侯府人多眼杂,后院丫鬟小厮不少,二人每次只独处一小会,就会默契地分开。
待白赫走后,赵拂鸢刚想抬脚离开,身旁的昭煦眼尖,看见不远处草丛中横着枚玉佩。白玉无瑕,混在打理好的草丛中,在阳光照耀下通透温润,闪着光芒。
昭煦上前拾起玉佩,交到赵拂鸢手中,“娘子,这玉成色上乘,水头极佳,应是府中贵人遗落之物。”
她接过玉佩,触手生温,羊脂玉色泽无暇,不见杂质。玉佩边缘金丝缠绕,系着玉佩的是一条绛红色丝绦,一看就非俗物。
是男子物件。
昭煦开口道:“娘子是否要交到临安郡主处,万一是贵人遗失,她会记得您一份功。”
赵拂鸢语重心长:“临安郡主不喜欢我,就算真是贵人丢的,她也只会想我不守妇道,天天往后院跑。”她开始胡扯,“我正是用钱的时候,这玉佩就出现了。说不定是心悦我的郎君刻意扔在此处,又或者是这个玉佩与我有缘。反正不管如何了,你悄悄拿去卖了吧。”
她想了想,又嘱咐道:“记得戴个帷帽。”
翌日,赵拂鸢起了个大早。她心里虚,梳洗好后,亲自看着昭煦出门。又是看书、又是喝茶,在屋里等的焦灼,就束了袖子,去庖厨做牡丹酥。
她打算先用寻常蜜糖、牛乳等练手。自从她前世发现讨好不成太后,就再也没进过庖厨。她本就心疼自己的纤纤玉指被烟火气浸染,太后又不喜欢自己,她连着跑去陈婴寝宫哭诉好几次。现在许久没做,怕手生了。
想到这些,她就心有怨气。
这些藩王道貌岸然,自己想造反,偏要以她为由。
她取面团,切成均匀小块,仿若白玉棋子,擀成波如蝉翼的面皮。浸泡红豆、调整火候蒸熟,待红豆绵软,以石舀舂捣成泥。制成酥坯。以文火慢烧油,待酥坯金黄取出。
再用面团浸入牡丹花汁,以蜜糖综合苦味。擀成薄片,捏成花瓣形状,将花瓣层层包裹于酥坯之上,最后小火慢蒸片刻。
盘中牡丹,色泽艳丽,栩栩如生。赵拂鸢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内陷柔软,甜而不腻,回甘微苦,唇齿留香。
只要以汀州人参花蜜糖、江南玉楼春牡丹做之,绝对可以复原前世的滋味。
皇后吃到闺阁时念念不忘之美味,绝对要比那些金银铜臭更为感动。只要她能献舞于花朝节,定能名噪京城。
她心满意足地吃掉剩下的牡丹酥,取过一旁的大巾,沾些水擦干手上的油渍,美滋滋地回了林雨阁。
昭煦回来时,赵拂鸢正依在窗棂前看画本,她进屋后走到赵拂鸢面前,从怀中取出两大袋银子交给她。“娘子,这玉佩竟然卖了二十两!”
昭煦没见过什么世面,觉得二十两已经是天价,她不免有些担惊受怕,这玉佩竟然这么贵,会不会出事...
赵拂鸢当过贵妃,自然能看出那玉佩不止二十两,在她意料之中,“好,没被人发现吧。”
昭煦摇头,“我卖那些首饰时,当铺掌柜没什么反应。后来我取出玉佩时,他有些惊讶,问我是哪家的丫鬟,我嘴巴严,没说。他犹豫了会,还是将这玉佩收了。”
赵拂鸢赞许地点点头,接过了银袋子,“这掌柜,好奇心太重,你日后都戴着帷帽去,万不要告诉他!”
二人清点好银两,赵拂鸢分给她大半,让她花钱遣人去江南买玉楼春牡丹。玉楼春名贵不已,但尝起来与寻常牡丹不同,虽苦但回甘清甜,别有一番滋味。汀州蜜糖倒是不贵,只是汀州偏远,路费占了大头。
余下的钱堪堪够汀州去时的路费,还是不够来回一程。
她正踌躇着,林雨阁外就来了位小厮敲门,昭煦去开门,小厮捧着个箱子,说是白郎君让他送来的。昭煦给了赏钱,才接过物件。
赵拂鸢起身走到案几前,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副青色琉璃镀金头面,雕的是芍药,栩栩如生、美轮美奂。
甚至算得上繁华奢靡。
她情不自禁地取出一根簪子,抚摸着上面的琉璃。虽然远不及她当上贵妃后的头面,但已算上是上乘了。
她连一套体面的头面都没有,现在骤然得了,竟有些不舍得卖掉。她喜欢这些,前世徐拢得了个岭南进贡的赤金红宝石的牡丹步摇,她费劲心机,在汤池中侍奉陈婴一夜,迷得他第二次就下令让徐拢把步摇送给自己。
要不留些在花朝节献舞戴?赵拂鸢心下微动,她仔细打量着这套头面。当贵妃好多年,她除了在陈婴面前装可怜才会穿的素气,其余时候都是华服红妆。
整日头上只别个素银簪子,她毕竟是个爱美的女郎,多了一套心仪的头面,赵拂鸢还是想留下。
赵拂鸢叹了口气,咬牙取出其中的璎珞交给昭煦,不舍道:“将这个卖了吧,其余的我自个留着。”
只卖璎珞,再把之前存的钱都用上,应是将将够用,这套头面她留着献舞也是极好的。想到这,赵拂鸢美滋滋地把头面收好,让昭煦小心放在柜子最深处。
...
春日夜雨淅淅沥沥下了半宿,绵绵细雨砸在新生的嫩叶上,有些吵。霍域坐在案几前,摁了摁额心。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屋外传来脚步声,随后流云推开屋门,走到霍域面前行了礼。
“郎君,那枚玉佩找到了。”
霍域目光从手中典籍移开,抬眸看向流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是流到京城的一个当铺中,我仔细审问当铺掌柜,他说前日有位娘子拿着玉佩来卖。但这位娘子戴着帷帽,他问了是哪家的丫鬟,对方也未明说。”说完,流云取出几件簪子和玉镯,放在霍域面前。
“这些是跟着玉佩一同变卖的。”霍域看去,二三个寒碜的素银簪子,一只成色一般的玉镯。这些饰品使用痕迹都很明显,此人应是戴了许久才拿去卖。
霍域冷笑,这人是穷成什么样了,捡来的东西卖了,连自己戴了许久的寒碜物件也跟着卖了。
忽然,他视线被一根镶珍珠的银簪和一件琉璃璎珞吸引——
那珍珠簪子成色较新,看着比余下的银簪子贵重些,更重要的是,有些眼熟。而琉璃璎珞看着为稀罕物,不像此人所有,难道也是偷来的?
流云见霍域认出来了,才敢开口,“这是夫人送给赵娘子的...”流云又指向璎珞,“这是白郎君送给赵娘子的生辰礼之一,也被她卖了。”
霍域的脸瞬间乌黑一片,流云斗胆看去,比案几上的砚台还黑。他怒极反笑,溢出几声冷笑,这几声笑让流云恨不得遁入地里,不敢再待。
她寻养病的由头赖在安远侯府,却整日没半点安分,不是弹琴就是摘花,倒看着不像得了病。霍域扔下典籍,砸在案几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安远侯府是亏待她了?”
“没有——”流云赶紧应上,“小到晨起的漱茶、洁面的澡豆、润发的香泽、护肤的面脂,大到春日宴上夫人送的簪子,都没有亏待她。二房虽为庶出,但一向老实本分,夫人不会亏待二房,自然不会少了赵娘子的。”
霍域接触的娘子,多是名门贵女,就算是嘉禾县主,也是规矩地侍奉在临安郡主左右,偶尔才敢用余光瞟他一眼。赵拂鸢这般女子,霍域还是第一次见。
她有一张艳冠长安的芙蓉面,给人的感觉却是脱俗的,说是绝色美人也不为过。只是心机颇深,可惜了这般好容颜。
他抿着唇,脸色越来越臭。
搬来侯府不过几月,先是勾引霍邻祖,再后来是白赫,前些夜里还对他动了心思。霍域觉得额角跳的飞快,他心有怒意,但还是想着赵拂鸢为女郎,不好爆发。
“赵娘子出身不好,许是家里接济少些。女郎都爱美,那街上的成衣店上些档次的并不低廉,或许赵娘子只是想卖首饰,买些衣料...”流云找补道。
霍域冷哼一声,斜看了他一眼,“她平日穿的破破烂烂,那衣料一看就是便宜货,你说她把钱花在穿着上了?”
流云不好再说话,垂下了头。
他觉得赵娘子真非寻常人也。平日霍域待人疏离,喜怒不形于色,对谁都是疏远而有礼,既不冒犯也不亲近。让不少心悦他的女郎心痒,觉得他虽然冷淡,但对所有女子都是如此,全京的贵女无一不想摘下这朵高岭之花。
唯有这位赵娘子,所作之事让人瞠目结舌,竟能把霍二郎气到,实在厉害。
霍域呼出一口气,“明早你去请赵娘子,她亲自来解释这些事,若明日她说不明白,就卷铺盖滚出侯府。”一次两次都让他撞见赵拂鸢勾引白赫,谋害韶然,还做了偷窃变卖之事,这娘子再待在侯府,只怕是要闹得鸡飞狗跳。
他一向少管府中女郎之事,撞见了都绕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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