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沈清秋,在面对其他姑娘时,居然会那样。
玉兔刚爬上柳梢头,晚风微凉。
晕乎乎的沈清秋醉眼朦胧的看着他,傻乎乎的冲柳清歌笑。
为他披上外衣时极有风度;隔着衣袖替他输送灵力取暖时更是堪称温柔;偷瞄他脸庞时快速颤动的睫毛更是扑闪得跟娥子似的还挺好看;想讨他欢心时更是恨不得将储物袋里的东西全部送给他……
一举一动,都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郎,温柔乖巧的想要将一切美好都捧到对方面前。
明明是谁都知道的风流浪子,无论是弟子时期还是当上峰主都戒不掉流连花海的臭毛病,怎的却在表达欢喜时,竟如同最诚挚的傻子,那般拘谨守礼、小心翼翼?
与平日里的高冷淡漠、一点就炸……截然不同。
‘啪——’
被沈清秋拿在手中转的筷子忽然间跌落在地上,听到动静的柳清歌眼皮猛然跳起,视线立刻投过去。
沈清秋原本还有些失手后的惊诧和无措,在感知到对方的视线后,立刻端正坐姿,摆出‘劳资天下第一、从不出错’的模样来。
看见这一幕,柳清歌忍不住弯了弯眼眸,嘴角勾起轻快的弧度。
沈清秋白皙冷冽的面容上,眼仁朝侧方微挑着,细长的凤眼慵懒眯起,不像平日里的高高在上和生人勿近,反倒像是傲娇的狸奴安静的坐在一旁,风度翩翩的舔着爪子。
高傲,冷漠,疏离,毒舌,骂人时必定会长篇大论的掉书袋,心情不好就撸袖子直接打。与人相处时无论如何都要占人一头,做事更是随时会嫌弃队友拖后腿。
这性格糟糕的——
简直是——任性极了。
想到这里,柳清歌忽然忆起沈清秋成为首席的庆功宴上,那杯毫不犹豫泼过来的酒。
不就是稍微放了一点点水,竟能被这家伙记到骨子里?
真是的,一点也没有昨天可爱。
那样脸颊泛红、眼眸璀璨,唇红齿白、音色温婉,主动约他看月亮、给他长篇大论讲故事的沈清秋……
真少见啊。
“喂!”略显刺耳的声音刺穿耳膜,柳清歌本能的的随着响声看向对方。尚未回神之间,他看见对方那双薄唇开合着,吐出带着冷风的话语:
“我说的话你听到没?”
“什么?”柳清歌无辜的眨了眨眼,迷茫的模样将沈清秋气的一巴掌将筷子拍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柳清歌!”
“咳。”柳清歌收敛神色,迅速端正态度:“你再说一遍,我听着。”
“呵。”沈清秋冷笑一声,圈子也不绕了,语气极其刻薄,话语相当直白:
“本尊要你换身衣衫。”
——
“好了吧?”
“够了吧?”
“还需要多久?”
柳清歌坐在凳子上保持不动已经半个时辰,身为直男且眼里只有剑的他、实在看不懂梳妆镜里的自己与平日里有什么不同。
只是迫于沈清秋的‘威胁’满脸无辜可怜的挺直腰背端坐着,尽可能保持面无表情,方便侍女上妆。
“快了快了,大少爷等一下。”
侍女努力加快速度。
“这句话你在一炷香前说过。”
柳清歌表示他的记忆力很好。
“真的快了,奴婢已经很简略了!”
侍女压力山大。
“那就再简略点。”
柳清歌寸步不让。
“……”
侍女这边突破不了,柳清歌忍下脸上莫名其妙的痒意,扭头看向在一旁看书的沈清秋。
这家伙倒是轻松自在,换上锦绣华服之后于书桌端坐,阳光打在那张精致脸颊上,颇有浊世翩翩贵公子的感觉。
可怜他坐在这里忍得青筋都要冒出来,手痒的恨不得抡起乘鸾去打上一个时辰的架。
男子与女子怎么区别这般大,衣服麻烦就算了,脸上也要敷粉描摹,甚至发型也要这么复杂……
早知道他就不该因为沈清秋的‘威胁’点头!这狗东西绝不是因为‘任务’,就是单纯想看他出丑!
——
一个时辰前。
“柳大少不乐意就算了,沈某去花楼邀请几位佳人就是,夏夜游湖,临晚风听曲,别有一番风味。”
“沈、清、秋!”柳清歌紧盯着无所谓耸耸肩、准备转身离开的沈清秋,恨恨的磨了磨牙:“你答应过我不去勾栏瓦肆风流的!”
“都是当峰主的人,名声不要了?脸面不要了?上次被人暗算,若非柳家探子正好追查到附近,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苍穹战神殒于女子裙下?”
“……”沈清秋稍稍有些尴尬,睫毛快速的眨了两下,转瞬将停下摇扇的手重新挥起来,嘴相当的硬:
“沈某只是约几位美人一同游湖听曲……”
呵呵。
柳清歌当然知道这家伙有贼心没贼胆。
昨天醉酒后迷迷糊糊的沈清秋将他当成女子,看向他的表情那叫一个柔情似水、温顺怜惜。
身上的冷刺仿若都收起来,隔着衣袖将他扶到树下,又是温声讲故事逗趣,又是施展灵力结界调控周围气温,不小心触到他的手指时还极快的收起,微红着眼角干巴巴发出询问:
“夜间天凉,冷吗。”
看都不敢看他,背过身将外衫解开,在柳清歌拒绝伸手的时候,主动绕道他身后,以轻到连蜘蛛网都断不了的力度,将衣衫披到他肩头。
更是在柳清歌要捞对方回去睡觉时,脸一下红成虾子,熠熠发光的眸子四处飘移,紧张期待的神情掩都掩不住。
被他捉住的手指颤到发抖,神识快将他层层锁死,眼睛却怎么都不敢看他。
面对这样‘娇羞’的沈清秋,柳清歌刻意将对方的手掌握在手心,一字一句的问话:
“自那次后,去过多少次勾栏?可曾留宿?”
“没……”沈清秋表现出一副想抽离又不敢动的可怜模样,指腹划过柳清歌手心时甚至两人同时颤了一下。喝醉后的家伙看起来弱势极了,水润的眼眸眨啊眨,还极其没出息的吞了吞口水:
“你真好看。”
‘……’颜若好女的柳清歌挑了挑眉,本能的砸了数个驱魔灭鬼的术法,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后……决定放过眼前的酒鬼。却在引对方回去睡觉时,听到近乎宣誓的轻柔嗓音:“我会保护你的。”
“?”柳清歌当即站住脚步,沈清秋鼻子撞在他肩膀上,一手捂脸,一边疑惑的回望。
“你都对谁说过这句话。”
“啊?”沈清秋歪了歪头,皱着眉头露出沉思。忽而将脑袋甩了甩,继续用奶狗一样的神情望向他:“你好看,只有你。”
‘呵。’柳清歌冷嗤之后,心跳却猛然间加快。沈清秋居然还是颜控?
“没骗我?”
“不骗你。”
“玉佩呢。”
“一直带着。”
“嗯。”柳清歌牵着对方手腕的动作换成了握住对方的手掌,一路引对方来到专程为沈清秋准备的客房。
本就听话的家伙浑身都变得僵硬,走路时更是连膝盖都不打弯。被他带到收拾好的床榻上时更是坐的乖巧,拘谨而礼数周全的模样,甚至让柳清歌能看出几分可爱。
“睡觉。”柳清歌发出指令。
“哦。”沈清秋躺的板正,一双眼满怀期待的望着他。
‘……’柳清歌看着对方极其自然的躺在正中央的模样,扯了扯嘴角:“想让我留下?”
沈清秋视线开始飘移。
“那我走。”
沈清秋果断滚到床榻内侧,用被子蒙着头。
“呵。”
——
时间来到现在。
风流倜傥贵公子与儒雅端庄美佳人并排站于船头,眺望着岸边的游人如织和街头小贩,远处是飘着炊烟的万家灯火。
“怎么不带纱巾?若是遇见恶霸狂徒……”
“怎的,你还想‘英雄救美’?”
“哎。”沈清秋将折扇摇的轻快,余光望向着中性服饰、妆容精致的柳清歌,嘴角勾起几抹邪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不过……”沈清秋‘啪’的一声将折扇合起,挑起柳清歌的下巴,薄情的凤眸眼睑微垂,仿若有灿烂星光映入其中:“在下才疏学浅、修为浅薄……”
水面抖动中,瞥上一眼周围靠近的游船,极快的将视线收回:“哎,想一亲芳泽的人太多了。”
“是吗。”柳清歌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的看着沈清秋,与对方‘深情’对视。
昨天夜里,这个人对他许诺,说要护着他。
不知道,是酒后的醉话,还是真言?
自从他换上女装,沈清秋连正眼都不敢看他,神识却锁在他身上没散开过。究竟是浪子的四处留情习惯,还是隐藏极深的占有欲与本能?
想到这里,柳清歌悠悠的笑了一下,伸手抓住沈清秋的手腕。在沈清秋疑惑的表情中,另一只手将折扇从对方虎口抽出,语调低沉沙哑:
“沈郎君,可会护着我?”
“哎。”沈清秋目光开始飘移,虽不想露怯,最终却败下阵来。将视线从柳清歌眼前抽走,无奈的摇摇头,反手将修雅抽出来:
“最难消受美人恩,诸位——请拔剑。”
苍穹山密报,xx地有采花大盗出没,凡俗之人追查后发现其中有魔族插手。沈清秋顺手将任务接下来,并大张旗鼓的带着‘美人’登上船。
现在,该收网了。
“我道是谁,原来是百战峰之主沈清秋。旁人传言修雅剑最喜寻花问柳,而今竟公然带着女子游湖赏月,当真是好兴致!”
“沈某不才,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些浮名,倒是劳几位消遣。”
——
“柳大少。”沈清秋将魔族捆绑成一团丢在角落,轻巧的跳上船头:“沈某准备回去了。”
早已换回正常服饰的柳清歌差人摆好桌椅板凳,上面还有一壶清酒和几碟糕点花生。
伸出手,示意沈清秋坐下。柳清歌不经意的在沈清秋腰间扫过,看着对方无论如何更换衣物都会时刻将他赠予的玉佩戴在身上,眼眸闪过一抹笑。
“要走?”
“清静峰老峰主曾为我算过一卦,两年后沈某将会有一场生死劫。渡过,则万事皆顺;渡不过,恐世间将有大难。”
沈清秋捡一颗花生丢入口中,手腕轻抖,将美酒饮尽:“或许,我的寿命只剩下两年。”
“好。”柳清歌为沈清秋重新倒满一杯:“有事,就给我发传信符。”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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