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路明非被放出办公室的时候,教学楼里已经差不多走空了,他急急忙忙收拾好背包往校门跑,他怕黎簇在门口等久了。
远远地就看见一个蓝白校服的人影孤零零站在校门口,路明非忙颠颠地跑过去,书包在背上一撞一撞的。可还没到近前,他就泄气了,那不是黎簇,是苏万。
“啧啧啧,明明你这双标的也太明显了吧?”路明非一下楼苏万就注意到了,眼睁睁地看他从冲劲十足到一步三挪,忍不住吐槽道:“就算你苏哥哥我魅力不够,难道放学还不能激励你一下吗?”
路明非翘了个兰花指,嬉笑:“哪能这么不给苏哥哥面子呢?这不是小弟担心姿色浅薄,冲撞了哥哥嘛!”话没说完,两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苏万搓了搓胳膊,服软道:“成了成了,咱们说人话,你和黎簇不能是这个调调吧?”那必然不是的,不过他偶尔会用小号这样调戏路鸣泽,小胖子挺吃这套……嘶!这么想想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鸭梨这次又犯了什么天条啊?”路明非卸了口气,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也没啥大事,就是踢掉了几件衣服。”
“几件衣服就要叫家长?你们老大有这么事儿吗?”
“衣服是没意见啦!就是衣服的主人们差点把鸭梨围起来打一顿。”
“噗嗤!”明非肩膀一耸一耸地笑了起来。
看他笑了,苏万也不着痕迹地放松了些。说来奇怪,他和路明非认识的时间也蛮长了,但他真不敢说他了解路明非。
“那话我带到了,我就先走了。”
两人没再多说,很快分道扬镳了,路明非先去网吧找黎簇。
学校建在市郊,周围都是低矮的民房,许多被改成了小卖部或者炸串店,但往巷子深处拐拐,就藏着几家黑网吧。
路明非空的时候会去网吧打星际,他星际打的很好,打遍网吧无敌手那种。
他在网吧就像一个不定时刷新的野图boss,不常常在,但一直都有他的传说。路明非也没点高手的架子,谁来挑战他都应,只要帮他和黎簇续一个小时的机位外加一瓶营养快线。
所以他们总能不花一分钱的在网吧消磨一个下午,临走时他和黎簇至少人手一瓶营养快线。
按说去网吧这条路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可路明非觉得今天这路死寂得让人陌生。他忍不住小跑起来,却很快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他看到黎簇倒在血泊里。
之后发生的是,路明非总也想不起来,就记得苏万匆匆折返,然后又来了许许多多的人,他想跟着救护车走,却被警察拦下问话,问了什么答了什么都记不清了,再再然后,他被婶婶接回了家。
大概是体谅他目睹了那样的案发现场,叔叔替他请了三天的假。
这三天里他就在医院里泡着,黎簇的同学老师们来了又走,黎簇的父母在走廊上吵个不停,医院无奈只能把他们请出去,不让他们同时来探视。
黎簇一直没醒。
听医生说,袭击黎簇的人拿板砖对着他脑门抽了十几下,中度脑震荡,昏厥无自主意识,能活下来实属是个奇迹。
医生还说多亏了黎簇脑壳厚,脑子比较小。
要是黎簇醒着,那路明非一定会嘲笑他,可现在黎簇没醒,所以路明非一句话都不想说。
之前数学老师总说路明非是属秤砣的,一个人把班级平均分拉下去多少,但路明非知道自己不是。他知道自己是属鸵鸟的,遇事总想把自己缩起来,闭上眼,堵住耳,好像就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就比如现在,这三天里他在医院准时打卡,从开门耗到探视时间结束,但你要问他想了什么?那他其实什么也没想,他只是持续重复“等黎簇醒来”这个动作而已。
黎簇什么时候醒?没想过。黎簇会不会醒?没想过。黎簇醒不过来怎么办?没想过……不敢想。
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天,然后被婶婶打包踢回了学校。
头疼。
脑袋里面好像有订书机在不停的打钉子,一阵一阵的刺痛。黎簇仿佛又听到了当年父母吵架时砸玻璃的刺耳声音。
“你到底管过你儿子没有?这么多年了,你除了喝酒还是喝酒,你能管管这个家吗?”
“家?这房子是谁买的,这些家具是谁买的?***的光记着我发工资的日子,不记得我这些工资哪里来的。”
“这些东西我不稀罕!”
“不稀罕是吗?我砸!我砸!不稀罕是吧?我砸!全部都不要,我也不稀罕!”
走开,都走开!黎簇用力想捂住耳朵,却一下拍在了路明非手背上,他用力睁大眼,一眼就看见了路明非。
路明非大惊失色:“大哥,你在挂水啊大哥!”
黎簇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任由路明非固定住他手臂,小心翼翼放平。耳边的争吵声逐渐消退,他死死盯着路明非,眼睛尽可能地睁大,一直撑到什么也听不见为止。
路明非小心地把黎簇手放回被子里,然后握住露在床边的输液线,想了想,斟酌地说:“叔叔阿姨都来看你了,他们现在在走廊上。”
黎簇眯了眯眼,终于缓过了神,他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旁边换吊瓶的护士已经悄咪咪打量他们好一会儿了,眼神里透出一种发现大瓜的惊喜。
……
黎簇闭目养神片刻,决定忽视旁边护士八卦的目光。他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觉得大脑不甚清醒,于是直接开口问道:“我怎么在这儿?”他一开口,发觉喉咙出奇干涩,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路明非组织了下语言,说:“我放学准备去网吧找你,发现你跟一死人倒在巷子里,苏万听到动静回过来帮忙叫了人,报了警,然后你就被送到医院了。”
“一死人?”黎簇一时不确定这个形容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
路明非耸耸肩:“我希望他是死的,而且他也确实是。”
黎簇暗骂一声:“卧槽!”慌忙感受了一下身体其他重点部位,没有什么异样,才松了口气。看样子自己只是被抢劫了,没有被夺去其他东西,不然他真担心自己地位不保。
他有心想问一下路明非,那个抢匪的最终态和他有没有关系,可边上的护士换完吊瓶也没走。
不是他高估路明非,觉得他能为爱爆发个小宇宙,变身成赛亚人什么的。主要是他想起来当时那家伙的样子了,满身是血,可能是被什么人寻仇,或者是□□械斗逃脱之后顺便抢了他。那种状态下路明非趁机补个刀也不是不可能。
嘶!这么一想,自己好像有点窝囊。
“噗嗤。”边上的护士阿姨看黎簇那小眼神滴溜溜的,没忍住笑了一声,接话道:“你被人用板砖对脑门抽了几十下,还能活着躺在这我们也挺意外。”她转头看向路明非,直把他看得耳朵发红,忍不住背过身去。“你可能不知道,你昏迷十多天了,除了你爸妈,就是你这小同学常常来看你,你爸妈吵架的时候他还帮你捂耳朵呢。”
黎簇一愣,突然往路明非手背上看去,路明非下意识缩了下手,想起还握着输液管呢,又停住了。黎簇看到他手背上红红的。
“等等!你说我昏迷了多久?”
“十多天。”护士又重复一遍。
“那今天周几?”黎簇又问。
路明非突然警觉,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周三。”护士回答。
“你居然逃学!”黎簇不可思议地瞪着路明非,“虽然我很感动,也很高兴醒来第一个看见你,可是你不能逃课!”现在外面天还亮着呢!
“卧槽!你是我爸么你?不对,我爸都不管我!”路明非震惊,“现在是关心这个点时候吗大哥?有人在你背上刻清明上河图啊!你没感觉吗?”
“你说什么图?”黎簇浑身冰冷,无法印制地大吼了一声,引来了几个护工在病房门口探头探脑。
“卧槽卧槽卧槽!我背上好疼!但你还是不应该逃课!”
“哈哈哈哈!”这是边上的护士阿姨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路明非叹了口气,解释说:“下午一二节是社团活动时间,我跟陈雯雯打过招呼了。”
“你们保安没拦你?”
“我从我叔抽屉里摸了一盒真的中华,去楼下烟酒店大爷那里换了两盒假的,一包放了回去。”路明非努力忽略护士阿姨的笑声,“每次出门的时候给保安大叔派一包就行。”
黎簇喷笑:“你可真是个人才!”
护士乐不可支,终于拉上病房四周的帘子,留下一句:“好好休息,注意时间。”就离开了。
黎簇终于放松下来,伸手去够路明非。路明非连忙空出一只手去按住他:“小心针头。”
黎簇满不在乎,反手抓住路明非,十指紧扣:“哪有那么容易断。”他复又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你老实告诉我,那个抢匪怎么死的?”
“你可真看得起我。”路明非深感好笑,“我那天被留堂了,等我到那的时候他血都流干了,就死你边上。”
“醋了?”
“滚你大爷的!”
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半晌,黎簇才安慰道:“别难过了,我还怕你来早了,遇上他呢。”
路明非别过头去,嘴硬道:“遇上就遇上,遇上了他也是半死的样儿,怕他怎地?”
“我怕耽误你。”
路明非不接话,低头研究黎簇的手,心想鸭梨真是叽歪,有啥耽误不耽误的?就黎簇那惨样,他真干了啥出格的事,那也是见义勇为。但心里还是涩涩的,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只有黎簇会这么想他了。
老师眼里他是秤砣,同学眼里他是衰仔,婶婶家里他是拉踩的踩,父母那……大概是个意外吧?
所有人眼里的路明非都如此单薄又片面,一两个形容词就可以将他全部概括。只有在黎簇眼里,路明非就是路明非,会怂会衰会蔫坏,也会热血上头像个泡了水的芹菜。黎簇看到了全部的路明非,并且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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