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幸村第三次换上病号服,在医院里住下。乌云密布的天空仿佛应证着他糟糕的心情。
只不过他不再像二十年前那样不知所措,觉得天都塌了,也不会像一年前那样被焦虑和恐慌填满。
讨厌是真的讨厌,但你得接受这一切,并且把再次乱成一团的生活努力梳理好。
后半个赛季幸村行程过于“充实”,从辛辛那提开始,除了美网止步半决赛,神奈川公开赛、上海、巴黎、年终全部摘冠。打出了一个32-1的巨头成绩。
就像弓弦绷紧到了极致。
换做年轻时当然,问题不大。可现在不比从前。
伤病的直接原因是在戴维斯杯总决赛的第一轮,幸村在反手位击球时感到右膝的剧烈疼痛。
他在一片哗然中摔倒在地。经过赛方医生和格拉尔的评估,诺亚宣布弃赛,日本队因此[1-2]无缘半决赛。
不管日本的舆论风评如何,事后的详细检查证明这是明智的选择。右膝半月板撕裂,幸村需要在初步的恢复后,做一次半月板部分切除手术。
如果真要现场打封闭坚持下去,就不敢想象损伤的严重程度。
屋外下雨了。
诺亚进病房的时候,幸村就故意似的把头转向另一侧。
这是很明显的在闹脾气。诺亚在心里笑了下,坐在床边扒拉幸村的手。
“怎么啦。”
幸村抽回自己的手,还拍了一下诺亚,以发牢骚的语气说出严厉的措辞:“谁允许你替我做决定了?”
这时候就不怕被日本人“套麻袋”了?哼。
“我来做决定是最优解。”诺亚安抚道,“团体赛要注意影响。”
“我可以承担。”幸村早就被历练出了一颗铁心脏。他这种地位的公众人物,不管多完美,被审视批评是免不了了,没有黑点也给你描几个出来。
幸村朝诺亚张开手,做了一个“收”的动作。
“权限收回。”
诺亚微微叹了口气,把被子拉扯整齐。
“你是核心。”你说了算。
这个话题被一笔带过。诺亚和幸村讨论了下伤病。
很大概率是连锁诱因。幸村这个赛季一直被髋部劳损困扰,那里的损伤由膝盖代偿,戴杯的比赛只是最后一根稻草。
而髋部的劳损又有部分因素源自去年的肩袖撕裂。
这就是运动员在“身体老去”时的情况。不管你以前保养得有多好,在体能因年龄不可避免地下降后,积累的隐患总会在某个地方爆发,然后波及整条动力链上的重要环节。
媒体为幸村的第27个大满贯和破纪录的温网九冠庆祝了大半年,本以为双神对决的局面会在几年内保持下去,转头便迎来这一噩耗。
祸不单行,在戴杯半决赛意大利队憾败后,“四巨头”中最年长的那位,扬·莱昂纳德(现年37岁,世界排名NO.11)宣布退役。
网球圈哀嚎一片。第二位“巨头”的退出仿佛预示了那辉煌的时代已像夕阳不断逼近地平线,盛大的演出即将落幕。
而某位一米九出头的卷毛“大叔”,正在幸村的病房里翘着二郎腿啃苹果。
这份馈赠来自加缪。
“退役的感觉如何?”幸村有些许好奇。
“我准备,规划一下。”莱昂纳德慢悠悠地回答。
“规划?”诺亚也感兴趣了。
“规划路线。”莱昂纳德扔掉苹果核,搓搓手,“我买了十把鱼竿,应该够用。”
……
幸村忍住了笑,“只有钓鱼?”
“还有滑雪,不过这是第二顺位。”莱昂纳德像在选继承人,“后面还有滑翔、高尔夫、斯诺克,说不定要去试试机甲……NO WORK!没有人能再让我营业了。这真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如果他们再烦我,我就去中国当道士。”
“为什么不是和尚。”幸村问。
“道士帅一点。”莱昂纳德即答,比划了一下耍剑的动作,顺便给自己的圆梦清单再添一行,“对了,还有投资小说视频化。”
“噗嗤~”幸村忍不住轻笑,“真充实。”
“你有事的话,随时叫我。”莱昂纳德收起“失控”的手,回到那副平淡的模样,“膝盖出问题,基本上都会反复,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幸村。”
在这方面莱昂纳德是“老前辈”了,虽然不是啥好事吧。
布朗和史密斯是前后脚来的。上次大伤布朗带的礼物是营养剂,虽说有助于康复,但伤害了心情,所以布朗这次学乖了,给幸村送上一束花。
他和史密斯在屋里碰面的时候大眼瞪小眼,两个人手里都是康乃馨。
“我只是动一个小手术。”幸村好笑地看着他俩,凑近了这两束花。
“没事啦,又不是一家花店买的,就当它们不一样咯。”
俩青年人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真尴尬啊。
做手术是挺快的,主要是康复阶段。
四周只是下限。为了更充分地保养,加上竞技水平的恢复期,保守估计两个月才能上赛场。
所以幸村早早发布了下一年的赛季行程。
他将错过澳网和“阳光双赛”。
今年幸村的总积分达到11750分,获得7个冠军,世界排名第二。第一是史密斯,包揽三个大满贯和一个奥运金牌在内的10个冠军。
幸村的大分主要分布在下半个赛季,所以错过澳网1300分的损失不大,也没必要排名保护。
商务方面就有点头疼了,一些活动不方便开展。
INF8目前的主要业务是投资,当然,对老板的服务肯定得周到。钱越多越容易赚钱,才能让源源不断的经费投入到下属的基金会中开支。
让INF8一直有点“吃味”的大概是老板对基金会的亲身参与比它这个主体还多吧。
膝盖要比肩部麻烦一些。好消息是幸村的经验也比之前多。
术后的不适和疼痛困扰了幸村几周时间。只要他没有定时出现,诺亚就会来房间找他,然后控温、协助恢复训练来缓解症状。
幸村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他一般不把自己软弱和狼狈的一面表现给别人。
而现在他的教练在料理这一切。
说羞赧吧,倒不至于,毕竟幸村坦然地瘫在诺亚身上哼哼唧唧发牢骚这种事没少做。
细想一想,大概是有点“烦人”了。
作为需要时不时在意的,要细心照顾的病人。
未来他作为病人角色的情况会更多,不再是精力旺盛,对他人伸出援手的扶助者。
诺亚在给他报团队的计划,关于他的恢复性训练和出赛时机。
窗外的雨大得跟雾一样,但诺亚已经提前把遮雨棚展开,不会对他们的小花园造成伤害。
幸村拉了拉诺亚的手,四目相对。
诺亚读懂了幸村的眼神——他现在不专心,不想“工作”。
那就算了。诺亚把平板放到一边。
“有不舒服吗?”
幸村摇头,手垫在后脑勺下。
除湿器嗡嗡作响。房间里就像单独的空间,与窗外的“黏腻”感隔绝。
“利奥和我说,他计划今年退役。”
诺亚换算一下加缪的年龄,有39岁了。
“为什么?”
“他觉得自己的竞技水平,已经不足以在这些舞台上展示网球的魅力。”
明明是很别扭的形容,但幸村和诺亚都理解了加缪话语中的含义和情感。
这无关一名运动员由盛转衰的尊严,而是一位热爱者,对离开这片竞技圣殿的遗憾。
“其实利奥在大满贯前几轮还有竞争力,甚至可以尝试250赛事的深轮次。只是对他来说,已经不够了。”
那么对于幸村来说呢?
战胜了智械的人类网球的象征,他要下滑到哪种地步,算无法展现自己的“竞技水平”呢?
谁都无法给出答案。
幸村的忧患根源,在于这次膝伤的影响深远。
它已经触及网球的核心能力——跑动。
没有跑动,幸村犀利的进攻就不可能兑现,一切战术都将随之崩塌。
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况。
“我会有办法的。”诺亚轻声说,“相信你的躯体,阿一。”
相信自己。
幸村缓缓吐出一口气,再度镌刻贯彻他生涯始终的信念。
他对诺亚的感激无以复加。这位优秀的大师总会在要紧的时刻拉住他的手,规避掉许多幸村看不到的陷阱。
现在又成为尽心竭力的照料者。
“有时候我在想,我该感激命运的安排,拥有你是命运对我的馈赠。哪怕是在这种麻烦的时候,你也不会离开。”
诺亚的眉眼抽动了一下,就像之前多次的否认,他以无比认真的态度对幸村说:“这从来不是什么馈赠,也和冷酷的命运无关。”
“You deserve it. (你应得的)”
在黑暗中行走的四年半里幸村是怎么对他的,他现在就如何报答。
与命运无关。
这份措辞让幸村在惊讶中产生了一点懊恼。
他似乎又判断错了诺亚的内心想法。或者说,低估了自己的重要性。
诺亚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幸村很难得知一些信息。
而且,他们的交流通常以幸村为中心。
“我刚来的时候,你也不觉得我麻烦。”诺亚做了解释。
“那是因为……”幸村找不到特别适合的形容,遂放弃。
也许是,对人性习惯性不抱有期待,所以才总是忽略自己做过的事情吧。
“口渴了。”有点不好意思,幸村随便找了个话题。
“我去倒水。”诺亚起身出门。
诺亚的追随其实有很多种情感在里面,然后分散在文中各处。总结成一句话就是幸村的个人魅力吧。越接近越能体会到。
然后对于诺亚,幸村也有很复杂的情绪在里面。
早在诺亚出场的时候其实我就在构思了,然后逐步回收伏笔。
也是纠结挺多章。反正我只讲故事,不给结论。
怎么定义他们之间的情感,那是每位读者的事情啦。这本的主线是竞技精神,情感方面只是支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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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第 2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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