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老爷正在屋里睡着,大晚上就听到下人们来报,说二姑娘为了不嫁给康王,大晚上逃婚被拦住了,气得顿时瞌睡虫都飞得无影无踪。
“混账!”简单穿戴好衣裳后,舒老爷将手重重拍在桌上,双眉皱成川字。
从椅子上站起来,舒老爷在桌前来回转了几下,才对来报的人说道:“叫家里婆子以后每天早晚轮流看守二姑娘的园子,在出嫁之前,她哪儿都别想去!”
由于舒歌过分大胆,逃婚逃到了这种程度,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所以连平时的老好人李氏都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她走到舒老爷身边,递了一杯茶,说道:“老爷息怒。”
舒老爷听了一声劝,发而越发生气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她不同意,这婚也是已经定下了!她如今这么做,是要打她父亲的脸?为了不嫁康王,竟然要出逃!宅门里好吃好喝她不受用,逃出去了她能去哪儿?出去了难道会比嫁给康王好?天真!”
古时候男子将女性看作自己的财产,平时亲戚朋友们聚会瞧一瞧也还好。
养在深闺的小姐若是到了外头去叫人随便瞧看,抛头露脸,男人只会觉得没面子,会觉得吃亏。
舒老爷也跟李氏一样,想不出舒歌想要逃婚的原因。
外头的世界混乱,就连她十几岁的儿子出门在外,还都是几个小厮跟着,生怕人贩子将他拐了。
女儿家,尤其是他们这些官场中人的孩子,更是除了元宵、中秋、端午等重大节日,不会随意放出去。
舒老爷觉得,外头的危险程度,让舒歌出去,还不如一头碰死了强。
毕竟这还尚能留住清白,舒歌生得花容月貌,若被拐了后果可想而知。
“叫婆子们将人看好了!要出一点儿差错,我拿她们是问!还有姑娘房里的下人们,全都拉出去打二十棍子,也叫她们长长记性。这么大个人,也能从她们眼前溜走了。
她就是出了院门,难道还能出得了大门?去叫守门的人也都瞧着,这几日要看见吃酒赌钱的,全都狠狠地罚!”
当家人是舒老爷,可管家的是李氏,如今出了二姑娘从落锁院门里出来的事儿,细究起来,是可以追究李氏的责任的。
因此她也不敢在舒老爷面前说什么,伺候着舒老爷坐下了,李氏也一直站在那里,帮着顺气,说着软话劝老爷休息。
等舒老爷睡下了,李氏又出了房门,将常年跟在自己身边的婆子叫来了,嘱咐道:“叫知道这事儿的人嘴都严着些,要是这些事儿闹出去了叫别人看了咱们家笑话,我不管是谁说出去的,所有人一概不饶我全要发落。”
那婆子听了,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因舒歌就要成亲,不能打不能骂的,所以只是将她关在了院子里,没有过多惩罚。
这边舒歌回了屋后,晚上听了半宿丫鬟劝,听得她耳朵起茧,后来熬不住,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又是新的一天,舒歌原以为这事儿也就过去了,顶多舒老爷跟李氏再来说她两句,软丨禁一下也就没了。
结果大早上就瞧见几个有脸面的婆子从她院门里进来,跟她问了安,就将她院里的婆子丫鬟们全都拉到了外头,架在板上,看样子是要打。
舒歌这下倒是有些慌了,她走到婆子身边,皱眉说道:“我逃跑是瞒着她们的,做什么我做错事,她们受罚?要打,也只管冲我来就是了。”
那婆子现在是跟着李氏,但其实在舒家的时间比李氏要长不知多少,手下儿子、女儿、儿媳、女婿,都在舒家做事,因此平时便是李氏见了她也会客气两分说话。
想起刚才舒歌见她时也没有叫她一声,如今又这么直白地跟她说话,那婆子因舒歌是主子,不敢生她的气,但是对舒歌屋里的奴才却不用客气。
“前儿找了嬷嬷教姑娘规矩,姑娘学得好好的,现下又有些不好了。姑娘以前是极好的,都是这些奴才们教坏了你!今日已经是老爷太太网开一面了,要不然这些人一个个儿都要撵出去。姑娘莫要再为她们求情了,早打完了早记住教训,这也是为了姑娘好。”
舒歌蹙眉,妥协地说道:“我知道这次是我冲动了,下次不会了,能不能饶了她们?”
她屋里的小丫鬟,最小的也只有十二岁,二十棍子下来,小女孩儿怎么受得住?
那婆子拒绝道:“这不能够。”
舒歌问她:“那你打了她们,都躺床上养病了,以后谁来照顾我?”
“二十板子,就是记个教训,姑娘放心,宅门里头还有人,你的起居生活自然有人照顾。”那婆子说完,便对身边的人喊了一句:“打!”
之后,舒歌的院子里便响起了打人的棍棒声,以及少数的哭泣跟讨饶声。
大家都知道免不了打,因此哭的人多,讨饶的人少。多是说两句“再也不敢了”,便罢了。
舒歌以往看电视剧跟小说,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宅门了,就是皇宫后院那主角都是来去自如。
况且她是个现代人,见识不一定很多,但主见肯定是有的。
她初来乍到,现代人跟古代人的思想碰撞后,自然是有矛盾的。
自穿越过来,她心里就莫名存在一种来自现代的优越感,自知比他们这些古人懂得多、思想开放得多,因此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今日这宅院里众人受了这一顿打,虽然伤不在舒歌的身,但却切切实实打在了她的精神上。
是她小瞧了这些人,这个社会。
她太过得意了,将之前读过的书全都忘了。她忘了这个社会是封建礼教的社会,忘了这个社会恐怖到可以“吃人”!
虽说舒歌逃婚的事儿没有传出去,但她要嫁给康王那傻子的事儿却已经在京内上层人士那里传了遍,之前坠湖重病的事儿,多少也都有人知道。
因康王是个傻子,几乎已经跟政治不再挂钩这辈子是做定了闲王,所以百姓对他的关注也不多,只是这次因为要娶亲而稍微有风声传到了京城众人耳里。
唯一对康王关注的便是那些达官贵人,毕竟他们跟皇家跟近些,见不了皇上有幸的话也能见见王爷。
舒歌前阵子跳水的事儿,明明只有人传出说不慎落水,却还是有人猜出来是跳水。
事情几经传播,竟然也传到了康王府里。
因主子是个痴傻的,大家讨论的热度也就比较高,不怕有人管他们。
只是还有几个宫里出来,被康王带在身边管事儿的人在王府里看着,所以大家平时也就是轻轻讨论。毕竟随意议论王室,即便康王是个傻子也是不许人欺负的。
“咱们王爷是脑子不灵光,但嫁过来就是王妃,要死要活地闹倒也不至于。”
“那是你的想法,你是什么身份?未来王妃是什么身份?”
此时屋内并没有人,坐在塌上的康王楚凌舟,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痴傻模样。
只见他薄薄的两片唇上挂着鲜红血液,一双瑞凤眼里藏着寒光,神情清冷。
常年少外出,使得他的肌肤有一种病态的白皙,且骨骼单薄,没有特别强壮的躯体,不过青少年意气尚在眉间,帝王家培育出来的傲骨不曾消磨。
等楚凌舟擦完了嘴角的血,就听到外头有个中年婆子的声音,说道:“谁许你们在这里多嘴多舌的?去院子里跪着,不许人给饭给水,叫你们长长记性!下次再编排主子,我就戳烂你们的嘴,叫你们跪磁瓦子上,看你们敢不敢再说三道四!”
宋嬷嬷是宫里出来的嬷嬷,当初是楚凌舟的奶妈子。当年皇帝立二子做太子时,便将宫中的皇子全都封了王,康王因此搬出了宫里,宋嬷嬷便跟着出来了。
如今是她住管着王府内宅的一些事务,人都知道痴傻的康王对她十分依赖,平时康王吃茶啖饭都是宋嬷嬷亲自喂的。
这会儿正好到了午膳时候,外头下人议论楚凌舟的婚事,被抓了个正着。
楚凌舟听见外头响动,找了个帕子将嘴上血迹擦了,拿茶漱了口,外头丫鬟就一一进来了。
也不必到大堂用餐,康王痴傻,带他去外面就要乱走,因此只在屋里用饭。
小丫鬟进来帮着康王洗手漱口,然后扶着人在桌前坐下。今日康王倒还听话,十分配合。
饭菜摆好,嬷嬷便在一旁半坐在凳子上,小口小口喂着楚凌舟吃饭。
楚凌舟一双眼睛生得格外好看,亮晶晶地瞧着人,便是痴傻,有时候也能看红了小丫鬟的脸。
只要不吵闹,安安静静的时候倒有几分常人模样。
因此屋里有丫鬟打过做王府小妾的主意,只是康王总不上道,除了宋嬷嬷一旦有人帮着他脱衣就要闹,因此未有人得手过,倒被打出去过几个,丫鬟们就也都歇了爬床的心思。
今日本来吃得好好的,楚凌舟却好似忽然玩性大发,将嘴里的饭菜全吐在名贵的衣料上,弄得宋嬷嬷直皱眉头。
“王爷乖,好好吃饭。”说着,宋嬷嬷便拿了帕子,帮康王掸掉身上的饭菜。
正准备再喂饭时,就见康王捏住了宋嬷嬷的手腕,在人看不出来的地方捏了两下。
宋嬷嬷脸上细纹一跳,心中闪过几分异样。
抬眸谛视,却见康王面上依旧是痴傻模样。
她心有疑虑,面上却收敛了表情。
将碗筷放到桌上,宋嬷嬷对一众伺候的人道:“你们先都下去,我替王爷换件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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