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院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顾景渊推着轮椅走过长廊。
307病房。
顾景渊来到门口,奶奶躺在床上,望着窗外那棵光秃秃的梧桐树。她比上周又瘦了一圈,病号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奶奶。”顾景渊推门进去,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些。
老人转过头,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你来了。”她拍了拍床沿,“坐过来。”
顾景渊熟练地将轮椅停在床边,撑着扶手转移到床沿坐下。奶奶的手冰凉干瘦,像一截枯枝,却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放。
“你有心事。”
顾景渊微愣,“没有。”
奶奶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少骗我。你脸上写着,心里有人了。当年你父亲也是这副模样。”
顾景渊眸色颤动,并没有执掌顾氏的笃定和自信,“……也许吧,我也不确定。”
奶奶艰难抬起手,轻轻落在顾景渊的头顶,“我们阿渊已经是个稳重的男人了。”
说完,顾奶奶艰难咳嗽起来。
“我去叫医生。”顾景渊起身。
“留下来。”奶奶握紧他的手,“听我说完,顾家人很特别,你、你千万不能伤……”
她的声音突然压低,眼神飘向门口,仿佛害怕有人偷听,提起了这些年的挥之不去的阴影,“不要重蹈你爸爸的路,你母亲就是被怀疑出轨折磨死的。”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顾景渊按下呼叫铃,看着奶奶痛苦地蜷缩起来,脸色迅速变得苍白。
“奶奶!坚持住!”顾景渊死死握住她的手,感觉到那微弱的脉搏正在变得紊乱。
……
这几天时爻有些懵逼。
外界传闻他和顾景渊闹了矛盾,在他单方面看来,没有。
讲台上,数学老师正在激情四射地评讲卷纸,时爻的基础分基本上都拿到了,剩下需要技巧的得分题,他也能做一半。
时爻瞥了一眼身侧,顾景渊依旧那个高洁如玉的优等生,纵使卷面上全是大红勾,他也认真在听。
终于熬到最后一道附加题。
全班歇了菜,连学习委员都面露难色。
老师讲完思路,点了顾景渊,“你是全班唯一一个做出来的,上来展示一下解题步骤。”
时爻注意到,是“展示”,不是“写一下”。
这得对顾景渊多自豪?
课间休息。
时爻拿着试卷凑近顾景渊,“学神,求教一个问题。”
身边一空,时爻抬头看去,顾景渊身体微微后靠,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刚才讲了,你没听?”
时爻:“高一的知识,我没学过。”
顾景渊顿了下,扯过草稿纸,执笔在上面简洁明了写了三个公式。
一个是基础,两个是变形。
时爻正想再问,顾景渊准备起身离开。
就算时爻再不拘小节,也都察觉到了顾景渊的不正常。
时爻拉住顾景渊的校服衣摆,“顾景渊,你最近怎么回事。我哪里惹到你了?”
“没有。”顾景渊说,“我只是忙。”
时爻下意识舔了一下嘴唇,他怎么感觉,顾景渊清冷的目光扫了一遍他的嘴唇?
不对,顾景渊不对劲。
……
晚上,曲华清又翘课了,时爻索性直接出校,直奔夜市。
他推开酒吧门时,曲华清正坐在吧台边和调酒师**。时爻径直走过去,一把拽住曲华清的衣领。
“你他妈谁……”曲华清被迫转身,脸上还挂着笑,但眼神已经警惕起来,“爻、爻哥?火气这么大,谁惹你了。”
“跟我出来。”时爻声音压得很低。
酒吧后巷昏暗潮湿,时爻松开曲华清,“顾景渊最近怎么了?”
曲华清心虚,“你们是同桌,我怎么知道?爻哥,你放我走吧。”
时爻烦躁:“他最近躲着我,看我的眼神像见了鬼。”
曲华清笑容僵了一瞬,他很想帮爻哥,可是再想到顾学神说,曲家的项目有一半跟顾家有关,他只能紧紧闭嘴。
“可能他有心事?我一点都不知情。”曲华清移开视线,指责时爻不体贴,“爻哥,你多关心关心一下顾学神。”
时爻冷笑一声,“那天上完体育课,我回教室,就看到你们怪怪的。”
曲华清脸色变了。
时爻:“现在,告诉我真相。”
曲华清额角渗出冷汗。他确实知道原因——那天顾学神的英语报上,写了一个“爻”字,他恰巧看见。原本他正想跟时爻通风报信,却被顾景渊给制止。那种犹如死神降临的恐惧感至今不散。
可时爻是他兄弟。
“他……”曲华清绞尽脑汁想找个委婉的说法,“红鸾星动了。”
时爻皱眉,“什么?”
“我真不知道,就是看他那样,应该就是有喜欢的人了!”曲华清含糊其辞,“就是不知道是谁。”
这句话像一记闷棍敲在时爻头上。是对谁?他追了顾景渊那么久,到嘴边的鸭子该不会要飞了吧?!
曲华清暗自叫苦,他随口胡诌的话似乎让误会更深了,“爻哥,要不你们好好沟通一下。”
……
时爻有些烦躁,红鸾星动是什么意思?对谁红鸾星动?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薛文秋那个孙子趁机钻了空子,走了原剧情,成了顾景渊的白月光。
时爻嘴角噙着冷笑,第二天早上上课的他隐忍不发。
只有曲华清心里清楚,这段时间跟时爻相处下来,时爻那副表情,说明有人要倒大霉了。
中午,干饭大军冲去食堂。
薛文秋那种走“清冷文艺风”的人,一向都是最后几个去,不跟饿鬼抢饭吃。
时爻瞅准机会,等薛文秋朝教室门口走去,他就立刻把人提到厕所严刑拷打。
正要动手,一只手臂突然从后面按住他的肩膀,将他猛地往后一拽。
顾景渊:“你干什么?”
时爻挣扎着转身,对上顾景渊的脸。
“放开。”时爻瞥去,薛文秋瘦弱的身影已经出了教室门。
顾景渊不但没松手,反而收紧手臂,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把时爻拉回教室。时爻挣扎了几下,却发现顾景渊的力气大得惊人,箍在他腰上的手臂像铁铸的一般。
“顾景渊!你他妈——?”
“闭嘴。”顾景渊反手锁上门。
“你这段时间为什么躲我?”时爻索性直接问。
顾景渊一顿,他松开对时爻的钳制,“我没躲你,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只是有些疲惫。”他揉了揉太阳穴,“算了,不重要。”
时爻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被戳了一下,他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以前跟着他的兄弟也有历经生死,流过血与泪,那时是无畏和壮烈,洒脱与坦然。
他放软了声音,“我很担心你。”
顾景渊淬雪般的双眼有一丝丝的融化。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和说笑声,两人同时僵住。
“听说顾景渊和时爻又闹矛盾了?”一个女生的声音。
“对啊,刚才有人看见顾景渊拽着时爻的衣领,好像要打架似的……”
脚步声渐远,时爻和顾景渊面面相觑。
“噗嗤。”不知道是谁先笑出了声。
……
晚上上完晚自习,时爻回到了家,温君雅正和保姆一起,布置当晚的宵夜。
“爻爻,顾奶奶那边下病危通知书了,你知道吗?”
时爻并不知情,“我不知道。”
温君雅叹了口气,“顾家那个孩子,早年父母双双离世,让他奶奶带大的。他天生要强,实在是让人心疼。”
时爻吃完宵夜,外面天就下起了大暴雨。
保姆一边关窗户,一边唠唠叨叨,“每到天气降温,就容易出事,老人总是熬不过冬天的。”
医院的电话在凌晨两点十七分打来,时爻迷迷糊糊接起电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顾白泫嗓音沙哑,抽噎着说:“奶奶想见你。”
顿了顿,时爻问:“什么时候。”
顾白泫:“现在,如果你不方便的话……”
时爻:“我马上到。”
时爻骑上了机车,不到半个小时就赶到了医院。
顾景渊撑着一把黑伞,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色长裤,冰冷,沉稳。
时爻很想抱一下顾景渊,可是有点怵那把伞,总有奇怪的记忆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为什么想见我?”时爻不解,明明顾奶奶都不认识他。
顾景渊:“……可能是想,看看顾家大房的合作伙伴吧。”
时爻信以为真,顿时有了使命感,“放心,我一定让顾奶奶知道,我是一个可靠的合作伙伴。”
顾景渊:“呵呵。”
病房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奶奶躺在病床上,看起来比上次见面又瘦了一圈,各种仪器管子缠绕在她枯枝般的手臂上。顾奶奶一双苍老的眼眸注视着他,颤颤巍巍伸出手。
“近点,让我看看。”奶奶费力地抬起手。时爻顺从地走到床边,蹲下身与老人平视。
顾奶奶:“顾家没有靠谱的长辈,咳、咳……以后景渊和白泫,就劳你多担待了。”
顾奶奶的情绪起伏比较大,护士急忙推门而入,把众人赶出了房间。
顾白泫眼睛哭肿,盘腿坐在医院的椅子上,正呆愣着不知道想什么。
顾景渊对时爻说:“辛苦你跑一趟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时爻突然开口:“停一下,我们得买点东西。”
顾景渊:“现在?”
时爻:“来都来了。”
他们走到医院的小超市。
“小伙子,给长辈买东西啊?”一位理货的大妈突然出现,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这牛奶选得好,老人家喝了好消化。”
时爻礼貌地点点头:“谢谢。”
大妈热心地帮他们挑了几个软熟的苹果,一边装袋一边问:“是去见家长吧?第一次见面?”
时爻赶忙:“不是,这是送给朋友的长辈。”
“牛奶买对了,显得贴心。”大妈自顾自地说着,把袋子递给时爻,“看你多懂事,和你朋友准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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