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可以心虚不能气虚。”谢君凝弱弱嘀咕。
她小心翼翼迈进门槛,合门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顾见辞坐撑小几,一个眼风扫过去。
谢君凝凛然从座位上起来,凑过去给他倒茶。
旁敲侧击:“陛下虽需静养,但早朝停久了影响不好。你打算什么时候使唤我监国?”
送到嘴边的茶杯,硬生生砸在了茶几上。
顾见辞一指门:“出去。”
谢君凝默了默,“出去”到他大腿上,叹息:“既然陛下已经查出来了,我不狡辩。”
顾见辞按住她腰肢,不许她再往前靠。
谢君凝软道:“我承认四镜山庄就是谢家堡的前身。有个二十年前左右,我的大师伯江荻,也就是四镜山庄的庄主,他做主投了辽国,效忠宇文家。”
“可我父母与义父只想要金盆洗手归隐江湖,因此没多久便与大师伯分道扬镳,创立了谢家堡,并发誓绝不再涉足朝廷之争。”
顾见辞剪住她手腕,不许她伸手乱碰。
谢君凝挣扎:“你弄疼我了。”
顾见辞略一松手,立马被她狡猾扑抱住。
他掰一掰,她搂一搂。
掰一掰,搂一搂。
谢君凝委屈:“当年你来谢家堡求援,爹娘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你。足以证明他们一直信守承诺。”
“你昨晚上故意试探,是不是怀疑我呢?”
顾见辞冷讥热嘲:“怀疑什么?怀疑你对我下毒?还是怀疑你里通外敌知情不报?”
谢君凝:“……”
没理急了:“吵架能不能别翻旧账。”
顾见辞:“不、能!”
觑他脸色苍白,她不敢再放肆。
缓缓起身,只轻轻抓着他的手,垂头丧气:“我知道我有地方做得不对,惹你生气了。可正是因为我知道惹你生气了,我才更不敢对你讲这些。”
顾见辞掐住她面颊,眼底爱恨交织。他转身,将用了印玺的圣旨甩给她。
面前珠帘摇晃,突然如一道天堑。
谢君凝攥着圣旨,怅然若失。欲去追他清索背影,却被喝止:“站住。”
他压着咳嗽,怒道:“你要的尽然拿去,把清净还给朕。”
*
一封加印的空白圣旨。
内容他随她怎么写。
真是好生霸气好生纵容好生宠爱。
宠爱到令人患得患失的生气。
谢君凝一夜不眠,光明正大站上议政殿,以天子养病为由,霸占大权。她提拔党众,任人唯亲,谁敢跟她还一句嘴,她都要罚人跪在广场上出丑。
她下了朝风花雪月。
皇帝不来静涵宫,多的是求而不得的青年俊彦。
给她倒酒的是新任钦天监正,为她作诗的是新科探花,替她涂丹蔻的是某某公府的世子。
她喝高兴了,把人全安排在偏殿住下。
醉醺醺蜷趴在偌大的玉案上,手里还紧紧攥着朱笔,等宫人送来醒酒汤,却被一阵泠泠琴音打搅。
谢君凝起身掀开帷幕,对着背坐抚琴的影子不悦道:“不是叫你们都退下了吗?”
琴音辄止,宇文聆仪态端方回眸。
“师姐果然说到做到。”
谢君凝醉意未消,却已经清醒了几分,警惕周围:“使个人传句话就行。何必自己跑一趟,你当这皇宫是菜市场,也不怕被人盯上。”
宇文聆歉然道:“似乎已经有人盯上我了。”
谢君凝彻底清醒了过来。
宇文聆哀愁叹息:“有人知道了我在羚都的落脚处,一堆杀手前仆后继,实在不堪其扰。只好暂将性命托庇在师姐屋檐下。”
谢君凝:“……”
宇文聆目光柔和拂看:“既是联手合作,相信师姐定会护我周全。”
罢了。此刻焉国皇宫倒确实是最好的避难所。
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这静涵宫也不差他一个。
谢君凝面无表情说:“行,外头还有几间房,你挑间喜欢的随便住。”
*
朝里头乱成一锅粥,苏樾没有火上浇油的意思,一直躲在府里不出面。
却被蒋笃堵在了自家书房。
听他一席话,苏樾一早入宫,往含元殿探望。
“陛下若真如蒋笃所想,认为谢家堡里通辽国,为何还要放权给皇后?”
顾见辞没什么精神,不置一词,合衣偎在碳火边假寐。
直到苏樾坐在下首,拿着火钳拨动说:“陛下是在补偿她。”
顾见辞掀起眼皮睨他一眼,“朕就是要死了,不想再操劳了,有问题吗。”
苏樾:“旁人都以为陛下不肯见皇后是在生气,就连皇后她自己都觉得如此。可陛下固然有气,却绝不只是因为这些才躲着她。”
顾见辞说:“够了。”
苏樾偏不吐不快:“蒋笃告诉我谢家堡的来路,我一下就明白了。为何当年咱们去求援,会被谢家堡婉拒门外。”
“陛下觉得,是因为自己,才将已经归隐江湖的谢家堡拖下泥沼。因此对皇后既怪又愧。”
“当年种种,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况且谢堡主与方夫人的死,谁也不知道其中内情。”
顾见辞:“他们死在摩迦河。”
苏樾登时安静一瞬,又说:“可陛下也不该全归咎在自己身上,毕竟谁也不能未卜先知。”
顾见辞无动于衷点头:“是不是又如何,或许很快我也会死,等到那天罪与罚都不重要了。所以她想要的,迟早都会是她的。”
苏樾喉咙一梗,“我跟邓绍一直在找下毒凶手,等拿到毒方交给葛老,一切都会好,陛下不会有事的。”
或许能找到,或许即便找到了凶手拿到了毒方,也未必来得及研究处解毒药方。
顾见辞不想去做假设,也不愿再把时间精力浪费在此。
苏樾最不愿见到,这种情况。
哪怕是伤心欲绝也比满不在乎要好。
他一转眼,轻讽:“陛下最好去静涵宫看一眼,再决定能不能闭上眼。”
*
谢君凝点灯熬油批了一夜奏折,想到今日休沐不用早朝,安心补觉。睡得正酣,却被小香一把薅起来。
“别睡了少主,房间全空了。”
谢君凝强掀一条眼缝,对上一张惊恐的脸。
小香急急摇晃她:“扫地的宫人说,禁军一早上过来,把那些风花雪月的男人们全关进慎刑司了。”
谢君凝脑筋略微转了一下,除了顾见辞,应该也没别人能指挥得动邓绍。
她:“死人了吗?”
小香一顿,“暂时还没有。”
谢君凝安心的继续蒙上被子。
小香瞠目:“可是少主,聆公子也被抓起来了。好歹是你师弟,头一回走亲戚,这么招待多不体面。”
谢君凝翻了个身,睡得更加香甜了。
小香扭头掏出瓜子,没事人似的磕起来。其实也不是很关心,主要师弟长得挺不赖。
补觉到正午,谢君凝神清气爽下床用午膳。
喝了碗金丝燕窝粥觉得不错,指挥小香打包一罐,给慎刑司里的宇文聆送去。
“告诉我师弟牢里很安全,他可以多待几天。”
“以后静涵宫每顿饭都给他打包一份补汤,祝他早日康复,养好伤快点离开。”
小香跺脚,表演心疼:“什么!聆公子还受伤了吗?”
谢君凝推她一把:“喜欢就去追,反正那位蒋大人还没名没分。”
小香:“……”装聋望天的跑了。
说起来,上次在湖岸边交手还不曾发现他受伤,就这短短几天,沦落至此……想必是宇文铎的手笔。
谢君凝晒太阳若有所思。
“娘娘?皇后娘娘?”吉春站定,躬身轻唤。
谢君凝意味深长问:“陛下胃口还好吗?午饭吃了几碗?”
吉春垮下脸,苦道:“陛下早起到现在水米未进,娘娘就别气陛下了,快去劝劝吧。”
谢君凝面无表情活动筋骨说:“行吧,互相体谅。本宫都是为了配合你们的工作。”
唇角已悄然上翘。
心情飞扬到健步如飞。
“陛下不乖哦,不吃饭怎么有力气养病呢。”
一把拉开帷帐,谢君凝挨坐床头,纤纤玉指伸进他寝衣。
冰凉手指触上温热肌肤,对方却丝毫没有反应。
谢君凝无奈抽出手,攀住他肩膀,华贵的绸缎寝衣暗纹流光,衬得他越发面色冷硬,如隔云端。
她悻悻:“既然陛下喜欢清净,那我还是另寻他处好了。”
手腕却被攫住。
谢君凝在他望不见的地方莞尔。
还没得意上一息,就惊呼着陷在枕被里。
用力扯了扯挂在床头的手镣,她回眸质询看他,不满:“我不过是喊几个人解解乏罢了,你关也关了,凭什么对我发脾气?”
顾见辞理也不理,扬长而去。
这手镣精短,勾的位置又不好,卡在床角。
她只能要么趴着,要么翻到脚踏上。
谢君凝恼火斜了眼象牙床头,浮现了上百种粉碎它的办法。
她伸出自由之手。
“唔——”
顾见辞紧扣住她五指,吻花了她茜色口脂。
“朕还没病到,看你花天酒地胡作非为的地步。”
谢君凝眼光水色晃动,娇声不满:“那个什么世子枉称自己是春闺解梦人,把我指甲画的丑死了。要你给我重新涂丹蔻。”
说着朝被锁的那只手看一眼。
手镣“咔哒”坠地,顾见辞却将她按住不许动,“刘芳留下的血书不是杜撰,我不是皇家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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