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发誓,臣妾抱回的只是个弃婴,她母亲是卑贱的伶人,她也绝不是顾府的血脉,臣妾冤枉啊。是贵妃,肯定是贵妃那贱人,为了让自己的外甥女享荣华富贵,才将她偷偷换进宫,皇上明鉴。”
她泪珠一颗颗坠了下来,梨花带雨一般,纵使可怜,也毫不狼狈。当时的嘉盛帝正怒不可遏,自然没有欣赏的心思。
真心疼了十几年的女儿是罪臣之女,身为受宠的嫔妃,她竟如此胆大妄为,事发后,还有脸喊冤,皇上一怒之下,直接夺了她的封号,将她打入了地牢,秋后问斩。
淑妃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彻底傻了眼。
她对谢云诀终究有养育之恩,谢云诀开口求情时,得到的是嘉盛帝的冷声呵斥。
侍卫将淑妃拉走时,淑妃忽然发了疯似的,挣脱了侍卫,朝谢云诀扑来,死命捶打着她。
谢云诀至今记得她状若疯癫的神情,“我和贵妃斗了一辈子,你个小贱人,竟是她的外甥女,本宫养你十几年,她不定怎么得意,都是你,白白占了我囡囡的位置,自个享尽荣华富贵,此刻却连累本宫至死,死的怎么不是你。”
若非皇上命侍卫拉开了她,还不知要挨多少下,谢云诀捏着勺子的手,不自觉紧了紧,情不自禁抚摸了一下脖颈。
这一刻,被淑妃抓住的地方,又火辣辣疼了起来。
难怪不论她多优秀,淑妃都不肯施舍一点母爱,但凡表现不好,就冷言相对,不仅宫女要挨鞭子,她也免不了责罚。
原来在她心里,她真正的生母身份卑贱,她不过是鸠占鹊巢罢了,又哪里配得到她的爱?
谢云诀像往常一样,扯出个笑,她撑着炕桌,在宫女的搀扶下,下榻行了一礼。
因有些头晕,忍不住撑了一下额头。
淑妃站着未动,只冲宫女使了个眼色,道:“还不扶好?坐吧,病着就别折腾了。”
以往谢云诀只想讨她欢心,再累再不舒服,也会处处周道,尽量表现得完美一些,此刻,她闷声说:“多谢母妃体恤。”
说完,又窝回了暖榻上,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淑妃在暖榻另一头坐了下来,不由多打量她一眼,只当她确实身体不适,也没多想。
淑妃平时甚少来她宫里,知晓她是为了等皇上,谢云诀也没戳破,身份没揭露前,皇上最疼爱的便是她,她这次坠马,足足昏迷两日,她一醒,皇上自然会来。
窗外的风更大了些,雕花门窗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窗上挡风的那层精美纱布,也被吹得左右飘荡。
伴随着轰鸣的雷声,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直直劈了下来,昏暗的室内隐约亮上几分,谢云诀清晰地瞧见了淑妃脸上的失落。
她一贯如此,总想方设法地利用她邀宠,这会儿也不过是怕雨一大,皇上不会过来,从未真正关心过她。
谢云诀却清楚皇上还是冒雨来了。
她喉咙发紧,嗓子眼似被人堵住了一般,又闷又涩,忽地觉得可悲,上一世,直到死,她都在竭力满足淑妃的愿望,提线木偶一般,活了十几年,也为她争了不少宠爱。
又得到了什么呢?
碗里的粥忽地没了滋味,谢云诀又吃了两口,放下了汤勺。
淑妃一直望着窗外,手边的龙井由热转凉,一口未饮,雨声很大,大到让人心烦意乱。宫女贴心地收起了炕桌,听见动静,淑妃才转身,问了一句,“不吃了?”
谢云诀垂着双眸,微微颔首,小时候的她会撒娇,会赌气,每每在淑妃那儿碰壁时,她都会长大一分。
如今的她早已喜怒不形于色。
她只小幅度动了一下发酸的腿,雪白色裙角柔软地垂在榻上,裙摆上的荷花,美得圣洁,像极了它的主人。
淑妃倦懒地收回了目光,正欲起身,门外就传来了奴才们的请安声。
淑妃一喜,忙站了起来。
紧跟着一道明黄色身影快步走了进来,他面容英俊,举手投足从容不迫,瞧着威严十足,正是嘉盛帝谢忱。
对上他焦急的目光,谢云诀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嘉盛帝刚登基那年,边疆动荡不安,她的生父镇国公率军迎敌,因急功近利,致使一万将士葬身宿城。
他虽战死沙场,阖府上下仍免不了责罚,念他立功无数,府上三十七人免了死罪,皆要被流放到苦寒之地。
消息传到国公府时,谢云诀的生母动了胎气,预产期提前近一个月,刚生下谢云诀,就撒手人寰,她刚出生,便没了父母。
真实身份曝光后,嘉盛帝震怒,涉案人员,皆被他打入了大牢,唯有她,被关到了宗人府。不知道是额外开了恩,还是另有其他惩罚?
嘉盛帝走近后,淑妃惊呼了一声,快步走到了他跟前,“快拿布巾来,皇上怎地冒雨来了?瞧瞧,衣摆全淋湿了。”
嘉盛帝走到半道下的雨,本可躲到其他宫殿避个雨,他挂念谢云诀的身体,也懒得跟嫔妃打交道,只让内侍就近取了伞,雨下的大,饶是有伞,也打湿了衣衫。
淑妃接过帕子,矮身给他擦了擦。
“朕无碍,樱樱怎样了?”
樱樱是谢云诀的乳名,她一岁那年,很喜欢枝头上的樱花,每次出去遛弯,都挥着小手啊啊叫个不停,眼睛也亮得惊人,嘉盛帝将她的乳名由囡囡,改为了樱樱。
他挂念谢云诀的身体,不等淑妃给他擦干,他快步走到榻前,那双睿智的双眸里,没有杀伐果决,没有排除异己时的冷漠,只有对女儿的关心。
谢云诀要下来行礼。
嘉盛帝阻止了她,“免礼。”
紧接着温热的大掌,触碰了一下谢云诀的额头,“脸色怎如此难看,头疼得厉害?”
淑妃都不曾关心她疼不疼,谢云诀压下满腔复杂,弯了弯眼眸,小声回:“父皇,女儿已无大碍,您不必担心。”
她声音虚弱,脸上也毫无血色,一瞧就忍着难受。
嘉盛帝满眼疼惜,“那也得好好休养。”
乌云罩顶,天边黑压压的,像极了傍晚十分,雨仍旧很大,霹雳啪嗒往下砸。室内却一片温馨,唯独淑妃尴尬地站在一侧,冷眼望着父女俩互动。
嘉盛帝刚四十出头,正值壮年,生得龙章凤姿,登基后励精图治,推行不少改革,于百姓来说,是一位明君,就算不是帝王,也是位极有魅力的男子。
淑妃头次侍寝时,一颗心便丢在了他身上。
在她面前,嘉盛帝只有帝王的威严,甚少有温情的一面,他所有的柔情都给了几位公主,尤其是谢云诀。
淑妃朱红色的指甲盖深陷在肉里,这一刻疯狂地嫉妒谢云诀,嫉妒她轻而易举能得到嘉盛帝的宠爱。
她的目光不自觉落在谢云诀身上,少女正含笑道谢,她一身雪白色衣衫,鸦青色的发柔软地垂在身后,一双眸似秋水般潋滟,此刻粉黛未施,却更衬得冰肌玉骨。
即便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展颜轻笑时,淑妃仍看得恍神。
她捏紧帕子,笑盈盈走到了床头,“难怪旁人都羡慕樱樱,不仅皇上疼爱,太子对这个妹妹也极为看重,一大早就来探望,可惜,臣妾得知樱樱醒来过来时,太子已经走了,也没能招待他一番。”
看似在遗憾没能招待太子,实则暗藏玄机,按理说,她离韶华殿更近,应该更早得到消息才对,反倒是太子先来的,难免让人误以为太子耳目众多。
谢云诀一颗心不自觉提起,有些猜不透淑妃的目的,这两年,淑妃对太子的态度一直让人捉摸不透,看似支持太子,私下无人时又时不时上眼药。
谢云诀一度怀疑,她有把柄落在了皇后手中,不甘心被皇后驱使,才如此反复。
她不自觉瞥向嘉盛帝,他面容平静,那双眸波澜不惊,瞧着喜怒难辨。
明晚十点见,比心心,继续发红包,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