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多呢，不过我想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停下来是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情，无论是剥皮客还是岬童夷，如果能够行动肯定都会继续作案。剥皮客看起来是新手暂且不说，岬童夷只要不是像智郁你说的那样死掉了，这二十年里肯定有他犯下的案子。”
“是吗？不过这要怎么查呢…”
柳泰武偏头快速看了一眼她：“不是还有河警官嘛，让他去找找二十年间日炭的失踪女性，我看他怕是一直都只盯着过去发生的那几起案子追吧。”
“这么多，肯定很难找…而且只看失踪的人真的能找到和案子有关联的吗。”
“这是警察应该做的吧？至于关联吗…”柳泰武笑了一下，“肯定有的，如果是河警官，我觉得他能感觉到，毕竟是和我这种psychopath如出一辙的疯和尚嘛。岬童夷那家伙的目标，都是性格气质温和，家庭职业普通的女性，可以排除掉应召女那一部分混乱流动性强还不好调查的群体，我想日炭市的治安应该也没有差到让警察连失踪人口都多到查不出来的地步吧。”他把繁重的文书工作轻轻松松地随口一说，马智郁不了解也只能半信半疑。
“二十年年都没被抓到，他在后续的处理上可能会开始懈怠，比如图方便在一个地方就近处理尸体之类的。另外以他对目标的偏好来看，我猜他的生活里也曾经有个一个类似的年长的意义深重的女性，大概率是家人亲人，很有可能是他亲手杀的第一个人。”柳泰武突然轻轻笑了一下，“我能感觉到我们俩很像，他在现实生活中应该是一个很受人喜欢的家伙，会装得很好啊。”
马智郁看着他的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没有了吧？别说这种让人不舒服的话！”
谈话间柳泰武家也到了，他将车停入车库，朝马智郁俯身：“别担心智郁…你不一样，你重要得多，我不会杀你，还会听你的话的…”
他的声音刻意压低了，罪恶的悄悄话洒在马智郁耳边，从耳垂痒到心里。她很想伸手去抓，人却下意识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直到柳泰武伸手解开她的安全带重新起身，两个人之间又留出了让马智郁能够喘息的空间，她才能够动作。马智郁摸了摸自己的脸，心脏在胸腔震动。
【刚刚…差点就凑上去了…】
马智郁沉浸在那种很难说是惊吓还是被诱惑的心跳中，一言不发跟着柳泰武上了楼。她现在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进门都不用柳泰武招呼，自己换鞋坐到沙发上缓神。
“怎么了？”柳泰武坐到马智郁旁边，奇怪地看着她。他猜想对方是被他的话吓住了或是有点羞恼，但看她的神色虽然有些恍惚，但脸和头发里露出的耳朵尖泛红，眼睛亮得吓人，看起来既不像害怕也不像害羞，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兴致盎然的样子。
【难道说破案让她很兴奋吗？她是这种的爱好者？】
他一发问，那双极亮的眼睛就看向他，马智郁反应过来，很快地一眨眼瞥开视线：“啊，就是第一次亲身经历这种像电视剧一样的事情，所以就有点…”
虽然猜对了，柳泰武还是觉得有些古怪，但马智郁和情感都不是他的领域，只能接受对方的说法。
“那我们就直接开始今天的课程吧！”马智郁从包里拿出一本硬壳的素描本，递给柳泰武，“诺，这个是我之前就在做的，这两天才画完。”
柳泰武翻开来，左侧的封面内页写着一句熟悉的话——“身体健康，万事顺遂，做一个善良的人！”
见对方没说话，马智郁摸了摸耳边的头发：“这是才写的，哥哥你那天不是很想要？连寺院里供的祈愿牌都想拿回去…”她伸出手替柳泰武翻页，“后面这些都是我画的，看，这个是伤心——”柳泰武的视线跟随着她的手落在可爱的图像上，这一整本都是她亲自画的情感绘本，“…如果能有用的话就好了。”
“你明明比我小，却很像妈妈呢。”在某种情感的催使下，柳泰武脱口而出。
“或许……哥哥……”听到这句话的马智郁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有点纠结，完全是柳泰武设想之外的反应，“我只是说或许啊？哥哥是不是有恋母情结？”
柳泰武：……
“因为啊，哥哥你一开始是喜欢玛利亚姐姐吧？还有我也好…”马智郁的表情凝重了一瞬，像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开口，“…那些受害者也是，都有共同点吧，就是比较…嗯…看起来比较和善？难道说是哥哥心目中理想的母亲形象？会不会是哥哥因为小时候和妈妈的关系不好所以变成这样的？”马智郁想起柳泰武大而空的房子和冷冰冰的病房，这么长一段时间，柳泰武的母亲只在送去急诊的那一天出现过，她似乎在刻意忽视和回避柳泰武。马智郁虽然能理解对方，但还是忍不住谴责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她不赞同这种逃避式的教育失职，作为母亲，如果一开始就负起责任严厉管教，或许柳泰武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说什么呢…她最近乱七八糟的心理书是不是看太多了？而且不觉得和我讨论这个话题太危险了吗。】
柳泰武瞬间就被马智郁从那种难得的柔软触动拉了出来，有点无语地看着面前天马行空的女生，如果不是知道她是过于认真地对待这个情感旅行，这种时候就算是他也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么说的话，智郁你很小的时候爸爸也过世了吧？你喜欢过比你大很多的河无念，还有我也是，首先我也确实比你大好几岁，而且最开始表现得很体贴很可靠的时候，你会开始依赖我吧，喜欢我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呢。这是不是也可以说明，智郁你因为小时候生活中缺少父亲的角色所以有点恋父情结呢？”
马智郁没想到对方会从她身上反驳，被柳泰武的话搞得宕机了一下，脸从耳后根开始红了起来：“不对不对！这不一样吧……”说着说着声音却弱了下来，她回忆看到的书上的理论，不禁自我怀疑起来，考虑自己是否真的有这种没注意到有这种倾向。
柳泰武本意是让业余的“心理咨询师”马智郁知道理论不是绝对的，心理学还有那么多流派，别在书上看到一个就信一个，结果对方脸上思索的神色却表明她真的在想这个可能性有多大，搞得他一时之间也很是无奈。
“啊！我也不知道啦！”马智郁苦恼地揉了揉头发，“难道真的有这种可能？”她看向柳泰武，回忆起了第一次见面，现在想起来那个平安夜的场景还如同电影般清晰，当时心中触电般的感觉再一次涌现，那是不安的危机感和与之相反的亲近感交织而成的。马智郁于是慢慢记起，那不仅是他们的第一面，也是岬童夷模仿犯的第一案，难免感到有些矛盾。她注视着柳泰武的眼睛带上了一点悲伤，但仍然很坚定：“但是我总觉得…只有哥哥才行，只有你这样做，才会有今天的我，或许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吧。”
柳泰武眼中马智郁总会突然变得很难懂，他克制住心脏微微酸涩的感觉，轻轻皱眉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不明白…明明你最开始就还很喜欢河无念那家伙。”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变得有点不满，是一种孩子气的怀疑。
“哥哥说我很像妈妈，我倒是觉得哥哥你有时候很像小孩子呢。”
“我像小孩子？”
【眉头皱得更紧了，看起来完全不明白的样子，和我糊弄小和尚时看到的表情一模一样】
马智郁伸出手抚摸了一下柳泰武的眉间：“嗯，现在就很像，你就是个胡闹的小孩，有点可爱。”
柳泰武突然一把拉过她的手：“你还没解释一见钟情的事情呢，而且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吴玛利亚，和你对河无念完全不一样。”
【这难道是吃醋？而且现在对玛利亚姐姐连敬语都不用了啊。】
马智郁略带惊奇地打量着对方的表情，出神了一会才回复：“怎么会完全不一样呢？我倒是觉得挺类似的，疯和尚救了我，我希望他能一直这样对我，玛利亚姐姐给了哥哥你希望，所以你期待她会帮助你，本质上很接近吧。”
“那就是说，其实你不喜欢河无念对吧？”柳泰武抓住重点追问。
“我不知道…怎么说呢，喜欢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一个标准答案啊，而且哥哥你明明就不明白情感，怎么能确定你不喜欢玛利亚姐姐呢？在我看来这程度就算得上是喜欢了吧。”
柳泰武沉下脸反驳：“我又不是蠢货……你觉得你和我的关系说这个话题合适吗。”
“只是讨论嘛！”马智郁也适当地打住，哄一下柳泰武，“其实我一开始看到疯和尚很讨厌他哦，毕竟他是把我抓住害我丢脸的警察嘛！但是你不一样。”她反握住柳泰武的手，“我看到你的时候有种就是如此的感觉，一个理想的人。一开始画漫画是以疯和尚展开的，所以刻意地以他作为原型，但是你不是，你出现了……就像是我心里的某种形象出现了一样，好像我一直期待着画出来的…明明不认识，是没有见过的陌生人，但是很想接近你，根本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却想和你变得熟悉起来，这样不算一见钟情吗？”
柳泰武长久地沉默了，最终也凑近了，像是惧怕惊动她，又像一种隐秘的恐吓：“……我也是那样。”
马智郁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柳泰武的意思，她思索了一下，自己是作为漫画家感到柳泰武完全符合自己内心的某个形象，那柳泰武只能作为杀人魔认为自己符合他的预期，概括来说，就是完美的被害者。她后知后觉当时初遇主动前来发传单的柳泰武是打算把自己作为第一个目标，如果身边没有跟着师父的话，说不定根本就不会有现在的情况了。
她难以置信地一把推开凑在耳朵旁甚至顺势靠过来的恐怖罪犯，对方少见地心虚闪躲了一下，最终还是表情无辜地盯着她开口：“不是智郁你说…让我对你诚实一点吗。”
马智郁冷静了一会，突然站了起来，柳泰武就维持着自己无辜的外表没有动作，只是眼睛还是随着她移动。
“你这家伙！混蛋杀人魔啊！可恶啊！你那个时候不是和我说一开始接近我不是想杀我吗？！骗子！还说什么都会告诉我！又耍我玩！”
她突然发难，对着柳泰武就是一顿胡乱地推搡，实在气不过抱着对方的头撞击几下，甚至差点啃咬起来。马智郁才意识到之前柳泰武问什么不怕自己对她动手吗，难道是在提前铺垫看看她的态度。这家伙老早就想过了，甚至是第一面，真不知道那段时间他是抱着什么想法和自己接触相处的。
“呼……”马智郁结束对可恶杀人魔的报复，长舒一口气坐回沙发上。
【说到底有什么可气的呢，我又不是不知道哥哥是什么货色！他想杀我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又被他瞒了一回还是很火大！】
“……你消气了吗？第二次见面和你搭话确实就只是觉得你很有意思。”柳泰武看着她，“我觉得这就像命运一样，我对你一直想做却无法做出的事情。”直到现在，他对马智郁的杀意也并未消失，或者说他不自知的爱意本就与这种罪恶的冲动捆绑在一起，说到爱，他会想到她，说到死，他也会想到她，因此柳泰武现在没办法杀死其他人了，如果非要杀，唯一的对象只能是马智郁。他甚至偶尔会后悔，如果第一个杀死的人是她就好了，她应该是最特别，最应该被铭记的存在。但是面对马智郁，即使是已经知道他所有阴暗面的马智郁，柳泰武也不想过于轻易地显露自己对她的杀意，这是一种近似羞怯的情感，好像说出口就无法再控制自己的**了一样。
“要是这样就能气好久我早就被哥哥你气死了！”马智郁伸出手扯了一下他的腮帮子，“老是做一套说一套，真应该把你的嘴缝起来。”
柳泰武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用那双善良的眼睛盯着她，马智郁捂住他的眼睛：“眼睛也是，得藏起来，不然还有多少人会上当受骗啊。”
“好残忍啊智郁。”柳泰武拿下马智郁的手，“这就是我对你最大的秘密了。”
“我都不知道要不要相信了。”两个人之间经历了很多谎言的反转，不过矛盾的是，这反而在逐步加深他们的联系和信任。马智郁看着柳泰武的眼睛，还是忍不住提问了，“…那哥哥，你还想杀我吗？”
柳泰武在她的注视下缓缓点头，又摇了摇头：“如果你要死的话，我希望你只能死在我手里，就连衰老也不可以替我杀掉你。但是你死了，我也活不了，我们要死在一起。”他想了想，又说：“其实我死在你手里也不错，只是我想你可能不太愿意。”
“当然啦，我才不会这么干呢！”马智郁立刻反驳，却对柳泰武要杀她的言论不置可否，“不过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呢，首先要成为超级大漫画家，然后我要四处去玩，还有要为妈妈把炸鸡店买下来，至于哥哥，你又没有目标也没有梦想，当然是跟着我喽。”
“嗯，你去哪里做什么我都跟着你。”
马智郁瞧着专心看着她的柳泰武，凑过去做了刚刚没做的事——亲了亲他的脸。她往后一点，又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从上往下杂乱无章地亲了个遍。
“我相信你哥哥，你会做得好的。”
“嗯，我也相信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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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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