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汤猫是什么？”
“不是什么。”陈淮舟盯着她湿漉漉的头发，连脸上都是雨水，睫毛被打湿显得格外浓密，这样看去，像是在哭一样，他脸色紧崩着问：“你站在这干什么？”
“我，上网……”
“呵，今天有空光临小网吧了？”
陈淮舟嗤笑一声，见她不说话，他又拧起了眉头，两个人站这像一对傻瓜。
他终于抬了抬下巴，道：“进去。”
姜龄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起了脚，陈淮舟撑伞将她带到了网吧楼道里。
他收伞时，她站在楼梯边看他，男生左边肩膀被雨水打湿了。
她的目光又掠过那把伞，带着一种隐秘的心理，在他站在旁边时，抬手在他肩膀上碰了下。
陈淮舟微顿，扭头看她。
两人都上了一级台阶，形成一种诡异的对视场景，陈淮舟看着她淡漠的样子，很轻易想起几个月前的那个雨夜。
那时相遇，她好像也是这种状态，怎么说呢。
像是雨中的流浪猫，满身失意。
她在那种情绪下向他表白？
陈淮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细思起来又毫无头绪，只是他知道她现在是不开心的。
他沉默了一瞬，正想开口，突听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我说哥们能不能让让？跟女朋友吵架也别堵在楼梯口啊。”
“……”谁跟女朋友吵架！
陈淮舟僵着脸，往下走了两步让了开来，身后的男生急着上网，几步就窜上了楼梯，在拐角处回了下头，看到姜龄的脸时，突而又冒出一句。
“你女朋友这么漂亮啊？！”
这么漂亮又淋了雨，我见犹怜，真的很难不让人心疼。
男生的脚步一下子都慢了下来，陈淮舟察觉到他的视线，脸色微沉，他上前几步，高大的身体挡在了姜龄面前，冷冷地盯着上方。
男生有几分心虚，总算走了。
“你跟我上来。”他回头蹙眉道。
“陈淮舟。”姜龄知道自己有多狼狈，她跟在他身后，小声说，“你能借我一条毛巾吗？”
“你还知道要毛巾？下那么大雨，没伞也不知道先找个地方躲雨吗？”陈淮舟很是无语，直接把她带到了三楼自己的房间。
姜龄站在门口有些迟疑。
而门一打开，小布丁喵了两声，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出来。
陈淮舟低头指指它：“把小布丁放在外面走一圈，就是你现在的样子。”
“……”原来落汤猫是这个意思。
小布丁抗议地又喵了声，甩甩尾巴，去了楼下网吧。
“进来吧。”陈淮舟抬手将她的书包取走了，随手扔在了沙发上。
怀里乍然没了东西抱着，缺了几分安全感，姜龄是第一次进男生的房间，她站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
看得出来，这个房间是陈淮舟一个人住，打扫的很干净，只是东西摆放有些乱，属于乱中有序那一种。
她也不敢过分地打量，目光几乎是随着他在转，她看到陈淮舟从书桌下方的柜子里取出一条毛巾，兜头扔在了她身上。
“新的，擦擦。”
“谢谢。”姜龄感激地笑了笑。
她今天穿的是姑姑送的那件裙子，她擦掉了脸上的雨水后开始擦头发，只是裙子也是湿的，裙摆的布料垂坠着贴在了腿上，有些不舒服，姜龄下意识地拨弄了下裙摆。
陈淮舟眼神扫到她的衣服，立刻转开了脸，皱眉想想，又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白色T恤来。
他背对着她，匆匆道：“这件衣服我没穿过，你先将就着换上。”
他说着往门外走，“换好了再叫我。”
“好。”姜龄看着他关上了门，忍不住又道了声谢。
她左右看看，过去把窗帘拉上，才把裙子脱下来，简单擦了下水，又赶紧套上了他给的衣服，白T很宽大，她穿着像件小裙子。
但这到底不是裙子，堪堪遮住臀部，毫无安全感。
他没有给她裤子……也可能没有适合她穿的。
陈淮舟可能就站在门口，但一直没有催她，姜龄脸上发热，好一会儿才拉开了房门。
“那个，我换好了。”
“嗯。”陈淮舟心不在焉地往里走，心想要不要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结果下一秒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房间的窗帘被她拉上了，室内光线一下子变暗了许多，女生站在房间中间的空地上，满脸羞窘，伸手扯着衣服下摆，试图将衣服拉得更长一些。
她没穿鞋，光脚踩在地板上，那双腿笔直修长，白得晃眼。
她的头发披散着，湿长而又凌乱，因为拉扯衣服的动作，而忽略了……
她的内`衣可能也湿了，胸口的位置蹭湿了一片，轮廓明显。
陈淮舟的反应好像也变慢了，目光凝在她身上，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就像是一只被带到人类世界的小妖精，懵懂美丽而又充满了诱惑力。
如果这件衣服不是他自己给她的，他真怀疑她现在此刻，在勾`引他……
陈淮舟暗骂了一个脏字，狼狈地转开眼。
女生真麻烦，他哪有适合她穿的衣服啊，他一脸严肃地又去翻衣柜。
姜龄站在他身后，悄悄松了口气：“随便给我一件裤子就行。”
“你闭嘴！”这种时候别跟我说话，陈淮舟红着耳朵沉着脸，恨不得整个人钻进衣柜里面去。
他的衣服被自己翻得乱七八糟，最后还是胡乱找了件运动短裤，又多拿了件白色衬衫。
“麻烦你了。”姜龄以为他在生气，声音也小了下去。
陈淮舟侧着身子没看她，只是伸长了手臂把衣服递过去。
姜龄飞快地套上了那条运动裤，她穿着，差不多到了小腿，还好是松紧绑带腰，她系紧了腰带不至于往下掉。
只是看着那件白衬衫，有点迟疑：“是要我重新换这件吗？”
那他是不是得出去下……其实她不挑衣服的。
陈淮舟背对着她，深吸了口气：“笨蛋，让你全穿。”
姜龄没敢再反驳，她把衬衫也套上，低头扣扣子的时候才发现胸口的布料浸湿了，她一下子反应过来，顿时脸更红了。
气氛有点尴尬，姜龄自己都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会出现在陈淮舟的房间，穿着他的衣服。
这一切荒唐得就像这一场来得突然去得也快的太阳雨。
她过去把窗帘重新拉开，无声地告诉他，自己穿好了衣服。
陈淮舟板着脸，给她找了个吹风机，又拿了个衣架，把她湿掉的长裙晾去了阳台，做这事的时候，他动作很僵硬别扭，视线在她裙子上看了好几眼。
他几乎没见过她穿裙子，打扮得这么漂亮，是去干嘛了？
姜龄把头发吹到半干，用手指梳顺了头发，她也走去了阳台。
“谢谢你啊。”她觉察出陈淮舟好像不高兴，她确实麻烦到了别人，“你生气了吗？”
“我干嘛生气？淋雨的又不是我。”陈淮舟回头看她，终于能够正常看她了，他心里也松了口气。
“衣服晾干了你再换。”
“好。”
“书包要晾吗？”
“书包好像没有湿。”
“呵。”
“其实，淋雨很舒服的。”姜龄忍不住说。
陈淮舟点点头：“是啊，中二少女都这么想。”
“我哪里中二……”姜龄小声嘀咕。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对视了不到一分钟，又双双撇开了眼，各自看向别处。
气氛安静，又有种莫名的和谐以及一丝悄然丛生的暧昧。
“过来坐吧，没让你罚站。”陈淮舟率先回了房间，他想找个纸杯给她接水，结果没找着，可能是被网管们用完了。
他这儿就只有自己平时喝水的杯子，陈淮舟一烦躁，随便用水冲了冲杯子，给她接了杯水，心道，爱喝不喝吧。
姜龄在沙发上坐下，又悄悄打量了下他的房间。
“我还以为你跟网管一起住的。”
“没，小陈总搞特殊。”陈淮舟随口说，水杯被他放到了她抬手就能够到的桌边，他坐在书桌前，看着自己放得杂乱的桌子，随手整理了一下，片刻后又觉得自己神经。
于是又漫不经心地打乱。
姜龄先是被他的形容逗笑，但随即就收敛起了笑容。
她想起他曾经跟班主任说过的话，他说没有父母，住在网吧，他有一个残疾爷爷。
他的身世也很可怜。
姜龄有种感同身受的同情，在他眼神看过来前，像是为了掩饰这种心情，她捧着水杯吨吨吨喝完了一整杯水。
陈淮舟盯着她，微微挑了挑眉，半晌才道：“还喝自己去接。”
“嗯。”
“姜同学，”陈淮舟喊她，对上她疑惑的眼神，问道：“说说吧，你今天怎么回事？别告诉我淋雨是你的行为艺术。”
姜龄沉默了一会儿，“没什么，就是心情不太好。”她说着，去看他的脸，少年脸上没有不耐烦，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像一个聆听者。
她突然就像是受到了鼓励，跟他讲了从亲戚那里受到的语言暴力。
说到后来，既觉得委屈又觉得不好意思。
陈淮舟没有嘲笑她，他只是拧着眉头说道：“在乎他们的看法干什么？这种亲戚之间的攀比就跟村口大妈们闲言碎语没什么两样，关起门来自己过得不一定比你好，再者，你将来又不会跟这些亲戚一起生活。”
是啊，是这样没错，只是当时的环境和氛围，是她从小经历过来的心理阴影，很难去平衡。
而她也没办法说自己的母亲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姜龄趴在沙发扶手上，安静地看着他，“我跟你说这个，是不是，很幼稚啊？”
幼稚倒不至于，陈淮舟摸摸鼻子，一副大人的口吻：“以后别为这些所谓的亲戚再做行为艺术就好。”
姜龄轻轻抿唇：“其实是雨下得太突然，我没带伞。”
“所以你在逗我？”陈淮舟瞪她。
“没有。”
“你笑什么？”他瞥到她眼底的笑意，故意沉下了脸。
“心情突然变好了，天晴了。”姜龄依旧趴在那儿，双手托腮，“就是想笑了。”
于是陈淮舟的表情也维持不下去了，他转脸去看窗外的天气，目光又一次看到了她的裙子，迎着微风被吹起的裙摆，像绿色的夏天。
他也突然就笑了，都很幼稚，他想。
“舟哥，下楼打游戏啊，你干嘛呢钻房间里不出来？”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网管的大嗓门，陈淮舟来不及说话，他已经大剌剌地推开了房门。
姜龄转头的瞬间，听到对方吃惊地喊了一声。
“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带女朋友来了，你们继续，继续。”网管退出去，房门又被他砰地拉上了。
尴尬、寂静，房间里的空气好像突然凝固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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