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梅顿时就顾不上八卦了，沉着脸走进了包间里。
陈淮舟望向姜龄，看到她点头才关上了门。
他带来的是游戏版权合同，李青梅看了半天，抬头时还是怀疑地看着他：“这是假的吧？你别想糊弄我，随便打印几张纸，签个名字，再按个印章就说你赚了几十万，你一个高中生，骗鬼呢。”
陈淮舟伸手把合同收了起来，淡声道：“合同摆在面前也不信，大伯母就凭着自己的怀疑猜测，给别人头上扣脏水，有没有过后果？”
“什么后果？！老娘辛苦照料你爷爷，网吧也是操心关注，我还不能怀疑家里有贼了？你小小年纪，你说你卖游戏，说出去谁信！你、蒋婷还有另一个收银，你们肯定有问题！我告诉你，这事没完！”
李青梅叫嚷起来，不管不顾地说自己心里的想法。
老爷子车祸断腿，连房子都卖了都没舍得动这个网吧，就是因为网吧赚钱，地理位置好，规模中等，这一年下来赚了五六十万，但现在她觉得这钱肯定是被陈淮舟从中贪了。
“我有喜欢的女孩子。”陈淮舟沉着脸看她，“蒋婷跟陈书明关系很好，你这么怀疑她，诬蔑她，想过陈书明吗？”
“书明那个傻子。”李青梅恨铁不成钢地嘀咕一声，随即斜眼瞪陈淮舟，“我听你说那么多废话，钱不对就是不对，五十万你不拿出来，我就——”
“那就报警吧。”陈淮舟接口说，“网吧我新增了不少监控，从收银台到包间都有，查查有没有人偷偷拿钱。”
李青梅哑然一瞬，随即皱眉盯着他。
他这么理直气壮，是断定了她不会报警，还是在跟她玩心眼子？
一年几十万的收入她断然不想放手，但陈淮舟成年了，她已经没了办法，不让他吐出点钱来，她怎么能甘心？
“那就报警啊！小屁孩吓唬我？”
陈淮舟面无表情地把合同收进了牛皮信封里，“你要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就要想到后果，到时候不要后悔。”
“我后悔？”李青梅似是不可置信，“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她皱眉盯着陈淮舟的脸，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说实话，陈淮舟跟他爸一点都不像。
他长得更像他妈妈，但现在光是看着他的眼神，她莫名瘆得慌。
她一瞬间就想起了陈超，那个杀人犯。
陈淮舟小时候是不正常的，那个时候还看过医生，他该不会一直心理扭曲，这会儿在警告她吧？
陈淮舟没发现中年女人眼底已经裹上了一丝警惕和害怕，只是再次提醒她。
“你怀疑的是陈书明的未婚妻，想想清楚，他们年底还结不结婚？另外，我带着爷爷搬出来，以后也不会再跟你有所来往。”
这是要跟他们家断绝亲戚往来啊？
李青梅掩饰了心底的不安，蒋家确实已经是半个亲家了，之前她也挺喜欢蒋婷，但如果这个儿媳妇是个吃里扒外的，她也不能真让她进门啊。
就在这片刻犹豫间，包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陈书明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
“书明，你怎么来了？你这会不是上班吗？”李青梅看到儿子先是愣了一瞬，随即就瞪向吧台处的蒋婷。
陈书明确实是蒋婷叫来的，她领教过这个未来婆婆的行事作风，担心陈淮舟应付不来，干脆就把陈书明给叫过来了。
有什么话，什么怀疑，大家一次性说清楚！
“妈，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这两天他真的头都快炸了，不管他怎么说，他妈都转不过弯来。
他心里更慌的是，他跟蒋婷之间也被他妈影响了。
“我闹？！书明你不知道，今天陈淮舟他还拿了个假合同试图骗我，不信你让他拿出来给你看。”李青梅拽着儿子的手臂喊道。
陈淮舟撇了下嘴，要把合同递过去。
陈书明却没有接，他暴躁地大吼：“妈你够了！小舟不是傻子，会拿合同骗人，你但凡有点常识呢？你怀疑我未婚妻，怀疑我弟弟，你简直不可理喻了，你现在跟我回家，以后不要再来网吧，网吧今后跟我们都没关系！”
他现在只想把他妈带回家，停止这场闹剧。
李青梅都被他吼愣住了，她的儿子居然吼他，这么跟她说话？！
这都是为了谁啊！
还不是为了给他买房吗！
李青梅被他拉走的时候，指着陈淮舟骂骂咧咧：“你就是个白眼狼！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当初要不是你大伯管你，你能好好长大？你早就被——”
陈书明连拖带抱把他妈弄下了楼。
网吧里不少人听到动静跑出来看热闹，只是陈淮舟没出包间，他们也不知道刚刚的女人骂的是谁，很快又回去上网了。
姜龄一直都没有独自上楼，这会儿她看到陈淮舟捏紧了手里的信封袋，微垂着头，额发挡住了些许眉眼，脸上神情晦暗难辨。
他是被他那个大伯母提起了往事，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她抬脚走了过去，身后蒋婷的脸色也是同样的难看。
蒋婷坐在收银台后面，眼圈突然就红了。
她和陈书明谈了三年了，临到快结婚了才发现，光有爱情，也是不够的，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
姜龄轻轻关上了包间的门，她不清楚陈家发生了什么，刚刚也只是听了一点点片段，他大伯母连蒋婷姐都怀疑了，那可是她儿子的未婚妻啊。
想来之前的谈话，她也一定没有说什么好话。
而她现在已经知道了陈淮舟的身世，见他这副样子，心底也有些发堵。
她将那个牛皮信封袋从他手中解救出来，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陈淮舟用力了一瞬，抬眼对上她的目光，力道一点一点地放松了。
“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陈淮舟淡淡地扯了下嘴角，目光垂落在她的手上，女孩子的手很软，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白嫩纤细，手背虎口处有一颗红色的痣，比她眼角的痣还要小，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他不确定自己刚刚有没有捏痛她，但就是这样一只指节如葱白的手给了他力量和温暖。
“让你看笑话了。”许久，他才又低叹了一声。
“那不是笑话。”姜龄摇头，她眉心微蹙，眼神专注而又认真，“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陈淮舟，不要为了你并没有做错的事而产生自我怀疑和讨厌的心理，只要坚信做对的事情就好。”
所以无论是他父亲还是他大伯母，都不该给他套上枷锁和牢笼。
陈淮舟怔怔地抬眼看着她，呼吸都有些放轻了，姜龄的话直击他的心间，让他惊愕。
他从小到大，确实一直都有自我厌恶心理，他也总是对自身产生怀疑，对这个世界厌倦。
他曾经一度自虐到想发疯，后来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转移注意力，找一个新的寄托，于是他沉迷游戏，自己制作游戏，他组一个小乐队，迷恋摇滚的重音乐，可这一切沉寂过后，对这个世界仍旧是厌烦和空洞麻木的感觉。
他散漫无谓地看待所有的人和事。
直到此刻有人剖析了他的内心，将他看穿。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姜龄自然不能提他的身世，她道：“因为，我也总是会想这种问题，像是给自己画了一个圈，躲在圈子里反复的自省，但其实你并没有做错什么，那只是别人对你的看法，但人就是这样的，完全无法忽略别人的看法和对待。”
她以自己的心理处境继续说：“我也知道劝慰别人很容易，只是要不要走出那个圈，还是要靠自己，陈淮舟，我希望我们都能走出那个圈子。”
陈淮舟的眼眶渐渐发热，那瞬间他突然很想拥抱她。
也很想知道她为什么也会有这样的心理。
她的父母区别对待她和妹妹吗？
为什么她会独自随奶奶生活？
陈淮舟有太多的话想跟她说，他心间发颤，抬起手臂放在她肩膀上，刚要用力，包间的门突然被人敲了下，随即推开。
“你们两个换电脑，有顾客要双人包间。”蒋婷边说边向他们招手。
然后她就看到姜龄像是受惊了一般，一下子缩回了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蒋婷了然，小情侣牵个手都这么害羞，他们又没撞见他俩亲亲。
她示意他们赶紧出来，就算是身为老板，也得为顾客让电脑。
暧昧和动容的气氛被打破，姜龄和陈淮舟站在走廊过道上对望了一会儿，想到他心情一时半会儿可能是恢复不过来的。
她提议道：“要不然我们出去走走？”
“你不嫌热了？”
“还好，我不怕热，比较怕冷。”姜龄随口道。
陈淮舟点点头：“知道了。”
他去楼上房间找了一顶帽子下来，姜龄站在楼道间打电话，从听到的些许内容上判断，应该是同学。
他不免就想起陆域来，眉头微蹙。
那个阴魂不散的陆域，又来找她讨论题目吗？
她该不会接下来要说，自己突然有事——
陈淮舟眼底窜起一抹阴霾，他眼神盯着她的手机，像在看碍眼的东西。
姜龄很快发现他过来，朝他招了下手，随即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道：“言言，我这边有点事先挂啦，就是我给你画的那几道题型，一定要做完，到学校我会检查的。”
言言？
好像是她班上的女生。
阴霾自眼里散去，陈淮舟微抿了下唇，她果然说自己有事，但，是为了他有事的。
他心下一松，眼睛清亮地看着她，抬手将帽子戴在了她头上。
“走吧。”
姜龄不由伸手摸了下帽子，他是特意拿给她，怕她热吗？她笑道：“好。”
某一时刻，陈淮舟在想，这算不算是约会？
他看着走在他身前的姜龄，突然问自己，他到底有没有喜欢她？
这种喜欢和她相处，喜欢和她说话，喜欢和她做题，喜欢和她打游戏，喜欢教她骑自行车，甚至，只是喜欢和她这样走一走。
到底，算是那种喜欢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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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算是那种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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