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郑云天已经走到了江尽帆居住的那栋公寓楼的楼下了。他站在大厅外面有些踌躇，明明来过很多次了，这一次却不敢迈进去了。
沉舟冷不丁地在他身后开口：“你赶过来不就是想看看尽帆的前男友吗？站在外面干什么？”
郑云天无奈地叹了口气：“刘警官说找个办公室用来问话……”
“办公室就在一楼，转一圈看看呗。”
沉舟率先进了大厅，郑云天只得跟上她的脚步。电梯间后面就是办公室，基本上每一扇门都是开着的，只有一间办公室是关着的。沉舟站在那扇门前，转头对郑云天道：“十有八|九就是这里了。”
郑云天小步跑了过来，跟在她的身后：“你真是……”
沉舟笑盈盈地看着他：“你不是好奇嘛，那就大胆来看看啊。”
郑云天虽然嘴上很抗拒，但还是非常诚实的走到了门口，并将耳朵贴了上去。沉舟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倒好，直接听墙角了。”
虽说是防盗门，但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郑云天认出了刘峰的声音，看来就是这里了。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郑云天迅速退开几步，想要躲避一下却不知道该往哪跑，一时间有些尴尬。下一秒门就开了，先走出来的是刘峰。他一转头看到了外面站着的郑云天，有些诧异：“小郑同学？”
郑云天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又……又见面了。”
何丽也走了出来，看到他后倒也不算意外：“你是想看看尽帆的前男友吧？”
“……是的。”
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生跟着何丽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他的眼圈有些泛红，个子很高，看起来瘦瘦的，四肢很长，让郑云天无端联想到学校里那没长出叶子的枯树枝。
这就是江尽帆的前男友了。
江尽帆的前男友叫苏雨泽，是C大研二的学生。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来了江尽帆的公寓门外敲门，还站在那里各种道歉，说希望能和她复合。
结果门开了，里面是两个正在搜查房间寻找更多证据的警察。
苏雨泽这才知道江尽帆已经去世了。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撼了。直到警察问话结束了，苏雨泽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顺着何丽的目光，看到了站在外面的郑云天：“这位是……”
何丽伸手比划了一下，开口介绍道：“这是郑云天同学，江尽帆的朋友。也是……你的学长。”
“学长？”苏雨泽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也是C大的？”
面对他的注视，郑云天莫名有些不爽：“对，我是研三的，比你高一届。”
苏雨泽也察觉到了什么：“你和尽帆……只是朋友？”
郑云天深吸一口气：“对，只是……朋友。”
沉舟站在一旁，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个人，不合时宜的发出一声慨叹：“哇哦，修罗场呢。”
她又看向郑云天：“你一个未来式和他一个过去式较什么劲？”
郑云天：“……”
警察离开之后，郑云天和苏雨泽两人也一前一后地从公寓楼里走了出来。苏雨泽硬邦邦道：“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他扭头就走。留下郑云天在这站着干瞪眼。
沉舟白了郑云天一眼：“你还真就只是看看人啊？”
郑云天无奈：“不然我……我应该说什么？我们好好聊聊？”
沉舟一脸鄙夷：“你好菜啊。”
郑云天悻悻离去。经过外面一排一排的电动车停车点时，他又一次看到了苏雨泽。
苏雨泽开了电瓶车的锁，熟练地踢开一侧的支腿，将车慢慢推理出去。但是他跨上电瓶车时，突然就捂住了脸。
郑云天的脚步一顿。
苏雨泽的肩膀微微颤抖，最后竟是伏在了仪表盘上，肩膀一耸一耸地颤抖得更厉害了。
沉舟有些惊讶：“他这是在哭还是在笑啊？”
常言道合格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确实不少人在听闻前任的死讯时忍不住笑出了声。但是尽帆是个很好的姑娘，苏雨泽看起来也没有多么恶劣，或许……不至于落井下石吧。
郑云天悄无声息地靠了过去，走近时他听到了压抑的哭声。
沉舟轻声道：“他真的在哭啊。”
之前警察问话时，周围一直有人，所以他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形象。但是从公寓楼出来后身边没有人看着了，苏雨泽这才压抑不住情绪，痛哭出声。
难怪一出来就说他要走了。
沉舟轻轻叹息：“他甚至没坚持到回家，还在外面呢。”
郑云天的鼻尖越发酸涩了。自从江尽帆出事之后，他总感觉自己心里像被掏了个洞似的，不停的在漏风。
他其实应该哭一哭的，但是他好像忽然间就失去了悲伤的能力，僵持在一种不上不下的状态无法自拔。
半晌，他踩着满地的落叶走上前来：“学弟。”
干燥到发脆的落叶随着脚步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苏雨泽的身形僵了一下，他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吸了吸鼻子，转过头来佯装冷静：“……学长还没走啊。”
他慌慌张张的掩饰其实挺失败的。郑云天能看到他通红的眼圈和鼻唇沟里没擦干净的水光。
郑云天垂下眼眸，轻声道：“我们聊聊吧。”
在苏雨泽的印象中，江尽帆一直是情绪稳定的样子，好像从来没有生气或是悲伤的时候。
苏雨泽本科的学校不在秣陵，所以读研刚入学的时候对这座城市还有很多陌生的地方。那时江尽帆会耐心地给他解释秣陵的种种特殊之处，让他能快速适应在新城市的生活。偶尔他心情低落的时候，江尽帆还会随口讲一些好笑的事情给他听，让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读研后的生活比他想象的要忙，有时看到尽帆的消息，想着腾出功夫来回，最后却都忘了。不过尽帆脾气很好，从来没有因为这个和他生气。
有时苏雨泽也会忐忑地向她道歉，试探着她的态度：“对不起，我太忙了。”
对方很快就会回他：“没事。”
只是苏雨泽没想到，等他终于意识到考研初试已经结束了，应该问问尽帆考的怎么样的时候，点开对话框后迎来的却是一句分手。
果然还是让她生气了啊。
江尽帆说的很和气，苏雨泽也不做纠缠。他们不咸不淡的恋爱维持了不到半年，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苏雨泽眯起眼睛，看着走在前面的郑云天的背影。这是她的新恋人吗？
公寓后边就是一家咖啡厅，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在最角落的隔间里坐下了。
苏雨泽点了一杯葡萄冷萃美式，郑云天先点了一杯厚乳拿铁，想了半天又加了一杯不含咖啡的杨梅冰沙。
店家做的很快，不一会儿两杯咖啡和一杯冰沙就送过来了。
苏雨泽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学长怎么点这么多。”
郑云天看着那杯玫红色的冰沙，喃喃自语：“尽帆怕下午喝咖啡晚上睡不着觉，所以很喜欢喝这家的杨梅冰沙。”
“……”
苏雨泽本来有些褪色的眼眶瞬间再次变红。
郑云天叹了口气：“这里就咱们俩，你要是难受……想哭就哭吧。”
苏雨泽对江尽帆的爱意是在分手之后才忽然汹涌的。很奇怪，还是男女朋友的时候他们就没有热恋的时期，苏雨泽一度以为自己已经不是毛头小子了，所以才会失去了热情。然而万万想不到分手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很喜欢尽帆的，这样一个姑娘此后就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这一点让他突然感觉到无所适从。
于是他试着挽回她。他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学长了，在学校里也可以多照顾你一些。江尽帆当然能看出他的意图来，礼貌而客气地拒绝了：“文学和化工的学习模式根本就不一样，还是不劳你费心了。”
苏雨泽并不死心。他想着以后尽帆也会来学校上学，只要他主动一点，一定能经常见到，他还是有机会的。
但是江尽帆并没有考上。
得知这件事后苏雨泽比江尽帆还急，他问难道不能换专业调剂吗？他又害怕尽帆调剂去了别的学校离开了秣陵，那样他们就真的越来越远了。
反复问了几次之后江尽帆就嫌他烦了，苏雨泽第一次见她不耐烦的样子。看到红色的感叹号时苏雨泽哑然失笑，没想到江尽帆冷酷起来也是一点余地都不给的。
其实就算是被拉黑了也不是完全联系不上人的，苏雨泽知道她住在哪。只是他没有勇气。
等他终于鼓足勇气来敲她的门时，收到的却是她的死讯。
苏雨泽不停擦拭着眼角，竭力不让脸上有眼泪淌下：“我就是……我就是觉得我一个大男人流眼泪……挺丢脸的……”
一句话让郑云天又想起来了些事情，心脏像是被猛地攥住了一样。他张开嘴，用力深吸了两口气，这才不至于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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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旧情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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