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若换做平常遇到这般丑恶无比,普普通通的农妇,像他们这般身份不凡的人定是看都懒得看。

丑成了这样的农妇,便如路过的瘟疫,鬼都嫌弃的不行。

可这会儿当她的声音飘过来,本来已经安然受死的裴寂听见后一下挣开双眸,安稳迎接死亡的从容态度瞬间大变。

他先是露出不可置信的震惊神情,接着满是痛恨与后悔。

他的脸色大片惨白,因为双腿动不了,竟还激动起来,手舞足蹈的催她快离开此处逃命去,似乎唯恐她会受到一丝半毫的伤害。

可是无论他怎么叫骂驱赶,样貌丑恶的农妇也没有转身离开。

恰恰相反,当她确定了他的身份后便迎身向前,神色坚决的向这边走近。

见她主动送死,裴寂险些能气昏了过去。

裴寂只恨此刻自己中了毒身子不能动,否则立即冲到她身前去,拼了命的也要护住她周全。

“丑八怪,你快走,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坏人呀,你还傻呆呆的跑过来做什么?!”

裴寂站在原地气急败坏,出口怒斥:“我叫你快走,你耳朵聋了听不见么?滚,快滚啊你这个蠢家伙!”

这厢裴寂怒声赶人,那厢农妇视死如归,几个黑衣汉子回过神,眼神微妙,依稀从中明白了什么。

四肢粗壮的黑衣人抬起手对他摆了摆,示意他不必再做无用之功。

“裴大城主,省省力气吧,不必再喊了。”这人抱臂看他,冷笑连连,“实话告诉你,我们乔装打扮来此就是为了悄无声息的杀你,那收留你的村子当然也要灭口,横竖她都是逃不过的。”

说着,他笑得愈发不怀好意:“让她陪着你一道死,正好是一对苦命鸳鸯喜做伴呢。”

裴寂一怔,又觉心寒又觉愤怒,惊声质问道:“只为灭口就要杀这么多的无辜之人?你们的罪行又何止一星半点,怎么有脸怪我爹行事残忍,脾性乖戾?!”

几人听得他的怒声质问,目目相对无话可说,那粗壮汉子愣了一下更是恼羞成怒,甩起手里的大刀就欲砍他。

“要死的人还这么多废话,既然你等不及了,老子我先送你去见你爹,让你尽情说个够!”

眼见大刀迎面劈来,躲避不开的裴寂面如薄纸,只得瞪大双目,含恨迎死。

可是下一刻,一只纤细的手腕凭空出现,两根细长的指尖及时掐住了刀刃大力砍来的一侧,及时止住刀刃即将砍入裴寂脖颈的那一刹。

这两根指尖掐着刀刃的力道极轻,极松,好似掐着的是一株花,一片云,轻松的不可思议。

这下,裴寂与那黑衣人同时惊的瞪大双眼,表情震惊,竟一字说不出来。

旁边的几人皆是仓卒惊愕,呆立当场。

“我才说过他是我的相公。”转瞬即至的丑陋农妇站在黑衣人与裴寂中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神冰冷,像是看着一具死尸,“你要杀他,是不是该问问我的意愿?”

“你奶奶个熊,老子想杀谁便杀谁,用得着同你叽叽歪歪个什么劲?”黑衣壮汉回过神,平日里狂惯了,张口便骂,“快给老子滚开,等老子杀了他就来杀你,再杀光你们全村的男女老少!”

农妇看着他破口大骂的嚣张架势,眉头微皱,漆色的眼眸现出一丝不愉。

她依旧是不急不缓的说着话,清淡,平静,犹如波澜不惊的水面:“不知礼,不懂礼,一介无礼之辈,怎配与我说话。”

黑衣壮汉刚要回骂,下一刻便张目欲裂,嘴吐鲜血,委身倒地。

“三弟?!”

“三哥!?”

对面的几个黑衣人见状不对,纷纷疾身冲到那倒地之人的身边。

等到他们颤指一探,躺在地上的黑衣壮汉竟已是气息尽绝,身上却无一处致命伤口。

可他们就站在他的前面,不过几步远的距离,竟不知他是被什么杀的,又是什么时候被偷袭的。

显然他们此次是遇上了绝顶不俗的高手。

怪他们此次莽撞了,错以为裴寂身无武功,又无人相护,却忽视了同样有乔装打扮的高手护在裴寂身边。

他们脸色铁青的抬起头,便见对面的农妇随手把一把重几十斤的宽面刀刃丢弃在地,挺身站在了裴寂的面前。

只见她一边面无表情的冷冷看着他们,一边从挂在手肘间的竹篮底座抽出两根短臂长的黑色铁刺,把碍事的竹篮径直丢开。

竹篮里一只白毛兔子滚了出来,翻着猩红的眼,皮开肉裂,骨头尽碎。

而他们的下场,或许会比这只兔子更惨。

几人的头皮不自禁感到阵阵发麻。

“你是谁?”为首的黑衣高汉盯着她,牙齿打颤,“你为什么要同我们作对,保护裴寂?”

“不要问。”

她缓缓地垂眼,衬着脸上可怖狰狞的红疤,有一瞬间竟显出佛祖俯瞰众生般的悲悯之色。

“不要问与你们生死无关的事。”

她这样轻声地,叹息地说。

说完,她双手拿刺,脚尖轻点,以迅雷不足掩耳之势冲身而来。

之前他们想要裴寂的命轻而易举,而现在,她想要他们的命,同样轻而易举。

她脚跟踩地一个鸽子翻身,高高的抬起腿,膝盖横打过来,极快伸手捏住一截脖颈往后猛拽,当场就踢断了左边拿长刀的男子后脊背,一声清脆的骨裂刺耳响起。

长刀男子一声未吭,上下身子相反扭转倒地,无声无息的死亡。

她看也不看,顺势躲过斜来一剑,反手一扬接住右边刺来的一枚梅花暗器,指尖捏着向左轻轻的甩出去,侧腰回过身的瞬间,一手弯曲成爪,一手翻过甩腕。

爪挖双目,腕射飞针。

两声尖锐的痛叫过后,又是两条单薄的人命。

高大的躯体痛苦倒在身前,她头也不回的足尖轻踏地面,恰恰躲过后方虎虎扫来的一截铁鞭。

铁鞭甩地起尘,鞭身利刺挂满,一碰非死即伤,她不慌不忙的连躲五鞭过后,中途顺势抽出腰间缠着的软剑,便与那甩铁鞭的人密不可分的缠打一起。

可惜那使铁鞭的人功夫到底不如她好,五十来招后就被她回身用软剑刺中腹下要害,断了一腿,砍了一臂,像个破布娃娃的软软倒了地。

接着她就收了软剑,旋身跃上了最近的高树,轻飘飘的宛如一抹没有重量的云。

她飞身抱树,窄窄的腰间跟着树根灵敏转动时,从衣里再次一连飞出五根细针,随着她袖里的两根短刺同时出手,正好刺向一名轻功绝佳,紧跟在她身后的矮个瘦子。

五根引诱的飞针依次被打落,两根短刺紧随而来,径直从他的双目穿破他的后脑,血溅当场。

待到解决了这最后一个人,她便从树上飘飘无息的落地,衣裳染血,面色冷漠,一张脸上红斑鲜明,好似夜叉恶鬼白日降世。

半盏茶的功夫不到,几具死相极其惨烈的尸体就凌乱的躺倒在荒野土地上,目不能闭,血流满地。

这块染血的地面上除了她,只剩下中毒不能动的裴寂还站着。

可是这一刻,裴寂宁愿自己昏厥倒地,眼不见为净。

他眼睁睁的看着脸颊带血的农妇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眼前真正是杀人不眨眼的丑陋农妇与平日里那个一心一意对他好,憨傻又迟钝的京娘生得一模一样,可她已经完全不是她了。

裴寂呆呆看着她眼角挂着的血珠,半张狰狞的红疤,冰冷无波的双目,脑中一片空白。

过了好久,他才像是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什么,颤颤的张了口。

他问的和那黑衣壮汉是同样的问题。

“你是谁?”

她直直的与他目目相对,面无表情,没有答。

“你是谁?”毒素迟缓而来,裴寂的眼前渐渐发了花,不甘的追问。

“你到底是谁,又是为何而来?!”

她还是没有答。

他又怒又急,刚要紧声追问逼她给出答案,却觉脑子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白。

衣袖染血的农妇抬起手,恰好接住了他中毒后体力不支撞进了怀里的身子。

同时,裴寂怀里的橘子咕噜噜的滚下了地。

她的视线跟随看向地上几个硕大饱满的橘子,又看向怀里脸色苍白的年轻男人,终是沉沉的闭上了眼。

“裴寂,这场戏,终于演到头了。”

她终于开了口,可他听不到。

她把昏倒的裴寂带回了村子,却只把他放在村口平坦的草铺之上,然后拿出两根染血的短刺,一个人头也不回的走入村里。

斜阳西下,遇人便杀。

四起的喧嚣声,尖叫声迅速充斥了这一片安寂平和的村园。

凉凉夜色如期而至,世间万物静籁,大地之上听不见一点细碎杂音。

吴老三一手拿着烟卷,一手提着酒壶,摇摇晃晃的从村尾后山走下来。

他年幼的时候父亲有次上山喝多了酒便摔下了山崖,他从未去找过,所以至今尸骨无存。

吴老三下没有小,上没有老,仅剩下的亲人,母亲章氏八年前也郁郁病死,被他亲手埋在了后山。

因着今天是母亲的忌日,大清早他就拿着酒跑到后山祭奠,喝了大半日,都喝的糊涂了头,差点下不来山。

他踉踉跄跄的一进村便见火光冲天,遍地尸体,再重的醉意也顷刻醒了大半。

他以为是山外的土匪进村劫掠,恰好上山祭奠躲过了一劫,慌慌张张的往村里跑想找剩下的活人。

吴老三疾身奔跑在处处火烧火燎的村里,脚步匆忙急乱,酒壶掉在了地上砸的粉碎,烟卷被房屋缭绕的火舌卷入,转瞬被烧的一干二净。

把村子从头到尾找过了一圈后,吴老三彻底的失望了。

没有幸存的人。

除了他,村里一个幸存者都没有,除了火就是尸体。

村子一夜之间就被杀光烧光,即便是抢家劫舍的土匪也不会这般的心狠歹毒。

他气急败坏的尝试在村里寻找被灭村的线索。

上天不负有心人,竟真让他在村里的某处巷子里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除他以外唯一的活人。

漫天火光中,这个挺拔高挑的身影直矗矗的站在村庄的街中央,脚边倒着各种死不瞑目,眉目惧裂的尸体。

这些一具具,熟悉的尸体脸上都带着错愕与惊诧,好似直到最后一刻仍是不敢置信的。

吴老三望着那抹高挑的背影许久,心里找到幸存者的欣喜感迅速退下。

他的嘴角颤了又颤,心里惶恐又颤栗,虚虚弱弱的试着轻唤了一声。

“京娘。”

那人闻声转过身子直直的看过来,火光之中一张夺目的红色胎记,熟稔的眉眼疏冷而寡淡。

他看见她身上的粗布麻衣被一层层的血染透,浸出比血更深更重的颜色。

他看见她脚边匍匐的尸体,似乎刚死不久,指骨还紧紧抓着她的衣角。

他看见她手里拿着的两根黑色铁刺,尖头正往下不住的滴着血。

他看到的一切的一切,都明明白白的揭示了这场残酷灾难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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