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不大的洞穴里,黑蛇追在身后随时会一口咬来,裴寂来不及弯腰从逼仄的葫芦腰跑出洞去,只能和它在葫芦肚里疯狂的转圈拖时间。
他这辈子第一次被高身巨蛇追捕,不争气的双腿软得随时会倒下,全是靠着想活下来的**拼着命的挣动身体。
可惜这具娇贵享惯的身子定然拖不了太久,迟早会成为巨蛇嘴里的美味佳肴。
危在旦夕的裴寂被吓得三魂快没了七魄,一边在洞穴里卵足劲的乱跑乱躲,一边慌不择言的高声呼喊,期望求救的声音能飘出洞外获救。
但他离洞口太远了,这点求救声实在太过微弱,若非恰巧有人路过洞外凝心细听,根本发现不了一洞之内的裴寂正在被巨蛇追杀。
“救命,救命呀,我真的要被吃了!”
“天呐地呐,如来佛祖观音菩萨,灵宝天尊太上老君,小钩陈伯伯,乌鸣阿……”
“反正不管是谁,快出现来救我,再不来救我就成蛇嘴里的食物了,死了我就天天守在床边,往你们耳朵眼里吹鬼风,大家都别想好过!”
黑蛇在他身后紧追不舍,长尾甩过灰尘滚滚,碎石坠落,随便落在身上不死也要半残。
裴寂的眼泪险些要掉出来了,咬着牙愈发高声大喊,却尽说些不着调的胡言乱语,让这惊险一幕竟显得几分的好笑。
眼见黑蛇距离裴寂不过数步之远,大大张开蛇嘴,獠牙现出时,老天也终于听不下去裴寂喋喋不休的恶语诅咒,大发善心送来了他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
就在裴寂险些命丧蛇口的那一刻,忽听洞口外连着两声轰隆巨响,一抹如雾黑影随着射入的刺目阳光飘飘然落到了他的眼前。
宛若神明降世。
只见那人回身揽住他的腰,把他按入自己怀中护着,再带着他往后带飞数米远离开危险之地,身姿轻盈没有重量一般。
那人同时甩手一挥衣袖,袖中飞出数枚小型花镖,再翻过手腕,指尖射出多根飞针,通通往扑游而来的黑蛇射去。
那黑蛇的鳞片坚硬如铁,破肉穿骨的飞针与花镖无一落位,射在它身上只听清脆的叮当几声,便纷纷被反打射入周围墙里地中,竟连一块皮肉都刺不进去。
见状,那人心里一紧,刚揽着裴寂落在碎裂的葫芦腰处,便把他往身后一推,自己则迎身站前,反手从腿间抽出一把寒光短匕,脸上是严阵以待的凝重之色。
狭窄的洞穴里灰尘滚滚,碎烂的石块之中可见一蛇二人对立而站。
暗器虽没伤及它的外皮,但是黑蛇天生敏觉,察觉到来人不同寻常,便短暂的后退了几丈,盘伏身躯,虎视眈眈的打量着这位打断它用餐的不速之客。
京墨仰头望着对面不远的巨蛇,稍稍思虑半响便把短匕插回腿上的剑鞘,然后抽出手臂里缠绕的软剑。
她一手拿着软剑,一手护着身后裴寂,两个人慢慢往洞口退去。
“脚步放轻,别惊动了它。”她头也不回的压声吩咐着,“一会儿我说跑,你就往洞外跑,路上千万别回头,跑出洞去就别再进来。”
从她破洞而入的那一刻,裴寂就一点都不怕了。
不怕蛇不怕死,即便面前就是刀山火海,只要有她在,他就能坦坦荡荡的往前走,不需关心身下的刀扎不扎脚,身边围绕的火烧不烧皮。
潜意识告诉他,她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她会不余遗力的保护他,不让他受丝毫伤害,长留村遇追杀时是这样,当下黑蛇想吃他入肚也是这样。
“我快没命了才来?你是故意的吗?”裴寂抓紧她衣袖,即便知道现今情景不妙,还是忍不住在她身后一脸哀怨的怪她来得太迟。
话语刚说,他低眼望见前方削瘦单薄的肩头,略略凌乱的长发,便知她在草丛深林里穿梭了许久,心里便陡然软化下来。
分明意识到她一直没放弃在寻找自己,骨头缝子都软了大半,可两片唇瓣还硬的如铁,逮着机会就语调幽怨的在责怪她控诉她。
“你一直不来,我还以为你是真的不管我了。”
他看不见护在前方的京墨脸色苍白,手臂微颤,只听到她沉声缓重的回答,带来的安心感一如最初。
“我不来,谁救你呢?”她说,“下次别再赌气离开我身边了,若再遇到危险,我未必还能及时发现。”
裴寂在她身后,听着这熟悉的话语心情莫名更好,却故意低哼了一声,硬着嘴不肯应她。
不然显得他多听话多好哄似的。
“准备好……就是现在。”就在这时,京墨护着他的手往后轻推,沉声丢出一个字。
“跑!”
裴寂听话的转身就跑,却是刚跑了两步猛然想起一事,扭头惊目瞪向数十丈外地面上静静躺着的一株灵芝。
“我采下的灵芝!”
灵芝?
什么灵芝,何来的灵芝?
京墨怔了一怔,余光敏锐瞥见不远处地上一物,终是迅速反应过来。
原来是为了这个东西才惹来了杀身之祸。
奉云城坐拥奇珍异宝无数,多少世人终生未必能看一眼,这种情况下他还贪心不舍一株灵芝,未免有些任性过了。
但他想要,她就要替他拿到。
京墨冷冷抬眼,手掌从腰间拂过,指尖再捏出数根飞针,同时单手拿剑,反手铿锵一挥,犀利的剑气诈响破风之声,迅捷刺向前方袭来的巨蟒。
她执剑飞身上前,仍是头也不回的向后冷声吩咐道:“灵芝我去拿,你快出洞去,绝不准进来!”
裴寂见那黑蛇高大无比,非比寻常,想同她说实在拿不到灵芝就不要算了,可京墨已经与它缠打在一起,左手软剑配合右手飞针,招招都往黑蛇的七寸使。
与兽类对打不比常人,攻打手法都有限制,幸而京墨以前学过御兽之法,深知此等野蛮之物开智以后不该强攻,因此持续的攻击密不透风,连一场细绵雨丝都落不进去。
那黑蛇见遇上强敌,也知保命要紧,便收敛强悍的攻势往后缓缓退去,一时有种节节败退的败势。
裴寂站在洞口,探头探脑的悄悄望着这幕,喜色逐渐浮上脸庞。
血腥气一股股从喉咙管里漫上来,京墨咬紧牙关不露颓色,把手里的软剑愈发使得细密如雨,才把黑蛇勉强逼到了洞尾的角落里,然后趁机飞身从地上捡起灵芝。
她不敢背身露出破绽,只能一手拿着灵芝,一手拿剑,与黑蛇面对面的互相对峙,再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去。
黑蛇拇指大的幽绿眼珠在洞穴深处发出光,紧紧盯住她手里的灵芝,又看向洞外的方向,忽地仰天发出一声极怪极细的嘶吼声。
兔子被逼急了还要跳墙,何况一只形态可怖的巨蟒,京墨更加戒备了,还以为它要愤身扑来与她一决生死夺回灵芝。
却是足足半刻也不见它丝毫动作,京潭心头刚觉怪异,突然听到洞口传来裴寂充满惊慌的大呼小叫。
下刻,裴寂惊慌失措的从洞外快步跑了进来,大力抓住她背后的衣裳,死死抱住她的腰,恨不得整个人缩在她身上再不肯落地。
“蛇蛇蛇,外面出现了好多的蛇!”他说着话都有明显的哭腔,脸色煞白,浑身不住的发抖。
“真的有好多好多,有一条还爬到了我的鞋上想咬我,阿墨我好怕,你快把它们通通赶走!”
裴寂真被吓坏了,水润润的眼瞳眨了两下,豆大的眼泪珠子摇摇欲坠,眼泪汪汪的可怜极了。
“我讨厌蛇,最讨厌蛇了,呜呜呜,这条丑长虫还放徒子徒孙来欺负我,你绝对不能放过它们!”
京墨皱着眉回头看向洞外,果然看见洞口外有无数的小蛇盘踞,黑黑压压的压倒一大片草丛,却没有一条小蛇敢游过洞口,显然是惧怕着洞里的黑蛇巨蟒。
这下她怎不知是黑蛇的目的,把裴寂逼进来,让他成为必须随时看护的负担,才能以此拖住她。
这条巨蟒黑蛇也不知是因何故竟能修的此等厉害,成精开智学会这些阴暗的凡人招数。
今日怕是不能善了。
“……一会儿。”
“啊?”惊惧不已的裴寂躲在她身后,与她寸寸贴靠,简直一刻都不敢再离开她。
京墨却是沉着脸,把腰间环绕的手臂拉开,紧贴后腰的长腿推旁,和姿态亲昵的裴寂分开了距离。
她手掌握剑,剑尖划过,地上被径直甩出一道入地剑气,字字冷冷的说道:“你耐心等一会儿,我杀了这个大的,就拿这些小的回去给你做蛇羹,你吃饱了就不会再怕它们。”
裴寂一向讨厌吃这些乱七八糟的爬虫类动物做成的食物,多看一眼都会呕吐不止。
不过如果是她做的食物,即便食材再古怪,他也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到她亲手做的东西了。
怀念起往昔美好的裴寂忍不住舔舔唇,悄声问她:“蛇羹放辣吗?”
现在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关于蛇羹放不放辣这种芝麻绿豆大小的事么!?
他的脑回路有时千奇百怪,有时心血来潮,真的很难让人跟上他的节奏,理解他的所思所想。
幸而五感迟钝的京墨大多时候并不需要理解凡人的七情六欲,只需要觉得不会妨碍到自己时,然后无异议的盲目顺从即可。
这一点倒是很好的与裴寂互相搭配,有人闹,有人听,有人说,有人应,倒是格外的和谐。
于是京墨想了想,答他:“放。”
心里又暗暗的想,幸亏这黑蛇听不懂人言,否则听到她们当面就敢光明正大的商讨拿它的子孙后代做蛇羹,怕是蛇胆都要气炸了。
“我喜欢。”裴寂双眼一下子就亮了,说着话像是撒娇般,“我还想吃枚荷包蛋,带糖心的那种。”
“……”还真给她安排上了。
他是不是又忘了半个时辰前他才重声立誓要和她彻底划清界限,与她老死不相往来的事了?
京墨心里无奈叹息一声,还是顺着他答:“好,我给你做。”
“那……”
他们二人在这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对面的黑蛇瞧准了机会,在暗中静悄悄的匍匐前进。
随时观察着它动作的京墨自然发觉到了,终于打断了身后越说越激动,有些眉飞色舞的裴寂。
“别吵,等我杀了它,就带你回去。”京墨把灵芝塞入他怀里,面色凝重的嘱咐道,“你站在原地,不要乱动,以免它借机伤你。”
大事面前裴寂也有分寸,捧着灵芝眨巴眨眼,乖乖的哦了一声,果真闭上嘴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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