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甄梨艰难地睁开眼，视野中一片漆黑，后脑跟背部火辣辣的疼，空气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像是几千斤沤烂的海鱼发酵一样，几乎让人无法呼吸，她解下脚腕的布条缠在脸上才觉得好受了一些，手掌撑在地上一片湿黏，把手凑到鼻尖闻了闻，她忍不住干呕几下。
“这是哪里？”
突然，身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成群结队地爬行，甄梨头皮发麻，她不知道身边有多少丧尸，只能放轻呼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过了一小会儿，眼球终于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模模糊糊中隐约能看到周围事物的轮廓，就在她刚爬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低沉的声音响起。
“津率……她在哪。”
似乎有很多人在同时说话，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甄梨顿时如遭雷劈，她终于回想起了一切，恐惧一瞬间爬满全身，颤抖着不敢回头。
*
“甄老师不在这里，也不知道还会在哪，哎。”李博文边收拾东西边自言自语。
“我收拾好了。”赵采薇在旁边说道。
“我也收拾好了，我去跟赵阿姨说。”
“那咱们把你姐叫醒就出发吧。”赵姨检查了一遍李博文的背包后说道。
她正要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津率走出来说道：“我身上有些疼，要不我们休息一晚吧。”
“姐你怎么了？”李博文忙关心道。
赵姨看着津率的目光中充满担忧：“那我们就住一晚吧。”
“那怎么行，那女鬼就在这里，而且她要找的人也来了，我们还是尽快走吧！”校长说这话时一脸恐惧地四处瞟了瞟，仿佛那丧尸随时会出现一样。
这里只有赵姨知道津率的伤有多严重，她想这个小姑娘一定是疼痛难忍才会要休息，于是她说道：“只住一晚没什么的，而且那丧尸也不知道我们来了。”
除了校长跟黄中天，所有人都同意再留一晚。
晚上赵姨拿了一个馒头坐到津率身边：“想什么呢小姑娘？”
津率收回视线：“我在想甄老师会在哪。”
“不要想那么多了，你的伤这么严重应该先照顾好自己。”
津率抿了抿唇，没说话。
赵姨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家八个孩子，除了大姐上过小学外没人上过学，我是最小的，我出生后别说上学了，想穿暖吃饱都困难。那时候我们穿的衣服都是亲戚送的打不了补丁的衣服，就这样我也穿不到新的，哥哥姐姐们长个了实在穿不了了就轮到我。不过衣服还好，那时候穷人多，不像现在小孩都攀比穿名牌。那时候饿肚子才要命，饿极了胃里像火烧似的，整个人都打哆嗦，所以每天晚上我们几个小孩就一起满村子找蜘蛛啊蚂蚱啊什么的烤着吃，吃到肉了开心了，一群小孩不管男女都露着大腚，在村口疯跑，也不闲磕碜。”赵姨想到以前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
津率想到那个画面，也跟着笑了出声。
“其实也没有全活下来，我们兄妹八个，死了四个。”赵姨陷入了回忆，“我三姐是第一个死的，她死前全身就剩一副骨头了，眼睛大大的，我那时候才不到5岁，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了，我就问三姐你怎么不起来，三姐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她就拍了拍我的手，没有肉的手像木棍似的邦邦得打得我手疼，我就跑了。没过几天我去后山玩，那天早上刚下完雨，有野狗一边嗅一边刨土，然后我就看见那条狗叼着一条胳膊跑了。我回去就吓得发了热，在不清醒的时候总感觉三姐在摸我的头，像枯枝一样的手一下下硌得脸疼，那时我吓坏了，那种感觉直到今天我都能想起来。后来……我害怕也跟三姐一样饿死，所以就天天就想着多吃一口饭，多吃一口饭就能活下去。”
“每次上菜前，我就抢着去端菜，然后趁着他们不注意就多吃几口。”
津率呆愣住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后来几十年，我天天都后悔，为什么我要贪那几口饭，如果我没贪吃，是不是他们就不会饿死，这几十年，我一个电话都没敢给家里打过，我是个罪人，我知道他们都恨我。”
津率没有过连吃饱都是奢侈的经历，所以她无法去评判对或错，只觉得悲哀，可赵阿姨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些？
赵姨又说道：“可是有时候我又想，如果我没多吃那一口，可能我也活不到今天了。”
“那我也见不到这些人，玩不了那么多新奇的没见过的东西，也谈不上去思考以前的对错。”
津率胸口发闷，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姨看你这劲头，只是想告诉你，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还有很多事没有体验，甄老师也好，其他人也罢，她们都不是你的责任，你没必要为了别人去陷入这么大的危险中。”
“可如果那个陷入危险的人是你你还会说这种话吗？”
“这话不好听，但是这个时候了多为自己想想没人会怪你的。”
*
听着房间里均匀的呼吸声，黄中天睁开了眼睛，伸手在老赵眼前晃了晃，见老赵没醒，便猫着腰挪到赵姨身边，悄悄翻了翻包裹，找到了装着馒头的包后又去到津率身边，转了一圈都没发现那把剑在哪，这时旁边的赵采薇突然动了一下，黄中天吓得一时僵住不敢动弹，却只见小孩只是翻了个身并没有醒来，黄中天怒瞪了她一眼，却也不敢再继续耽搁，拎着馒头又拿了两把武器走了。
众人还在熟睡中，对此一无所知。
“江楠，醒醒。”黄中天推了推江楠。
江楠下意识地往后躲，黄中天急忙道：“是我，别害怕。”
他这才看清是黄中天，眼中顿时流出泪来：“老师……”
“别哭了，老师怎么会扔下你不管。”说着从包里拿了一个馒头出来，“饿了吧，快吃。”
江楠一把接过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别噎着。”黄中天顺了顺他的背，“你别怪老师白天心狠，那个津率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剑连老师都不放在眼里。”
干馒头噎在嗓子里，江楠吞咽了几次才下去：“老师，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你别扔下我，我真的没有做那些事。”
黄中天把武器放到了他手上：“老师相信你，我来找你就是要带你一起离开，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咱们走吧。”
江楠却站在原地没动。
“别发呆了，趁他们没发现，咱们快走吧。”
“老师，就我们两个人……可以吗？”
“津率那小姑娘都能拿着刀杀丧尸，你不比她强？只要有武器，那些丧尸没那么可怕的。”黄中天安抚地拍了拍江楠，说完离开了教室。
江楠有些迟疑，不过还是追了出去。
“等一下，江楠，你听没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走了没多久，黄中天突然停下来问道。
“没有啊，老师。”
黄中天又走了几步，感觉那阵声音越来越清晰，似乎是一群人在挪动，同时夹杂着金属碰撞声。
“老师，你怎么不走了。”江楠正警惕身后，却突然撞上黄中天后背，疑惑问道。
半天没等到黄中天的回复，他转过头，这才看见黄中天的身体竟在发抖，上下牙齿磕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顺着黄中天的视线看去，一个巨大的黑影从黑暗中向着他们的方向缓缓走来，极浓烈的腐臭味道蔓延开来，江楠闻着这味道忍不住吐了出来，刚吃的馒头还没消化就全被吐出去了。
黑影越来越近，看着已经被吓得走不动路的黄中天，江楠强忍着恐惧把人往后面拉。
似乎是看出来他们想逃，黑影的速度突然加快，黄中天被江楠拉着往前跑，回头看见越来越近的怪物，怪叫一声，反手抓住江楠用力往后一拽，头也不回地跑了。
粘稠的头发扫过江楠脖颈，一只爬满蛆虫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黄中天，你不得好死——！”
*
津率睁开眼睛，把事先写好的纸条放到李博文身边，出门前深深看了他一眼，做完这一切后独自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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