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压下来，侵蚀了整个天空。沿街的路灯手牵手一个个亮起来，两个人影站在风里，衣角翻飞。
“所以我才讨厌alpha，”嘉澍愤愤道，“一群自大、不知道分寸的家伙。”
“她倒是个比较奇怪的alpha，和一般alpha不太一样。”林如绛偎着她，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口。
“不一样？你对她感觉怎么样？”
“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吧。不过有时候我会有一种错觉，觉得我好像已经认识她很久了。”
“有我久吗？”嘉澍酸溜溜地问。
“什么？”林如绛抬起头，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诧异表情。
“她怎么能和你比，你是我最亲的人。”她的神情严肃起来，“假如有一天我躺在病床上，我希望我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你。”
“不会有那一天的，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嘉澍厉声打断她。
“嘉嘉，我还想问你一件事。”
“你问吧。”
“嗯……我能感觉到你有点讨厌她，我也不是要求你一定要接受她……”林如绛有点语无伦次，“我想知道，她的存在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她看上去甚至有点低声下气。
“不会的。”嘉澍仰头望着路灯也照不亮的天空，灯火在她的眼睛里燃烧着。
“不管她怎么样，我对你的感情都不会变的。”
“那就好，我会尽量让她避开你的，今天是最后一次了。”林如绛捧起她的手，捏了捏柔软的掌心。
“你哪里觉得不舒服了就告诉我，不许因为她疏远我。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林如绛满眼希冀地翘起小拇指，嘉澍的身体反应快过思考，也用小拇指勾住她的小拇指，在她的大拇指上盖了一下。
“我永远都会陪着你的。”
不远处，一点翻飞的风衣下摆从黑暗中隐出来。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薛白聿一路小跑过来，嘴上说着你们，视线却只看向林如绛。
“没有等很久。”林如绛笑得温润。
“是没有很久，你再晚来一点，太阳都要出来了。”嘉澍冷冷地把视线扫过来。
薛白聿的眼皮跳了跳。
林如绛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打了几个转，尴尬地把手背到身后抠手心。
“我能看一下那只猫吗？”薛白聿提起正题。
三个人走到了夜市的摊位边。
台面上狭小的笼子里窝着四只猫，三只幼猫抱团蜷在一起，独一只体型偏大的长毛白猫被孤立了，背对着客人窝在笼子的另一角，懒洋洋地扫着尾巴，时不时低头舔舔自己的毛。
这猫似乎不大聪明，舔毛把自己舔得乱糟糟，潦草又凌乱，像一团炸开的棉花，刚被人从爆米花机里解救出来。
林如绛一靠近，它突然活跃起来，朝笼子外急吼吼地扑，笼子被扑得一震，另外三只猫崽缩得更紧了。
它喵呜喵呜嗷叫着，爪子生生从笼子的缝里挤出来一点，朝林如绛的方向探。
林如绛凑近了观察，那猫也灵性地瞧着她，深红的眼眸对上碧绿的猫瞳，大眼瞪大眼。
见到客人回头，摊主立马笑脸迎上前，说她们家的猫都是疫苗齐全，大谈这猫品种之优良，性格之温顺，最后曲了曲食指，表示九百块即刻带回家。
薛白聿被唾沫星子逼退了几步，看着林如绛甜呵呵地傻乐，大手一挥：“这只猫我买了。”
“可你之前不是说……”林如绛讶异。
“你以为我过来是干什么？”薛白聿拍拍她的脑袋，“单纯打扰你们约会吗？”
嘉澍的嘴角抽了抽。
“你别瞎说……”林如绛皱眉，作势推她一把。
摊主适时地插话进来，也不顾这三人混乱的关系，亮出蓝底的二维码：“客人，付钱请扫这个码。”
薛白聿的手刚伸到一半，扫码的界面里照出一截白色的手腕。
被截胡了，嘉澍抢先伸出手滴地一声扫了。
“不用你来，我付就好。”她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
“你们俩在争什么，我要养的小猫当然是我来。”林如绛汗颜，挨个拍开两人的手，一边各打五十大板。
这时，意外发生了。
笼子里那只米努特猛地一跳，竟从内向外够到了笼锁，猫爪一拨就开了锁，从笼子一跃而出。
林如绛腿上一沉，一大团毛茸茸稳稳着陆。猫在她怀里扑腾着，露着肚皮撒娇打滚，毫不怕生。
似乎是怕几人争执之下，不愿意买它了，它自己抢先冒出来献殷勤。
“它好喜欢你啊。”嘉澍说着也伸出手。
那猫却立即翻了身弓起背，朝她龇牙咧嘴，一副戒备天敌的模样。
她只好讪讪地收回手，皱着脸干巴巴点评道：“她好像只喜欢你。”
薛白聿没想笑的，但笑声一溜烟从她喉咙里钻出去了，绕着嘉澍的耳朵敲锣打鼓。
林如绛点着那猫的脑袋斥了两句，猫乖乖地趴下，直往她怀里拱，一只爪子揪住她腰间的包拉扯。
“别把包扯坏了。”嘉澍伸手想阻止，又被猫别过头瞪了一眼。
她的话似乎被听进去了，猫爪子准确无误地拍在了包的拉链上。
撕拉一声，拉链被拉开了，露出信封的一角。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猫叼住那一截信封，以林如绛的大腿为跳板，后腿奋力一蹬，弹出老远，一落地就开始撒腿狂奔，屁股一扭一扭，拖着一截蓬松的尾巴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没想到那么短的腿能跑这么快，简直猫界短跑冠军，三个人都傻眼了。
薛白聿最先反应过来，在被讹上之前，按原价把猫买了下来。
末了，她问：“那封信是什么？”
“有人托嘉嘉带给我的。”林如绛懊悔地揉了揉脸，“我还没看呢。”
“没关系，找到送信的人就好了。”薛白聿意有所指地看向嘉澍，“这信是谁送的？”
“我不认识那个人。”嘉澍偏过头。
“真的吗？”薛白聿追问。
她可不相信嘉澍会好心到帮别人递情书给自己的暗恋对象，天知道她连和情敌站在一块都浑身不适。
嘉澍罕见地不作声了。
“那你还记得那个人大概长什么样吗？”
“额……”嘉澍眼神飘忽，“头发是黑的，大概跟我差不多高。”
林如绛哭笑不得：“现在我们可以排除地球上一大半的人了，谢谢你。”又转向薛白聿，瞋一眼，“你别为难她。”
这才把这篇翻过去。
与此同时，叼着信的猫咪在漆黑的小路上狂奔着，眼见着就要拐入树林，突然双脚离地，被一只手捏住后颈提溜了起来。
“坏猫，又把我给你织的围脖弄丢了。”黑紫色长发的女人数落着它。
“你是不喜欢小铃铛吗？没关系，这次我织了带蝴蝶结的。”
猫在空中扑通两下，亮出的长指甲把空气撕成一道一道，闹了没多久就体力不支消停下来，咬着信呜呜地叫唤着。
女人凑近了猫，吐了吐舌头，“你想都别想，跟我回去。”
那人伸手在空气中一抓，一扇象牙白的实木门兀自显现出来。
看起来像是普通的一扇房间门，却直愣愣竖在偏僻的公园一角，门那侧日光鼎盛，亮如白昼。
一人一猫的影子先是被拉得很长，又旋转着缩回，她们进了门。
很快一切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如绛坐上阿斯顿马丁的副驾，笑着冲窗外的嘉澍挥手。
还没等嘉澍说完告别的话，车窗就升了上去，只有一声戛然而止的明天见漏了进来。
林如绛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等待着启动时的推背感，却什么都没等到，疑惑地转过头看向驾驶座上的人。
薛白聿的指节不自觉地敲着方向盘，一侧的路灯照亮了她的左半张脸，留给林如绛的这一侧全隐没在阴影里，高挺的鼻梁像切分光线的利剑。
她静静地看着，也悄悄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你真的不懂吗？”
薛白聿突然开口，把林如绛吓了一跳，“什么？”
“没什么，我们回家吧。”
车外的树掠过风，风掠过影子，路灯的光来不及停留，车内明明暗暗，让薛白聿有种在看老式电影的错觉。
“我们明天可以去猫舍看看，你想挑什么猫都可以。”她说。
“不用了啦，我就是一时兴起。”林如绛连连摆手。
薛白聿继续问：“布偶怎么样？”
“真的不用了。布偶不太适合新手养吧。”林如绛还是推辞。
其实都是托辞，薛白聿已经替她赔付了一只猫的钱，怎么好意思再开口讨一只？
她给薛白聿转过去的钱，她也没有收。
薛白聿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踩油门擦着倒计时冲过一个绿灯，说：“其实我想养猫很久了，但我姐猫毛过敏，所以我才搬到现在这个房子里来的。前段时间打算去看猫，但因为你的事情耽搁了。如果你不想养的话，稍微纵容一下我，可以吗？”
林如绛眼睛亮起来，“真的吗？”
“那么大的房子我一个人住也太空了，在你来之前，我原本打算把你的房间改成猫屋的，但你先住进来了。”薛白聿面不改色地扯谎。
“你是这个家的另一个主人，总要选一只你也喜欢的。”
林如绛这才相信。
薛白聿又问林如绛明天有没有空。林如绛说翻出课表说下午有节双周的课但这周不用上，薛白聿干脆要了份林如绛的课表。
到家之后，林如绛雷打不动地去泡澡了。她似乎格外喜欢泡澡，每每都要在浴室呆上二三十几分钟。
薛白聿担心她泡晕，又不好意思催，只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比较各家猫舍来排遣时间。
听到轮椅的响动，她转头一看，林如绛正慢吞吞地靠近，散开的红发上还带着水汽，嘴唇樱红，好像有话要说。
这提醒了薛白聿一件事：“医生开的药，吃过了吗？”
“啊？”林如绛懵了一下，似乎回忆起了药的苦味，皱着脸点点头，“吃过了。”
薛白聿拉开茶几的抽屉，取出一个什锦浆果味的糖罐，一本正经道：“以后每次吃药之前，都来我这里领一颗糖。”
打开盖子，是树莓、蓝莓、黑莓三种口味的硬糖。
“你这是在训狗吗？”嘴上这么说着，林如绛还是伸手把后两种口味各捡了一粒，一齐含到嘴里。
看着独独被略过的树莓味，薛白聿问：“你不喜欢自己的信息素吗？”
“没有，单纯是树莓味很难吃。”她嘎哒嘎哒把糖嚼碎了，一侧的腮帮子鼓鼓的，像只仓鼠。
“我倒觉得很甜啊。”薛白聿继续道，“医生还说了，每天都要用信息素安抚omega。”
林如绛呆了一下，下意识捂住嘴，觉得这颗糖不怀好意。
“要、要做什么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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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这是在训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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