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庄楼坐下,四个人给他们留下了左边连着的两个位置。他左手边是方思博和周晓,对面就是简琮臻。

这餐厅上菜倒很快。

几人互相打过招呼,没见过的介绍一下。到了简琮臻那,周晓说:“这是我哥,简琮臻。”

方思博一愣:“亲的?”

周晓瞪他:“表的。都不一个姓,能亲的?”

方思博摸摸脑袋,沉默着点头。

周晓也不在意,主要是跟庄楼说:“他也是你们系的,方思博跟你说了吧?”

庄楼笑了一下,温声:“已经在学校见过了。”

“这么快?”周晓眼睛一亮:“你们不是课友吧?”

简琮臻吃东西慢条斯理,他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不是。楼里遇见的,照过面。”

庄楼听他这么说,有些尴尬。简直就差把不熟两个字说明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自来熟了些。于是遮掩似的去夹东西吃。

“但是一块打过游戏,”他垂着头,看不见简琮臻的表情,只听见他这么说:“也算是熟人了,是吧?”

虽然只有那一次。庄楼啊了一声:“啊,是。算是。”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餐厅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翻台飞速,透过窗户还能看到外头有不少人在取号。

“一会儿人肯定很多。”周自然身边的姑娘笑着指了指外头。

庄楼想到来时的路况,并未否认:“里头估计很难有信号,园区又大……你们车停哪了?外头?”

应声的是简琮臻:“停园区门口了。”他说:“想着结束之后少走两步,打车过来的。”

是打车来的餐厅。庄楼听懂了,道:“那你们来的够早的,还能找到车位。我看朋友圈都说车位都找不着。”

“还行,运气好。”

众人吃过一顿饭,庄楼两人合计一下,打算干脆就把车停这打车过去。于是一行六人打了两辆车,庄楼和周晓方思博一辆。

等他们到了附近,车就进不去了。

庞大的车流量将道路完全堵死,连车旁的行人移动都很困难,摩肩接踵。此时天色已晚,很多人脸上的荧光涂料在夜色里明显起来,红的黄的粉的绿的,样式也五花八门。每个人脸上都是期待的兴奋的笑容,场内园区的霓虹灯照亮了半边天。

即使距离甚远,也已经能隐约听见里面热场音乐的声音。

空气氛围里满溢的都是人们的快乐。

几人下了车,废了好一番功夫才重新回合。

过了路口车最多的部分,人流才重新分散开,被人烘出来的热感散去,凉风拂面,冲散了几人心里那点微弱的躁。

四个人走在前头说笑,庄楼和简琮臻落在后头。

青年穿着一身黑,衬得肤色更加白皙。此时他手揣在兜里,倒看不出有什么兴奋,反而眉头微微皱着。

“怎么了?”周围太吵闹,简琮臻靠近了一步。

庄楼兀自思索:“人比我想象中多太多了,”他看看周围:“一会儿进去,我怕得被人流冲散。”

就这说话的功夫,有人从后头赶来,撞上了庄楼的肩膀,撞的他一个踉跄。

是几个很年轻的白人男孩,脸上画着彩色的颜料。他们风一阵的跑着从庄楼身边掠过,一句道歉吹散在耳边。

简琮臻扶了他一把,很快收回手。

庄楼倒不是很在意:“你看,外头都已经这样了,里头我都不敢想得有多挤。”他皱着眉头,只觉得周围聒噪的让人头疼。

简琮臻脸上露出思索,扬声喊:“周晓!”

男人迈开长腿,几步到了前头。他侧头去跟少女说些什么,得了对方的点头,这才落后两步回到庄楼身边。

随着离园区越来越近,里头的电音轰鸣声也越发大了,即使是面对面,也要靠的很近才能听清楚对方的声音。

简琮臻张嘴说了什么,庄楼甚至第一次都没听到。

他自顾自往前走,被男人从侧面扯着胳膊,拽进了里侧。于是奇怪的去看他,简琮臻脸上露出类似无奈的表情:

“我说,我刚才和他们说了。如果进去走散了,就散场之后在外头停车的地方集合。周晓知道在哪,Alice和周自然也知道。”

Alice是另一个红裙子的女孩,庄楼知道。

安检的时候,庄楼再一次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他越过人群,隐约看见广袤的草坪上,一座座体育馆大小的场馆前人头攒动。escape的巨大霓虹灯闪耀着暧昧的芭比粉色。天边有烟花绽放,人群里也有人带了小型的金色礼花筒,欢笑着迸射出耀眼的光芒。

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明亮又热烈。

不同场馆请来了不同的dj,此时有好几个露天场馆里霓虹灯光照亮天空,轰鸣的音乐声里似乎连大地都在颤动。

这是一场电音爱好者的狂欢。

刚进入园区,庄楼正准备快走两步追上方思博他们,一队人从面前横穿而过。

糟了!

打头的高大白人一脸兴奋,他穿着简单的背心牛仔裤,胳膊肌肉隆起,手里挥舞着一个巨大的旗子。身后的每个年轻男孩女孩都在大声的笑闹。

分散比庄楼想象的还要快。

人太多了,那队人似乎怎么也走不完。

他想要从这些人中间挤过去寻找自己的伙伴,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空档。

周围的嘈杂声音让他头脑纷乱,不过十八岁的庄楼愣在原地。

他能穿过人群之间的缝隙看到熟悉的背影们越走越远,焦躁漫上心间。

“Excuse me……”他声音很低,想要从中间挤过去。

被阻隔了动作的异国男人投来奇怪的眼神:“What the F…”

庄楼勉强抬头看着对方陌生的面孔。

不同人种之间的差异很巨大,他分辨不出对方脸上的表情是什么含义。

于是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Sorry.”

那人皱着眉头看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来的及收回去,形成了一个很怪异的,类似嘲讽的表情。他前后的同伴也停下了脚步,看着这场突发的对峙。

庄楼的心跳像是鼓动在耳膜边上,大脑充血,后背也似乎出了一层汗。

他的紧张突如其来,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被陌生人围绕着,让他连张嘴都变得困难。

脸色惨白,手指紧紧攥在一起。

他退后两步,嘴里喃喃着对不起。

男人冷眼俯视他,似乎张嘴要说什么。动作夸张,露出一口白牙和猩红的舌尖。身后的霓虹灯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阴影笼罩在庄楼身上。

庄楼有些害怕,下意识闭上眼。

那一瞬间,他后悔了。他不该跟着一起来。

这不是他的领域,是令他害怕的陌生。

一双大手却在此时从后面拉住了他的胳膊。

那双手很大,隔着两层衣物,抓着他的手臂。很用力,几乎将他抓疼。后背也轻轻的碰到了某种坚硬的东西,就像是一面盾牌。

“Hey.”已经完全变声的男声很性感,是庄楼听过很多次的声音。不同于之前的慵懒,他刻意放高了音量,就响在庄楼耳边不远的地方。

只有一个音节,甚至没有什么感情。

但就是莫名给了庄楼力量,于是他睁开了眼睛。

他被简琮臻半抱在怀里,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对方的脸就在他左上方一点。

像一只蛰伏的雄狮。漆黑的眼睛目光冰冷,透过半遮的刘海,也越过庄楼,冷漠的和那异国男人对视。

“他们撞到你了?”庄楼听见简琮臻用汉语在耳边问他。他下意识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随后看见那异国男人小声的骂了一句,和同伴又转身跟上了那杆旗帜。

忍不住长出一口气。才感觉到原来不过这片刻,他的手脚就已经发软了。

“你还好吗?”简琮臻直到看到那男人走远,松开了拉住庄楼的手:“我一转头你就走远了,人太多,赶上你花了点时间。”

庄楼尴尬的拉开一点距离:“没事,我还好。我想从他们之间过去。周晓他们走远了。”

一句话说的颠三倒四七零八落,可简琮臻听懂了。

他叹了口气,从兜里拿出一瓶小容量的矿泉水:“喝点水。”等庄楼将水接过去,他将手揣回兜里,黑眸漆漆的盯着面前漂亮清隽的青年——面前的人显然吓得不轻。

“我以为你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刻了。”

庄楼抹了把脸,视线越过人流,四人的背影早就消失不见了。

目光所及之处,除了简琮臻,都是陌生人。

这是最好的培养感情的时候。

园区里没有信号。

所有人都会抛开回不完的消息,看不完的动态,没写完的作业,不知道成绩的考试。

人潮拥挤,音乐轰鸣。热闹喧嚣的夜晚,男孩女孩手牵着手感受电音和蹦迪带来的纯粹快乐。暧昧带来的荷尔蒙可以在这里得到短暂的释放。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们,他们可以在音乐声里牵手,拥抱,甚至亲吻。

庄楼知道,简琮臻也知道。

他将水揣进兜里:“sry,给你添麻烦了。”

简琮臻摇头,俊脸上没什么表情:“没有。找不到你才是真的麻烦。”

他们早就做好了会被那四个人丢下的准备,所以紧紧走在一起,成为彼此在这个黑夜里唯一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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