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卧床期间,薛锦每日例行过来一趟,亲自服侍陈云盥洗,喝药。
“田庄那边今年的进贡处理的怎么样。”薛锦扶着陈云在床上坐起来,还妥帖的在陈云背后垫了一个靠枕。
“粮食统一存在粮仓里,各粮店的掌柜早上过来了,按往年的比例分了份额,山珍海味除了府上备下过年用的,也趁着新鲜买卖给了自家的酒楼,账都汇计了,还有一些往年老主顾定着的,也都打发伙计送到了,钱庄的掌柜一早也把账本送了过来。”
薛锦用汤匙一口一口喂着药,陈云无暇回应,玲珑站在帘子外自顾自的继续说了。
“一等庄园陈家庄交上来的东西是其它二等庄园的两倍,折成现银一万五千两,其他庄园除了城西的三等庄园之外,三四个二等庄园交上来的都差不了多少,七八千两,其中属庄头陈运交的最多,近一万两了,不过他的地如今已扩到快千亩,折起来也不算多了,四五个三等庄园交上来得也不差多远,约莫四五千两。”
陈云喝完药,薛锦用手帕帮他擦净嘴角,又递过茶水给他漱口。玉白端过来一个铜盆,陈云俯下身子低头吐了,开口,“这么说,今年的田庄生意进项倒是不足去年八成。”
“主子这几日不在,那陈运态度甚是狷狂,我说他们这个份额不够,说一句,他便顶上一句,底下的三四个二等庄头也跟着起哄,反倒骂我年轻不知事,不知人间疾苦,一天地也没下过,反倒教训起他们了。”
“主子,您前些日子派住在东街族里的旁支亲戚陈柘,管西街采办的事,他见到我倒是热忱,还跟我说起,前两日在外面喝酒,听那边的管事说,几个我们府里的庄头到拉了几车山珍往西府里送。您卧病在床,他们不往您这送些孝敬,反而送到那边了。”玲珑说到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倒无妨。”陈云见薛锦站在床边,安安静静的,又开始解开陈云刚刚穿上的袄子,准备服侍他躺下,陈云顺从着薛锦的动作,躺好之后却抓着薛锦的手不肯松开。
陈云的掌心很热,薛锦的手却有一些凉,薛锦见还有人在,挣了挣,没有挣开,只得让陈云和他十指相扣,感受着温暖的温度传递过来。
“你吩咐下去,今年春后把最肥沃的陈家庄的水田交由大庄头陈运去管,城西的新买的三等庄园如今正是没人管,土地干裂长不出粮食,我免了今年的地租和上贡,正好让丰收好好发挥他的治旱经验,做得好我这边另有重赏,其他人暂不调动,只是陈家庄里里有十亩胭脂稻田,是要上供皇家的,料想陈运没有照料的经验,还是得原来的佃户来种,还得请陈丰盛读书之余多去看看,这十亩田可不能出了岔子。”
玲珑聪慧,会意退下了。
缀锦酒楼,玲珑热情款待了这些田庄庄主们。
“这几日家主病着,不能亲自接待各位,只能委托我和酒楼的尚掌柜招待各位,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各位庄主看到我年轻的份上,多多包涵。”玲珑说话恭敬有礼,给足了这些庄头体面。
桌上是一年也吃不了一次的珍馐美食,听着玲珑的话,陈运和几个庄头也倍感妥帖,虽然昨日对账的时候玲珑语气冲了点,但再怎么说确实也是自己几个粮没交够,连忙拱手谢礼了。“这怎么敢,您贵人事忙,请客吃饭就算了,还说这样的话,叫我们怎么承受得起。”
玲珑微微一笑,“家主也体谅各位路途辛苦,特意嘱咐我给每位庄主封了50两银子,同时给各位庄主造了陈府内府管事用的牌子,无论去陈家的哪个商铺,都是比旁人更便宜些的,现在年根子底下,置办年货,或许也更方便些。”
玲珑是家主的心腹,在外人面前说话就代表着家主的脸面,这些庄头的地位,连内府的管事都比不上的 ,商街的商铺掌柜都比他们这些整日里灰头土脸有体面,过去也都是些主子身边不得宠的奴婢才打发到庄子里面去。
众人又是一阵拜谢,感谢主家的财大气粗,50两银子顶得上他们一年的银钱收入了,一个小农户一家四五两也就够了,哪怕他们这样殷实的庄头人家,一年的花销也不过二三十两。
玲珑又说,“主子说了,今年陈运大哥管的好,调来管陈家庄,正好城西家主新买了一个田庄,这里离河道远,几乎颗粒无收,乡亲们活不下去了,丰收大哥治理干旱有经验,就调到这边先帮帮忙。其他人暂且不动,至于陈运大哥之前的那个二等庄园,主子过阵子从你们里面挑个人顶上便罢了。”
陈运听到这个安排,顿觉志得意满,连连行礼感谢了。陈丰收虽然从一等庄园一下调动到了三等庄园,面上竟然丝毫没有愤懑之意,也双手接下了这个调任通知,不知他是真的毫无怨言还是装的。
陈家庄离城里的主宅最近,城里的一些商铺,盐铺,丝绸铺子,酒楼食材,包括陈府每日的用度都要靠它供应着。
谁都知道陈家庄的庄主代表着什么,不仅仅是日后统管所有田庄。
别看现在陈运表面上统领了几个田庄的头,可实际依旧是各自为政,无非是给彼此打个掩护罢了,说到底大家也还都是陈家的奴才,谁比谁高一等呢。
主子给他们,他们就有,主子不高兴了,打杀了他们法律也是允许的。
可是陈家庄的庄主却可以脱离奴籍,重新成为一个良民,同时还可以管理最好的田地。
玲珑走后,剩下的一些个庄主心思各异,陈孝也管了一个二等庄园,对另外一个二等庄园的庄主陈林说:“陈运当时摸了我们的底,却整整比我们多交了近两千两,我看他早知家主的调度安排,却偏偏不告知我们。”
陈林接话,“他的地多,往年也交的多,我看不像是图个人表现。”
玲珑前脚走,后脚陈丰收就走了。
“丰收这就走了,赶着回家挖田吧。”有人看着陈丰收背影打趣。
丰收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嗯了一声,然后直接引的众人一阵哄笑。
“真是个只知道种田的呆子,老子这么聪明,儿子却这么呆,也难怪家主调走他。”陈孝笑着说,摇摇头面带不屑。
“除了陈家庄,就只数陈运管的庄园最大,不知家主会安排谁去管理。”
陈府里,玲珑走后,又有人过来回了三四门事,薛锦在卧房里面听人回事,陈云丝毫不避讳让他听到了什么,这倒让薛锦有些惊讶。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陈云不是拉拉薛锦的手,就是摸摸薛锦的脸,虽然外人隔着帘子看不到,但还是让他很不好意思,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也有些微红。
陈云给自己找了个光明正大的借口,他生病了,意志力薄弱,内心的心瘾像是时时刻刻燃烧的火。
他病了,所以压不住这火,他只能偷偷的发泄一下,不然就是烧的太旺了,摸摸头摸摸脸摸摸手,已经是极限了。
他看着薛锦,就像看着一只自己特别喜欢的特别可爱特别高傲的雪色猫咪,恨不得能抱在怀里大口大口的吸猫。
但可惜这只猫咪不太亲人,你稍微靠近一些,他就跑了,只有你对他完全没威胁的时候,他反而愿意从你的身边经过,睡在和你不远不近的距离的地方理理毛发舔舔爪子。所以你只能趁他靠近又没有防备的时候,赶紧撸一下两下猫。
薛锦看着房里中柱挂着的西式的挂钟,陈家有两艘能出海的货船,家里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比公侯王府家都多,有个挂钟倒也没什么。只是薛锦一看,已经接近酉时,只得问了玉白,“外面还有几拨人等着的。”
玉白回,“还有几个采办,说近来一些进货事宜,等着主子的示下,到不是什么急事。”
“该用晚膳了,让他们明日再来吧。”薛锦叫来丫鬟,去厨房里知会一声,又开始服侍陈云起身。
“让他们进来吧,我不过顺嘴的事。”
薛锦手指一顿,倒也没说啥,只是低着头收拾,看不清神色,动作麻利的不止一倍,匆匆扶起来陈云,酒唤了玉白进来,“二爷的药还在煮着,我去看看,二爷这里你看顾着。”
陈云突然福至心灵,拉住人的手,“别忙。”薛锦见玉白在,陈云还要拉拉扯扯,收回手之余,脸颊微红还斜了他一眼。
陈云少见他这般模样,心里也痒痒的。“玉白,去回了外面等着的,招待了先在府里吃个晚饭,让明天早上过来找,事情也不一定要当面回,文书早递上来我批了也作数,不必一个一个站在外面等。”
“今晚的文书就已经好几封了,何大夫说了,休养最忌讳伤夜。”玉白回。
“我看不过来,还有你二奶奶帮着看呢不是。”陈云笑着看向薛锦。
“也亏的二奶奶在这,不说话也比我们一百句话都顶用呢。”玉白这话一出,本身就被陈云直勾勾的盯着的薛锦,一向平淡如湖水的眼眸,眨了眨,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迷茫。
现下面对着下人的奉承,也没做出什么回应,倒是陈云跟了一句,“油嘴滑舌,赶紧去传饭去。”
十七八岁的少年,面目华美,身材俊俏,鬓似刀裁过锋利,眉如墨画,虽然在病中,面如桃花夹带着春色,初见时,那一双桃花眼混浊的看向自己,即使花开到荼靡,可身上仍无一处是不华贵的,精致的,不是锦衣玉食养不出来的金尊玉贵,甚至眼角眉梢的流露的倦怠风流,在这个样貌和环境下,也是旁人不忍苛责的。
恐怕是千金万金公子,也不能像以前的陈云一般肆意挥霍,没享受过这般豪富,这世间再有多么名贵稀有,千金难求的宝物,在他那里也不过什么平常事物。
可现在的陈云,一双桃花眼依旧,却清亮了许多,更显得目若秋波,顾盼多情,笑意吟吟的专注的只看着薛锦一人,薛锦只觉春风拂面,和煦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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