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误会

“主君,夫人刚刚约见了善莺娘子,在城外温泉庄子上。”星雀得到府里传来的消息,立刻向傅承越低声禀报。

方才还笑语晏晏的面容上颜色骤变,傅承越心下一凛,程映鸯去见善莺做什么?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是祖母,肯定是有些风言风语传到她耳朵里了。

心头一紧,立刻与几位阁老告辞,翻身上马,一挥马鞭,朝着城外庄子疾驰而去。

秋风猎猎,吹动绛紫色的官袍,星雀和茂春立刻策马追上去,主君现在看着沉稳冷静,实际上内里已经翻江倒海了,二人不禁替程映鸯捏了把汗。

赶到庄子,傅承越却扑了个空,没有找到人,立刻转身阔步往正院去。

程映鸯送走了善莺,本来应该也回城的,只不过来都来了,想着便查一下账本,刚在账房对完帐,刚回房不久,便听得门外脚步声如雷。

下一刻,房门被“哐当”一声大力推开,一身寒气的傅承越堵在门口,逆着光,面容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那双锐利的眸子紧紧锁住她,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怒意,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戾气。

程映鸯被他这副模样骇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指尖微微发凉,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傅承越如此失态。

“你来见了善莺?”他的声音像是淬了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寒意。

程映鸯稳了稳心神,屈膝行礼:“是,主君,妾身奉老夫人之命,来庄子上见了善莺娘子。”

“奉祖母之命?”傅承越冷笑一声,一步步逼近,强大的压迫感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

“去做什么?给她一笔钱,让她识相点,永远离开帝京?程映鸯,我倒是小瞧了你,刚进门就知道替祖母做这种事了?”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程映鸯心里,她抬起头,试图解释:“主君误会了,老夫人是怜惜善莺娘子,说她在教坊司终非长久之计,愿意动用宫中关系,为她脱去贱籍!”

“脱籍?”傅承越打断她,笑声更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你说得轻巧!你懂什么?!我难道不能自己帮她脱籍吗?祖母为何突然要帮她?你站在祖母那一边,是何居心?”

他猛地顿住,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他布局良久,一直在等一个最不引人注目的时机,既能让善莺重获自由,又不至于将她推到风口浪尖?

祖母早就知道善莺身份,此举看似帮忙,实则是要将善莺彻底打发走,随意找个人家婚配,好断了他跟张家最后的联系,而刚刚过门的程映鸯就成了祖母手中那杆最合适的枪!

看着他一心认定自己心怀叵测的模样,程映鸯的心沉入谷底,他甚至连问都不问一句她到底说了什么,就认定了她是去作恶的。

她抿了抿唇,声音依旧平静,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妾身以为能早日脱离教坊司,对善莺娘子而言是件好事,主君身在明处,多少双眼睛盯着,行事多有不便,老夫人既有人脉,由宫中贵人发话,刑部定然照办,此事便可顺利解决。善莺娘子除了名,以后便可自由婚嫁,生儿育女,安稳一生,这难道不是主君所愿吗?”

“你懂什么!”傅承越几乎是低吼出声,他看着她那副振振有词的模样,心头火起,却又无法将祖母心思与她分说清楚。

“我的事何时需要你来插手,祖母的话你倒是听得认真!要想让我救你继父,你最好以后听话些!”

说罢,不再多言,他猛地转身,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冷风,大步流星地离去。

程映鸯僵在原地,看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耳边还回响着他那声充满厌弃的话,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夫人!”奉珠红着眼眶上前,又是心疼又是气愤,“您明明是一番好意,设身处地的为善莺娘子着想,主君他不领情也就罢了,怎能如此冤枉您,冲您发脾气!要奴婢说,以后他们这起子破事儿,您再也别管了!”

程映鸯缓缓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涩,转身看向奉珠,语气严肃:“奉珠,咱们现在要谨言慎行,这种话以后莫要再说。”

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凋零的秋色,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父亲还在狱中,前程未卜,诸多事情都要仰仗主君,人家说什么,我们听着就是了,何苦惹他不高兴。”

她其实并不十分难过,毕竟对傅承越尚未投入多少夫妻情分,只是那种不被信任的失望,像细密的针扎得人心口细细密密地疼,他甚至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曾给她。

傍晚,她还是依礼去向老夫人回话。

老夫人听闻她已办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做得不错,好孩子你是个周全的,我明日便向宫中递话。”

程映鸯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如实相告:“祖母,此事主君他已经知晓,并不赞同此举。”

老夫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眼神锐利地看向她:“哦?承越如何得知的?莫非是你告诉他了?”

程映鸯心头一紧,连忙躬身:“映鸯不敢忤逆祖母,绝未向主君透露半字,是主君他自己得知后来问了。”

老夫人冷哼一声,显然并不全然相信:“这才刚过门,长辈的安排就阳奉阴违,你既办事不利,便去抄写《金刚经》十卷,静静心吧!”

事情没有办成,还和自己孙儿有了嫌隙,程映鸯知道老夫人迁怒自己,垂下眼帘,恭恭敬敬低声应道:“是,映鸯领罚。”

是夜,月华入水。

程映鸯独自在灯下抄写经书,墨香氤氲,笔尖在宣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

一卷抄毕,已是夜深,她搁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看向门外,庭院寂寂。

“奉珠,什么时辰了?”她轻声问。

“夫人,快子时了。”奉珠低声回道,语气里满是心疼,“奴婢让人去前头问过了,主君他在书房歇下了。”

程映鸯沉默地点了点头,意料之中,她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颈,淡淡道:“咱们安置吧。”

躺在床上,她却久久未能入睡,并非因为傅承越不在,说实在的她还根本不习惯夫妻之事,今夜倒是难得放松。

只是今日种种在她脑中盘旋,本以为傅家人口简单,必不会像程家那样水深火热,实际上这祖孙二人斗法可比程家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破坏力大多了。

这深宅大院里的步步维艰,都让她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她在武威都督府时,何曾需要如此小心翼翼看人脸色,总是肆意张扬说一不二的。

第二日一早,程映鸯起身洗漱完毕,刚收拾停当,便听丫鬟通报,傅承越回正房用早膳了。

她微微一愣,随即整理好神色,迎了出去。

傅承越已端坐在膳桌前,依旧是一身朝服,面容沉静,看不出喜怒,与昨日的暴怒判若两人。

“主君。”程映鸯上前,如同往常一般,准备伺候他用膳,她伸手欲为他盛汤,动作轻柔而自然。

奉珠在一旁看着,鼻子发酸,她家娘子在武威都督府时,也是被娇养着的,何曾需要这般伏低做小,小心伺候?

到了这帝京程家,又嫁入这规矩森严的护国公府,竟是这般光景,可她一个丫鬟,再心疼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傅承越没有像昨日那样避开,目光却落在了她的脸上,尤其在她眼下的淡青色阴影处停留了一瞬。

昨夜茂春的回禀确认了善莺并未离开,反而是程映鸯得知她的身世后,说要和自己一起保护她。

他也冷静下来细想,程映鸯初来乍到,祖母之命难违,她确实一开始只是被当枪使了,只不过她明辨事理,有自己的主意,并不是完全听祖母的。

她说的自由婚嫁安稳一生,确是他对善莺最终的安排,不过却不是由被祖母操控类似驱逐的方式。

而自己这么生气,也并不是因为她私自见了善莺,而是她竟与自己不是一条心。

“妾身自作主张,未事先与主君通气,便去见了善莺娘子,惹主君动怒,是妾身的错。”

程映鸯将盛好的汤轻轻放在他手边,声音温顺,主动认错。

她垂着眼睫,从来都是高昂着的脖颈低下,柔柔弱弱的道歉,让傅承越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好了。

他生气她被祖母利用,可她刚嫁过来,不熟悉府中暗涌,又如何能违抗长辈?细究起来,自己昨日不问青红皂白便那般斥责她,确是莽撞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他知道程映鸯昨夜被罚抄经,想问一句昨夜抄经抄到几时,但话到嘴边,突然瞥见她身后奉珠那隐含不满的眼神,看着她依旧恭敬疏离的姿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接过瓷碗,只是淡淡道:“用了膳,我还要赶着上朝。”

他端起那碗汤,默默喝了一口,温暖的汤汁入腹,寒意驱散,却未能驱散他心头一丝若有若无的悔意。

程映鸯安静地坐在一旁布菜,不再多言,其实她不太会做这些。

在武威贺家大家都是热热闹闹坐在一起吃饭,父亲为母亲夹她爱吃的,小辈们各自挑自己喜欢的,甚至还争抢,从来没有哪顿饭吃的如此沉默过。

一顿早膳,在无声的寂静中用完,只余下碗筷轻微的碰撞声,敲打着各怀心事的二人。

用完早膳,傅承越起身离去,走到门口,脚步微顿,却终是没有回头,径直融入了门外的秋光之中。

看着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程映鸯才轻轻吁出一口气,这场风波似乎暂时平息了,只不过未来的路似乎比想象中更要难行。

程映鸯:你们府里就俩人,我也不知道你俩不是一条心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误会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怀上前夫他哥的崽

西江的船

宁得岁岁吵

狩心游戏

猫总会被蝴蝶吸引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假装是权臣白月光
连载中有梦缱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