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缘分的断点

回想起来,又好象刚做了一个烟花乱飞、刀光血雨的恶梦。指挥使友宁的眼睛总是得不到休息。乍醒起来在冰冷的石板上时,他看所有一切还是灰朦朦的,大概布满了尘屑、血丝,虚弱至极。只觉得一支支枪刀、盔帽仍在周围晃来晃去。知道自己还活着,不禁深深吁了口气。

“雁儿——”他第一时间想到去紧握就守候石床边一双柔嫩细润的手儿。他不用看,就可以直觉自己的侍儿会是怎样一副哭红的眼睛,愈发楚楚可人的蹙眉自伤。

俊秀英武的他也是她心目中的英雄。尽管知道豪迈倜傥的他心思并不完全在自己身上,但雁儿仍然甘心情愿为自己认定的人整个付出。她自己也认为没办法有别的选择,除非她受命照顾的眼前这个人死。

那样她也宁愿用剑在他榻前自我了断——如果他始终没再醒过来的话。于是她赶紧低头拭去泪,跪伏上前一步:“常侍,雁儿在,雁儿都在。可否让奴家为您解下铠甲?您中的刀还插在那里边。。。。。。”

的确,在陈州南郊的这一战友宁受伤不轻,前胸肩后各被砍入数刀,已穿透重铠;胁下再中一箭——在冲击向前中逐渐失去知觉而倒下的。若不是叔父沛郡公视他如己出,强令贴身护卫亲兵出动将他抢出,这名勇士早已在万千重装步骑兵蹂践下成泥了。他失血甚多,鲜血已将他内衬的袍服浸透,外层的鱼鳞状金属甲也被凝结的血粘连,以致他身体稍动一下,甲衣都要发出铮铮的作响。

友宁当然清楚自己的伤势。但他只是朝他清丽依人的雁儿略略目光致意,一如往常的回应,让她保持宁静。他也想到此时远非顾念这些的时候,他已没有权利如此顾惜自己。于是凝视温清的目光很快从她的脸际移开了。

“禀告朱常侍,”一名副将模样的军官上前一步拱手道,“我大梁军经苦战,已将陈州外围扫清;消灭贼人黄邺部,分割斩断葛从周、尚让、霍存等贼,令其没有容身据守之处。现贼众已溃散逃逸重新集结于陈北故阳垒,预计将有北窜企图。沛公先期返回大梁,布置防卫拦截兵力,临行前他希望常侍。。。。。。”

由于刚清醒,友宁对别的汇报内容都不大能听清楚。但惟独当听到“尚让”这两个字,他便不禁脱口而出问:“你说她怎样了?她现在究竟会怎样?”

除了雁儿,副将等人愕然。也不敢问他指的他的“这个人”是谁,副将只有接着他的应口答称:“不管是谁,伪帝直到一般小喽罗,都已无路可逃,尽在诸侯大军包围掌握之中。现在东有感化镇彭城时溥大帅,西有忠武节度的精兵,向北就是本镇大梁的腹地,擒拿黄巢、尚让、葛从周等渠首正法,献捷长安唐天子,是时时有可能的事。常侍不必多虑,现诸军已展开搜剿,不会放过一个可疑贼徒!”

副将不知道他的真实心思,答非所问。友宁此时思绪恢复,就床上冲动地喝吼:“你他吗的敢?!什么天子,你说的是哪家苟庇俅天子?!在外面你就敢违抗沛公的钧旨了么。沛公明明约法三事:要善待黄家的老弟兄,除却巢贼,对葛公、尚丞相、霍将军等都要优礼。不致让其落入加强其他的藩镇!俘获一个不杀,抢先占据金银钱粮解送大梁,另外还有女乐全部宫女美妇!已有被别镇掠去的马上就地夺回,不可犹豫违者连坐斩!”

“遵令!”副将以下数十员参佐马上埋头在他面前齐刷刷跪伏下去。也包括雁儿等几个使女袅娜曼妙柔弱的身体,略屈躬微露光洁雪嫩的颈背,双手相搭依右又搭在本就跪坐着的香膝上。只是雁儿比她们又多带了几件金银环佩腕饰,头上倭式高盘的发髻上多了件宫里服事女官级别才能戴的珠花簪,更显得她光彩独出、气质艳明高贵一些。

友宁仍感不放心。他感到自己已无法在这里睡下去,一股胸中莫名又在冲荡的激流迫他要亲自把那个“她”迎归来——他要始终战斗,在她面前展现“唐帝国第一悍将”的气概,让通常是心碎无助抱恨痛楚的她得到最后安全的停靠。。。。。。从前他是力所不能,现在则责无旁贷。有叔父沛公授予兵权和手下这支雄兵他所向罕有匹敌,中原大地闻“梁”、“朱”家的旗号色变。当然他同时也是为叔父苦心开创的基业开疆拓土、报答他对自己赋予的异常信任。皆让自己充满继续赴战的动力。从而慨然轻视自己的生命,也轻视自己部下那些业已伤疲不堪的众多做炮灰的命。当下他又下令:

“扶我起来更甲!”

此刻他俨如吕布。雁儿吓了一跳,她知道此时插在他身上的刀口处仍在溢血,涂金创药的地方都赤肿起来,但她也不敢违抗,一边命另两个侍婢取过一套新的甲装,一面自己亲自上前将他连盔甲的高大身躯缓缓扶坐起来。当她手触到友宁腰间的袍带,便感到被有力地握住了。她明知那是虚假的,却宁愿认为被他完全环绕住了。好没有道理,在这个时候,他还向她投来温暖关照的眼神,好象完全懂得她辛酸、苦情。就在她略感躁热微带娇羞就要将那盈盈脉脉迎上去,却见他脸骤然严肃,声音不大但显然是下令道:

“不要看!”

“什么?”

只听“噗!”一声,就在雁儿稍不注意间,友宁已自用手强行把插在他腰腹间的那把短刃抽出来了。顿时一道血喷涌而出。

但友宁还是坐住了,定如石像,连眉头都不皱。那一瞬间,连雁儿也难以置信他何以会有这样大的勇气和坚持,是什么驱使他这样不要命。尽管雁儿也受过唐宫神策兵的秘密特别训练,但看到这种场面还是不禁掩面,倚着他胸前的铠甲抽涕起来。在医官为他包扎后,才回过神来,匆忙略显手足无措地为他拆卸掉旧的沾满血迹的那套甲装。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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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宁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