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吹拂着幢幢树影,带来一股子湿气儿。
许知知是被冷醒的,哆嗦着身子,她扶着腰缓缓立起身子,闷哼一声。
酸……骨头僵硬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懵神的眼睛突然清醒转头看向另一边。
叶淞依旧跪的挺立,墨玉的长发以木簪束起,经历一晚也未凌乱,白衣上一尘不染,不似她……许知知看了看自己,因趴在地上前胸那块晕了不少灰。
她双手揪起脏的地方细细搓着灰,脑中忆起昨夜这人冷不丁的盯着自己……
叶淞至今还未问起她关于新婚之夜所发生的事情,他会怀疑叶景的死与她有关吗?
她为何要心虚,反而显得真与她有关一般。
许知知越搓越用力,心中愤愤,摩擦的声音终是引起那人的注意。
叶淞转过头,与她幽怨的眼神撞的正着。
……
几息之后,许知知手脚僵硬,叶淞则浅浅一笑。
“嫂嫂,早。”略带沙哑的音慢条斯理。
……
许知知战战兢兢抚平胸前的褶皱,直视那双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睛,随即又触电般的收回目光。
呼出几口气。
长嫂如母,她现下才应当是这叶府里辈分最大之人,凭什么被这小子拉着鼻子走?许知知想着支起身子。
弯起唇笑了笑,学着长辈说话的语气。
亲切、和善且慈祥:“淞儿啊,早。”
寒风似乎都凝滞下来,露珠落在水洼中“滴答”一声。
背后阵阵凉意,可打定主意立好威信,她此时自是不能再怂。硬着头皮从身前抽出三炷香,半天才点着,无事般朝着棺木祭拜。
叶淞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直至她完成第三拜。
“嫂嫂刚刚唤我什么?”
耳后的吐息极近,连着嗓音浅浅震动,许知知仿佛听见毒蛇“嘶嘶”的吐着信子。
这他妈谁敢说第二遍?
叶淞的视线下,女子原还带着血色的耳珠一下子褪去颜色。
连头都不敢转过来,却还总是招惹他?
他懒洋洋的支起距离手不过一寸的发梢,绕着指尖,细丝的痒意。
“小公子、夫人,饭食准备好了,吃些吧。”
妇人的声音不算好听,在许知知的耳中却犹如天籁。许知知手指抽了抽,从他手中解救出自己的头发,大喊了声好。
差点没跳着走到门口。
最远的距离,许知知撑着门板转过身,“小叔不一起吗?”
晨光柔和,打在他刚刚绕在手心的发丝上,闪闪亮丽。叶淞就立于阴影深处,手掌无聊的绕着圈儿。
“就来。”
****
来祭拜的人实在是少,直到叶景的下葬,来叶府吊唁的人加起来还没有那日许府来要和离书时的人多。
骁骑将军府再没落,当年的战功却不是假的,不免令人唏嘘。
“夫人真是贤惠,”说话的是府里的老人,温嬷嬷,是叶家两兄弟的奶娘,也是府里唯一一个不是死契也依旧愿意留下的人。
许知知自然也是带着些尊重的。
“都是些小事,”她笑着道,却趁着温嬷嬷转身的功夫,快速的舀了两大勺盐放到黑色罐子里。
忙活好这些,许知知端着碗碟向温嬷嬷打趣两句便朝着南边的小屋走去。
将军府不小,可下人太少整理不过来,索性只用了前院的几个屋子作为住所,其他的每月打扫一次便可。
很快便到了叶淞的小院。
“夫人,您来了。”叶淞身旁的小童木柏前来接应着。
圆乎乎的小脸,每次见她都是笑脸相迎的讨人喜欢,许知知忍住没有去掐他堆起的脸蛋子,“今儿炖了鸡,给你家公子补补。”
木柏未带她进屋里,而是往后院去。
许知知也不觉得奇怪,叶淞现下住的这个院子屋里的光线并不好,是以白日里都在院子里看书。
果然,一入后院,干净的石桌上摆放整齐的书籍占了小半个位置。
男子则背着光坐在石凳上,在并不宽敞的空桌上依旧认真的书写着什么。
墨色布锦束腰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段,忽略那半露出冻得发青的手腕,倒是有些赏心悦目。
初春虽有太阳,却也是有风的。
许知知看着他那短了一截的袖子,柳眉不自知的蹙起。
“小叔近日辛劳,我特地请教了温嬷嬷,给小叔补补身子。?”也不理他是否反应过来,就将黑色的罐子压在那被风吹起的纸张一角,压平。
刚走一截路的许知知,背对着风口,身体自然的趴在那一坨书上,舒服的挑眉。
这些时日的相处,许知知也摸清了他的底细,全府上下也就十来个人,银两更是少的可怜,现下都归她管着了。
许是叶景的死使得这小子那几日阴测测的,总让她联想到上一世的叶淞。
可现下……许知知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敲着石桌,这个连衣服都没的穿的小可怜能对她做什么?
暗自唾弃那几日一惊一乍的自己。
瓷碗的盖子被拿下,与石桌碰撞发出脆响。
叶淞看着她,熟练的拿起汤匙搅匀汤水,一阵“呲啦呲啦”的刺耳音,像是未上釉的瓷摩擦的声音。
许知知神色僵了僵,望着那光滑的反光的汤匙。
刺耳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散。
她知道那是盐粒彻底化了……
“嫂嫂喜欢吃盐?”
叶淞一口气将鸡汤喝下了小半碗,连眉心都未皱一下,而后看向她,深幽的眸透出询问之意,倒叫许知知乍舌。
话毕,又拎起一旁的水壶倒入碗中中和搅拌,又喝下半碗重复动作。
一罐鸡汤见底,连肉都未剩下。
他是不会浪费食物的,许知知也是根据观察才知晓。
“母亲走后,家中的产业一再倾颓,兄长也因中毒不能行走,这样的鸡汤,是只有过节才能吃得到的,还望嫂嫂莫要再浪费粮食。”
叶淞缓缓道,将碗碟收拾好,黑眸变得暗淡,隐隐的忧伤和怀旧之意。
……
许知知摸了摸鼻子莫名的心虚。
“许……许是手抖了,下次我少放些。”
该死,她还有些心软了怎么回事?她捏了捏手心刚想开口再找回些场子。
“多谢嫂嫂。”
“不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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