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鬼。”
那人手搭在她肩上,她气不打一处来,猛地甩开。本想让那人赔钱,可仔细一想,若不是他适才拉她一把,此时早已被那铁蹄踏过,踩成肉泥了。
可是这样一想,叶灼却更难受了。一想到只能自认倒霉,她就想哭。
少年从没见过这样的道理,于是探头道:“是我救了你,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方才你那样杵在路中央多危险,不思知恩图报,难道反要救命恩人赔钱不成?”
“谁要你救我了……”她一抽一抽地答,不像答谢,倒像是撒气。
“呃,怎么哭了?”
他最怕小孩哭,一下便慌了神。要往怀里拿出什么,手忙脚乱掏了一通,想起来没带帕子。伸手去擦,反而蹭了一手的眼泪鼻涕。
“你别哭,别哭啊!”
闻言,叶灼哭得更大声了,“银子没了,鸡也飞了,换你能不哭么?!”
“好好好,多少银子,我赔给你就是!别再哭了。”
“不要你赔……”她嘤嘤地抽泣,将地上的石子踢出一尺开外,“本姑娘难得出来一趟,难得赌赢一次,到头来全玩完了,这下我还怎么去找师父。呜呜呜……”
少年好似听到什么玩笑话般,抓住要点:“姑娘……?”
“有什么可奇怪的?”叶灼抹了把眼泪,“古川多地痞流氓,为求自保,我在外不便以女儿身示人罢了。”
那人上下比划一番,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可你这一身……”
“我这一身怎么了?看起来不像姑娘?”
“嗯。”
“但我就是姑娘!”她气得又是一跺脚。
见她收了眼泪,少年终于安下心来。本以为是个好人,可他嘴角一扬,当真不会说好话:“可你看起来,像个街溜子。”
“你才是街溜子,你全家都是街溜子!”
“哎,你只猜对一半。”他得意地笑起来,“我全家不是街溜子,要说起我来,倒真的是街溜子!”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叶灼只觉得他欠揍极了。但念在此人的确救了自己一命,适才又不小心冲他发了脾气,便懒得再与他计较。
“今日多谢你了啊,街溜子。适才是我不对。”叶灼说着,抱了抱拳,“救命之恩,有缘再报!”
“今日报不行么?”他追上来。
叶灼无语凝噎,丧着脸道:“我浑身上下没一文钱,怎么报?既无财又无色,你不会要我以身相许吧?”
“以身相许?倒是个好主意。”
他笑得玩味,吓得叶灼捂紧身子连连后退:“可别乱来啊!”
顶着这样一张脸,穿着虽称不上华贵,好歹像是个正经人。总不能和地痞流氓是一帮货色吧?叶灼打量着他,满脸狐疑。
“没没没,开玩笑的。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少年忙辩解,说着捂着头,踉跄几步。
尚未搞清楚状况,见他倒向自己,叶灼吓得躲向一边,“这位兄台,你是怎么了?”
“我初来岐州,有许多事不明白。路途颠簸,不瞒你说,我已经连着三日,滴水未进了……”少年睁开一只眼,一副要昏迷的样子。
哇,三日滴水未进?那也太可怜了。叶灼心想,她要是连着三日不吃东西,怕不是要饿成什么样子。
“姑娘若能领我找个隐蔽去处,稍作小憩,便权当是报恩了。”
“找馆子?这好办。甭管旅店酒馆,哪家老板我都认识。”叶灼想了想,义正辞严,“只是这银子么……”
少年无奈地笑笑:“你只管带路,银子我出。”
“有银子都好说。”叶灼眼珠子滴溜一转,指了指街道尽头,“跟我来。”
杏花村酒家。
此时接近打烊,客人不多,偌大的酒馆内,传来二人的欢声笑语。
“兄台好海量!”
桌上摆满大鱼大肉,美酒佳肴,一看就是笔不小的开销。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近两个时辰,又是喝酒,又是吃肉的,好不快活。
“想不到你竟也在白日的赌客席之中,看不出来啊。像你这样的公子哥儿,也喜欢看斗鸡?”叶灼说着,猛灌一壶酒。
“说不上喜欢,只是来都来了,图个新奇。”少年放下酒盏,“不过当时你如何断定,你那只鸡一定会赢?”
“其实吧,也有一部分赌的成分在。我早前观察过黑将军的比赛,一场接一场下来,对它的弱点稍作总结,心里才有个底。”
“哦?”少年来了兴致,“是什么弱点?”
见与他聊得投缘,叶灼挥了挥手:“你想想,比了那么多场下来,再勇猛彪悍的斗鸡,都难免负伤。那黑将军是只好鸡,可即便常胜之鸡,也不能连续作战。它的弱点,就在腿上。我之所以一眼相中大黄,便是因为那双粗壮的小腿,虽说是只肉鸡,但生得又高又大,冠平嘴利。这样的鸡,一眼便是睚眦必报、最为好斗的鸡,一旦战斗起来,往往至死不肯甘休。”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年纪不大,懂得倒不少。”
“小意思啦,一般人我不告诉他。”叶灼扶着一缸酒,满面霞红,“说起来,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卫明川。”
“卫明川,是个好名字……嗝。”她指着天花板,“我叫叶灼,江湖人称,古川小医仙!”
“这么说来,你的医术很好咯?”卫明川两手撑在桌上,饶有兴致地瞧着她。方才他就没喝多少,不曾想这小丫头,醉得比他还要快。
“岂止是好,丹青阁听过吧?就是我家开的。整个古川,我称第一,还没人敢称第二!”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什么,她敲了敲脑袋瓜。“噢,有一个,我师父堪称第一……差点儿忘了!”
“你从刚刚开始就一口一个师父的,你师父究竟是什么人,真有这般厉害?”
叶灼抬起头,想起师父,脸上漾起不一样的神色。
“师父叫……等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师父的名讳,岂是谁都能知道的?”
“你告诉我,万一我认识,也好帮你找师父啊。”
“也是哦,嘿嘿。”
一阵头晕目眩袭来,叶灼说到一半,脑门便往盛酒的碗中砸去。一只手刚刚接住,她便昏睡过去,不省人事了。
卫明川背起她,叹了口气:“不会喝就不要喝,还喝这么多。”
结过账,卫明川背着叶灼,走出酒家。
今夜无风,月儿挂得很高,被乌云挡住,露出来半边月牙。古川宵禁得早,街道上空无一人,静得能听见树叶落下的声音。
“殿下,今夜落居此地,不宜出行。”身后侍从道。
此人方才便一直守在门口,虽然穿着便衣,但生得方脸宽肩,眉宇间英气逼人,难掩大将风范。
“总要送她回去。”卫明川看了眼熟睡的叶灼,若有所思。
“邱山,今夜你派人封锁城门,再暗中遣几名守将,切忌打草惊蛇。胡将军已经抵达虎丘,我们行动要快,须在三日之内与其汇合。”
唤作邱山的侍从执剑作揖,就要走时,卫明川叫住他。
“务必不能漏下任何可疑人员。倘有违命不从者,杖责五十,不予如实相告者,一律押回京城处置。”
“是。”
夜幕之中,烛火一家接一家亮起。漆黑一片的城池,顷刻间灯火通明。
“户部有令,有人窝藏狱中逃犯,按律稽查人口,违者问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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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无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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