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如此神武?”
有金吾卫凑上前来。而张客抬起下巴:“就是如此神武。”
毕竟不是所有金吾卫都参加了抓捕,身为化名张大强潜伏进白莲教的金吾卫本尊,张客在将一切汇报上去后,便受到了金吾卫们的热烈追捧。
“当时我一个黑虎掏心,一个金鸡独立,再一个扫堂腿,最后扑上去一个擒拿!哼哼……区区白莲教主,也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罢了。”
在跟萧墨汇报时,张客的嘴就不受控制地花花了起来。他几乎三句不离“都是为了百姓”“都是为了陛下”“苦一苦我没关系”“骂名我来担”,听的萧墨频频扶额,连笔录都改了一遍又一遍,才终于向许止发出。
现在面对金吾卫,张客就更没有顾忌了。
他本就巧舌如簧,演技出众,不然也不会被派去做这样的任务。况且这样传奇的经历到底少,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金吾卫们平日没什么消遣,倒也乐得听他瞎扯胡吹。
但被押送的白莲教教主脸都黑了。
什么黑虎掏心什么金鸡独立什么擒拿,他以为这是演义故事吗?
越听越气,越想越恼。白莲教教主终是冷哼一声,侧过头,努力平心静气,让自己不要和这些官府的蠢货计较。
——毕竟,他们也得意不了几时了。
……
“好生无趣……”
京城,晏府。
难得得闲的柳沅抛着饵料,看着池中鱼追逐,自己却兴致缺缺。
支着额角,晏还明饶有兴味地看向他:“嗯?近日有何事让我们的柳大督公如此烦忧,连鱼都觉着无趣了?”
柳沅一向喜欢喂鱼。
在他看来,鱼儿追着饵料,就如人追名逐利,亦如人贪生恶死。柳沅喜欢看这些,也会从这些中得到难言的乐趣。
但此时,将最后的一点饵料尽数洒入池中。鱼儿一拥而上,柳沅却觉得更无趣了。
以帕子细细擦过五指,柳沅垂眼看着那些愚钝的鱼,漫不经心地转移了话题:“听罗培说,东鲁的金吾卫又在坑害他们,强迫他们给金吾卫收尾或打头阵。晏首辅不管管吗?”
晏还明轻轻“咦”了一声。
“柳督公此言差矣。”晏还明慢条斯理:“如何能说是坑害呢?厂卫本就是一体,金吾卫身为后来者,难免受到的掣肘要多些。西厂又一向能干,他们会求助也不意外。”
“求助?”
柳沅意味不明道:“原来金吾卫将那视作求助……我们西厂也真想向金吾卫求助。”
“欢迎。”晏还明毫不介意:“只是,由于督公截了我的文书,金吾卫去东鲁的时间也晚,要忙的事也多。所以大抵是帮不上西厂诸位什么忙了。”
“呵……”柳沅哼笑了一声,又道:“只是我怎么听说,金吾卫已抓了那位白莲教教主?”
“柳督公说笑了。”晏还明笑了笑:“身份未确认,谁也无法确定那真的是那位教主。白莲教多狡诈,谁又可知……那不是鱼目混珠,以借替身,让真教主金蝉脱壳呢?”
“以假乱真?”柳沅看向晏还明:“这个说法倒有趣。”
晏还明笑而不语,柳沅也没再说下去。
春风冷冷。望了望天边遮天蔽日的云,柳沅忽道:“今日闲来无事。晏首辅府上可有好酒?不若你我喝两杯,也算解闷了。”
微微扬眉,晏还明没有拒绝。
……
晏还明的酒量好,却不常喝。
他不喜欢把自己喝到烂醉,也不觉得借酒消愁有什么好。但柳沅显然习惯如此,更何况,他们都收到了东鲁递回的消息。
白莲教教主被金吾卫抓住。西厂忙了这么久,几乎一无所获。
金吾卫却算是大获全胜。
虽然对那位白莲教教主身份依旧怀疑。但柳沅不高兴,晏还明便高兴,他也不介意陪柳沅喝两杯。
领命而去的侍从送酒来,他们就在湖畔寻了个凉亭。昨夜大雨,晏还明披着厚重的大氅,倒是不冷,便也不介意在这吹吹风,赏赏景。
柳沅有些酒瘾。
或许也是因此,他的酒量比起晏还明还要更好些。在晏还明赏着池中锦鲤、时不时轻抿一口浊酒时,柳沅已经自己喝了一壶,并动手去拆第二壶。晏还明也不拦他,毕竟西厂又一次大败而归,柳沅也的确该愁一愁。
说来也真是让人好奇。
摇着玉杯,望着追逐的鱼,晏还明漫不经心地想。
西厂上次一无所获后,先帝便割了司礼监秉笔的职权,下放给内阁。虽然清楚少帝对弄权不感兴趣,也清楚自己大概不会得到什么,但晏还明难免好奇此次若也能坐收渔翁之利,会得到怎样的东西。
柳沅似乎看懂了他的想法。
微微眯起眼,已经染上酒气的人逼近晏还明。
“晏首辅在想什么?”
微醺时,柳沅总是习惯将尾音勾上去,每个字都像藏了钩子。晏还明有些嫌弃柳沅的酒气,抬手抵上他的额头,缓缓将人给推开了。
“柳督公聪慧过人,不如猜一下。”
晏还明也学着柳沅,把尾音勾了起来。
他们本就是一类人。所以晏还明的想法于柳沅而言,并不难猜。
但正因为不难猜,柳沅才不想猜——毕竟用这杯好酒都能想到,晏还明在想什么。
他轻嗤了一声,抬手敬了晏还明一杯。
“晏首辅真是做了个好梦。”
晏还明也不介怀。他轻轻一笑,与柳沅碰了碰杯。
“借柳督公吉言了。”
……
京城的春阴晴不定。
前夜刚下了雨,昨日晨间也久不见太阳。但到了今日,却是艳阳高照,照的人身心都舒坦了起来。
晏还明久违地去见了少帝。
近日的大事不算少,但大多已要紧到召集朝臣商议,少帝也一清二楚。所以在私下里,晏还明便未再提及公务,也未将自己对白莲教教主身份的猜疑说出口——毕竟无论是真是假,落入金吾狱便知晓了。
而一如既往,晏还明没有空手前来。在少帝期盼的目光下,他拿出了几本为少帝带的古籍。
少帝的脸瞬间苦了下来。
“先生……朕好累啊。”少帝委委屈屈地扯着晏还明的袖子。
他是真的累。
或许是晏还明近日的行事又给了朝臣紧迫感,令现在教导少帝的王文一都更严厉了几分。少帝近日为了完成课业,真真是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连梦里都是策论古籍帝王术。
……谁会喜欢这种梦啊!
少帝指着自己的黑眼圈:“先生你瞧,我眼睛都熬成这样了。”
看着的确刻苦又可怜。
抬手轻抚了抚少帝的脸颊,晏还明问:“那陛下想如何?”
听王文一说,少帝近日的确勤勉。只要不过分,他也不是不能满足少帝一个愿望。
明白了晏还明这话的意思,少帝眼前一亮,却又故作矜持。
“嗯……也没什么。”
少帝是喜好玩乐的。
或许是曾经做太子时压抑了太久,在登基后,少帝便开始了放飞自我。他不仅建了一个珍兽园,豢养着京中少见的野兽。还隔三差五就想出宫,想如先帝般微服私访。
可惜晏还明盯的紧,少帝只能想想。
但堵终不如疏,对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更是如此。当下的京城已入春,少帝从陶殊处看到了不少春日好玩的东西,心思难免又活泛了起来。
“先生,朕只是想出宫,去山上踏青……”
这不是本朝的习俗。但少帝还是拽着晏还明的袖子,眼巴巴地看着他。这是少帝惯用的撒娇模样,明明已经登基三年,少帝却还是过分孩子气,仿佛能让他忧愁的只有课业。
人笑着,晏还明的话却毫不留情:“陛下,换一个。”
少帝:“……”
少帝委屈:“朕长这么大,从没出过宫呢。”
晏还明故作讶异:“陛下去年不是还随百官去京郊狩猎了吗?”
少帝一顿,闷闷道:“那也是在猎场……朕的意思是,朕想与民同乐,百姓吃什么玩什么,朕就吃什么玩什么。”
听到这话,原本还在角落里当自己不存在的陶殊抬首。冷冷的目光在瞬间落到少帝身上,几乎要将这个蠢到让人发笑的少年天子刺穿。
……可笑。
陶殊巴不得晏还明拒绝少帝,最好再罚他抄些文书,让他老实一点。
但晏还明却依旧和气:“陛下,不是臣不许。只是,陛下是忘了先帝微服私访时所遇的刺杀吗?”
少帝一愣。
先帝曾经也是喜好微服私访的。
但大抵十一年前,他遇到了刺杀,当时还是晏还明为先帝挡了两刀才无事。可是那刀伤很深,一个在心口,一个在腰腹。纵使晏还明侥幸活下来,却也因此得到了一具残躯病体,留下了两道永远无法去除的疤痕,仿若蜈蚣盘踞。
忆起那两道狰狞的痕迹,少帝的心情在瞬间坠入谷底。他垂下首,也不再缠着晏还明要出宫了。
“……抱歉,先生。”
少帝的声音很低。
轻轻叹息,晏还明温声安抚:“不是陛下的错,陛下何须致歉?”
只是少帝依旧垂头丧气。而顿了顿,晏还明又道:“陛下安心。”
“日后若有机会,我会带陛下出宫的。”
……
是夜。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或许是不日就要离开东鲁,进入顺天府休整的缘故,金吾卫们今夜都有些倦怠。他们一个个抱着刀,立在树边打着盹。
直到。
“嗖——”
飞箭破空,匿于风声。
一个金吾卫还未来得及反应,身体便瘫软下去。
长刀映出月光,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狠狠劈向金吾卫们的脖颈。
“敌袭!”
谢谢宝宝们的地雷和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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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对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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