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终是没抓住那位刺客头领。
但此行收获亦不少。金吾狱有一万种方法让人求死不得,因此于晏还明而言,那些未来得及自杀的刺客都会被送入金吾狱,成为他的情报。
而关于白莲教教主的搜查,也有了结果。
“……死了?”
城中确认无人,金吾卫便去搜山。可这一搜,他们就在登州附近的一座无名山上发现了那位白莲教教主的尸体。
“有见过白莲教教主的金吾卫核实了身份,确认是其无疑。”许止垂眸道:“是服毒身亡。仵作说,已死了约有十日。”
晏还明若有所思。
无论这个白莲教教主是真是假,这样轻而易举的死去,都能证明他的廉价。一定有人在他的背后,操控着这场劫狱——而这场劫狱的目的并不是让他活下来,而是先金吾卫一步,让他永远闭嘴。
晏还明忽然有些惋惜了。
这位白莲教教主或许嘴很严,但他知道的一定很多。金吾卫从不怕人宁死不屈,毕竟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威逼利诱、屈打成招。嘴再严的人进了金吾狱,都一定会吐出金吾卫需要的东西。
可惜,死了。
晏还明轻叹了口气,劫住了自己的思绪。
“罢了。”晏还明道:“那些刺客可吐出来什么了?”
许止一顿,轻轻点头:“他们说,他们只是受人雇佣,听命办事。并不知自己此行的目的,也不知自己要刺杀的人与主家有何恩怨。”
雇佣?
晏还明轻嗤了一声:“你信吗?”
许止又是一顿,缓缓摇头:“属下以为,他们应是死士。”但出自哪里,是谁的死士……许止便只有怀疑了。
“不愿意说真话,喜欢编故事,那就一直审到他们会说真话。”
晏还明道:“不必在意他们的生死。审死了,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
晏还明很忙。
郭家,白莲教,安南布政司,事事件件都要经他的手。
因此自二月一别,薄迁已有两月未见晏还明。
说想念吗?应当是想念的。虽然薄迁也没有什么空闲的时间去想念晏还明,但每每入梦时,他都会梦回大魏皇宫,梦回被太监欺辱殴打时。
梦里的薄迁很愤怒,他想要嘶吼,想要打回去,挥出的拳头却又软绵绵的,一点没有他本人的力气。而反击只会得到更暴戾的群殴,往往在薄迁将被打死之际,晏还明都会从天而降,救他于水火。
梦的影响无形。
一夜连着一夜,噩梦连着噩梦。在薄迁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晏还明似乎在他心里有了更重要的位置。
亦师亦父?于当下的薄迁而言,大抵就是这样。
而在得知北狄人正在寻找他后,原本就很刻苦的薄迁愈发勤学,恨不得连睡眠与吃饭的时间都挤碎。
他不想回到北狄。
但晏还明需要他回到北狄。
薄迁清楚,自己的意愿并不重要。既然不重要,那为何不将晏还明的嘱托做好。晏还明救了他的命,也救了他的一生,投桃报李,他该尽自己所能的报答晏还明。
他以前没有做过什么事,更没有过这般沉重的责任。但既然应予了晏还明,既然背负起了这样的责任,他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哪怕,背叛的是他的母国。
长在大魏饱受欺凌的薄迁并不认同自己的血脉,更不会觉得王子的身份有什么价值。若不是晏还明,他早已因为这些死在了宫里。若是可以,若是让薄迁自己选,他宁愿做晏还明的孩子,都不愿做北狄王的孩子。
不过,他现在也的确是晏还明的“好孩子”。
想到晏还明,想到那个被晏还明吐出时,总是分外亲昵分外温柔的词,薄迁的指尖不自觉蜷了蜷。他抿起唇,努力注视着书页上的文字,想要借此洗去晏还明的声音。
……好孩子。
他要做个好孩子。
他要做会被晏还明看到的好孩子。
……
祝玉楼住在宫中佛堂附近。
这里清冷素雅,与祝玉楼的气质颇为相称。
但她并不喜欢这里。
“皇儿要来了。”
观音被层层遮掩。祝玉楼望着观音,道了句阿弥陀佛。
约定的时间是未时三刻,少帝的步撵准时停在了佛堂外。在满殿神佛的注视下,翠琴搀扶起祝玉楼,向少帝迎去。
“见过母后。”
少帝规规矩矩地给祝玉楼行了一礼。
祝玉楼牵起一抹笑,轻轻握住了少帝的双臂,制止了少帝躬身的动作。
“陛下不必多礼。今日风大,不如入内陪我说说话,可好。”
少帝自然不会拒绝。但在迈入佛堂前,少帝又忽然开口:“母后还是唤我六郎吧。”
祝玉楼垂下眼,又笑了笑:“好,六郎。”
虽说是母子,但祝玉楼醉心佛法多年,少帝大部分时候都跟着晏还明,包括年幼时也是在晏还明身边长大。他与祝玉楼不算特别熟悉,但到底是母子,总归要亲近三分,少帝每次来前都会想好和祝玉楼聊什么。
何况祝玉楼很温柔,无论少帝说什么她都听着,无论少帝为何高兴她都附和,无论少帝为何苦恼她都解答,少帝也难免喜欢和她在一起。
“对了,母后。”
跪坐在软垫上,少帝为神佛上了几柱香,才又看向了祝玉楼。
“先生前些时日被刺杀了。”
祝玉楼心念一动,面上却有些惊异:“怎会如此?晏首辅可还安好?”
少帝轻轻点头:“先生并未受伤。只是前些时日,先生刚与我说过父皇出宫的事……难免觉得有些不巧。”
祝玉楼一顿。
先帝出宫的事……莫不是出宫后被刺客刺杀一事?
思至此事,心下有些惋惜晏还明没事的祝玉楼虚虚握住少帝的手,低低叹了口气:“宫外总是危机四伏。晏首辅只与你说过他此次被刺杀,可曾说过……曾经先帝在位时,他就已被刺杀过数十次?”
数十次?这个数目实在不少,但晏还明都是货真价实的经历过。
少帝悚然一惊。而祝玉楼缓声道:“晏首辅吉人自有天相。不怕六郎说母后,但母后并不忧心晏首辅,母后只忧心六郎。”
“听闻六郎想出宫……”祝玉楼微蹙细眉:“六郎,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母后只希望你平平安安。”
陶殊是祝玉楼姨母的孩子,也是她举荐的伴读,因而少帝并没有追问祝玉楼是怎么知道他妄图出宫的想法。
他也接受母亲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睛。
抿了抿唇,少帝反握住祝玉楼的手:“我也希望母后平安。”
祝玉楼笑了笑:“我深居宫中,自然会平安。只是六郎,晏首辅遇刺,六郎可一定要记得关怀他。晏首辅是重臣,六郎不能轻视,更不能不仔细着。”
这话里的意思少帝都明白,但自祝玉楼口中说出就怪怪的。少帝说不上来哪里怪,便只点了点头:“我晓得。”
日薄西山。
李公公第三次来催了。少帝终是依依不舍地松开了祝玉楼的手。
“母后,儿臣会再来看您的。”
祝玉楼轻抚了抚少帝的脸颊:“母后也会想念六郎的。”
少帝离开了。
春风瑟瑟。立在佛堂前,眺望着渐行渐远的步撵,祝玉楼捻着帕子的指尖不自觉颤了颤。
晏还明……
怎么偏偏就你这般好运,遇刺未伤分毫……呵。
这是祝玉楼“醉心佛法”的第十年。
十年好光景,却唯有青灯古佛相伴,祝玉楼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可是她总要为了她的皇儿打算,为了她自己打算。
曾经的她,只是一个除了貌美与宠爱一无是处,连母家都不算强盛的妃嫔。在她的皇儿登基前,自己这样孱弱的母亲凭着这个名头,规避了很多明枪暗箭。而随着她寻找的盟友逐步攀上高位,她的皇儿的位置也愈发稳固,甚至被送进了先帝的眼中。
祝玉楼曾无数次庆幸自己选择了晏还明。
酷吏,代表着晏还明只能做一任皇帝的刀,在新帝登基时,他注定成为新帝的功绩,成为新帝的垫脚石,以死去证明先帝的勤政爱民亲臣之心。因此祝玉楼从不忧心晏还明得到的权利太多,会反噬她的皇儿。
毕竟他的权利越多,她的皇儿未来的功绩就越瞩目。
祝玉楼期待着晏还明的死亡。
祝玉楼曾无数次期待着晏还明的死亡。
可人并不是木偶,晏还明也没有按部就班的走上她理想的结局。
晏还明的确被先帝落狱。但是他没有死,他从牢狱中走了出来,甚至得到了更上一层楼的权利,将她的皇儿当做傀儡帝摆弄。
“……”
凭什么。
回到佛堂,望着高高在上的菩萨,祝玉楼又道了句“阿弥陀佛”。
曾经的祝玉楼并不信神佛。
毕竟所谓神仙,不过是一尊泥塑的像,连左右自己命运的资格都没有。只要她想,她就可以将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砸成一堆碎片。
但对于现在的祝玉楼而言,神佛却是她最大的依仗。
“阿弥陀佛……”
求菩萨保佑我儿,平安康健,诸事顺遂。
谢谢宝宝们的地雷和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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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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