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鲁赈灾于金吾卫的庇护下有条不紊的进行时,九州万方也正式步入了元旦。
元旦的大朝会繁复。
身着赤罗衣的百官入殿。献礼、祝颂后,便是少帝回礼、及宫宴。
晏还明送了少帝一座多色玉雕成的假山。
而陆毋陆将军也的确在元旦前夕赶回了京城。他风尘仆仆,并在这场大朝会中向少帝献上了一匹来自雪原的白狼。
少帝很喜欢这份礼物,拉着陆毋聊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命人将白狼带下,送去珍兽园。
“诸卿入座吧。”
随后便是宫宴了。
惯例奏九奏乐后,就是宴席。流水般的菜肴,每年都是同一副模样,为官十数年的晏还明早已经习惯。百无聊赖地看着桌上的菜肴,晏还明唇边挂着不变的笑,却在思索何时离去。
偏偏此时。
“晏首辅。”粗声粗气的男声传来,晏还明抬眸看去,便对上了陆毋高举的酒杯:“真是许久未见了。来,我敬首辅一杯。”
晏还明:“……”
在少帝动筷动杯后,下首的群臣皆已开始独自用餐、或互相敬酒。陆毋的举动在其中并不突兀,也不显眼。
可晏还明不想喝。
他酒量不错,但陆毋酒量更好,晏还明不再想在大庭广众下喝醉。何况他身子也不算好,并不适宜饮酒。
晏还明微笑:“近日身子不适,太医不准我饮酒。不如我以茶代酒,敬将军一杯?”
“以茶代酒有什么意思?”陆毋一如既往的看不懂脸色:“就喝一杯,也死不了,来!”
晏还明:“……”
注视着晏还明唇边不变的笑,无故觉得背后一凉的陆毋指尖一颤,险些将杯中酒撒出。难得在本能下用脑子分析了晏还明的本意,陆毋又面不改色地改口:“以茶代酒也挺好的,来,晏首辅!”
晏还明笑着垂眼,端起茶盏,遥遥敬了陆毋一杯。
一饮而尽。
苦涩的清茶入腹,在陆毋频频投来的目光下,晏还明也不好再继续不动筷。歌舞声中,他夹起一块大小刚好可以入口的肉块,在盘中滚了滚,滚去些过分甜腻的酱汁,才送入口中。
其实平心而论,宫宴上的菜肴除了有些过分甜了、油了,与晏还明清淡的口味不匹,倒也没什么不好。
晏还明平静地挑出了一小盘菜肴,决定将这些吃罢,便寻个借口离宴。
而陆毋看着晏还明面前那小盘中的大半绿色,瞪了瞪眼睛,又看向自己面前已经堆成小山的骨头,莫名感到一种奇怪的紧迫。他又抓起一只棒骨,撕咬了两口,思索着究竟是哪里令他觉得紧急。
不久,晏还明将那小盘中的菜肴吃罢,随即啜饮了一口清茶,便借口身体不适毫不心虚地离去。
少帝心疼晏还明,自然不会阻拦。但见证了一切的陆毋:“……”
陆毋:“???”
陆毋左右看了看没觉得有任何不对的百官,又抬头看了看担忧地望着晏还明的桌案,确定他没有喝酒才松了口气的少帝,觉得有哪里不对。
非常不对。
虽然早已听说,朝中晏首辅只手遮天,说一不二。但陆毋常年驻守边疆,并未切实体会过这一切。在他眼中,晏还明大抵还是十年前那个少年,还是那把刀,那把挥向百官、却握在皇帝手中的刀。
他不是没听说过晏还明血洗朝堂的声名,但陆毋更不是没有脑子。他很清楚,晏还明能做到血洗朝堂,就一定是皇帝的命令。身为酷吏,晏还明本身就是一只黑手套,皇帝的黑手套,哪怕走到了首辅之位,也依旧改变不了他的身份。
可现在……
看着对晏还明满心挂怀的少帝,陆毋觉得非常不对劲。他英明藏锋的陛下呢?先帝口中聪慧睿智的太子呢?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陛下,晏还明是你的狗,但你不是晏还明的狗啊!
陆毋的内心在咆哮,面色也有些扭曲。一旁的闻嵩宜看看他的脸色,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时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又想了想晏还明给他的任务,闻嵩宜终是长叹了一口气。
唉……
活着,真难啊。
……
不比喝到烂醉,头晕目眩的百官。晏还明早早离席,早早归家,早早给府上众人发完压祟钱,又早早洗漱歇息。
第二日,晏还明神清气爽,甚至闲来无事与安鹊讨论了一番,今日会是谁先上门讨要昨日没领的压祟钱。
大门是在辰时被叩响的。
侍从前来通传时,晏还明刚刚用过早膳。他有些意外地挑眉:“这么早。”
那想必,就不是许止与崔故了。
不过能在新春当日来寻他,想来不是有要事,就是按耐不住自己的人。这样的人不多,恰好,近日归京的陆毋陆将军就是一位。
就像不喜欢陆禹一般,晏还明也不算喜欢陆毋,毕竟这对父子总是说话不过脑子。但他不喜欢的人很多,所以晏还明也不会区别对待些什么。晏还明自认当下的自己较比曾经,已将修身养性做到极致,那只要陆毋克制住自己,别说什么太冒犯的话,做出什么太冒犯的事,他也不会生气,更不会想杀了陆毋。
只是,在见到陆毋,听到陆毋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后,晏还明所做的一切心理建设都有了崩塌的征兆。
“晏首辅还真是今时不同往日。”陆毋咋舌:“上次见你,你还只是詹士呢,每天杀人杀的不亦乐乎。不过短短十年过去,就成了内阁首辅,成了个顶顶闪耀,顶顶干净的人……嘿,真够传奇的。”
晏还明:“……”
他闭了闭眼,弯起唇角,不咸不淡道:“不比陆将军,上场杀敌才叫传奇。听说陆将军欲告老归京?真是期待陆将军日后在朝中,会有怎样坦荡的官途。”
陆毋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晏还明似乎生气了,又似乎没有。但陆毋在感知他人情绪方面一向迟钝,此时看着晏还明十年如一日的笑颜,便决定当做没有生气。
他继续努力寒暄道:“哪里哪里。我就是回来做个闲散武官,哪能有什么坦荡官职,跟晏首辅更是比不了……哈哈哈。”
晏还明:“……呵。”
晏还明不欲再与陆毋谈论这些,直接调转话题道:“不知陆小将军可还安好。十余年未见,想必陆小将军已能接过陆将军的衣钵,为我大魏驻守国门,开疆拓土。”
“嗨,那个混小子。”陆毋摆了摆手:“是长大了,也不听话了,让他成亲硬说自己不成,学着霍去病说什么……对了,晏首辅今年也二十有七了吧?怎还未成家,可是也想着‘北狄未灭,何以家为’?”
晏还明:“……”
晏还明呵呵笑道:“哪里。只是官场之事,已让我殚精竭虑,又如何能考虑成家?不过……听闻陆将军与妻子颇为恩爱,十数年如一日的飞鸽传书。陆将军怎么不在家中多陪陪妻儿?”
陆毋说的都是实话,只是过分不中听,但更难听的话晏还明也没少听,陆毋也没到真正冒犯的地步。晏还明不想给自己平添麻烦,便只隐晦遣客。
只是,有些过分隐晦的话语并未被听懂。与之相反,陆毋似忽然想到了什么,正了正神色:“对了,若不是晏首辅的话,我都险些忘了。”
他今日来寻晏还明,并不是真的为了展示自己谷底的情商,也有正事。陆毋在袖口掏了掏,掏出一卷有些破破烂烂的黄纸,放到晏还明面前。
晏还明抬眼看了看陆毋,又垂眼看向那封黄纸:“这是……?”
“这是我前些时日打下的那只鹰所携带的飞书。”陆毋道:“其上是北狄文字。大意是,他们在奉年老的红狄王之命,在大魏寻找他们遗失的王子。”
“红狄王子?”
心中浮上一个人影,晏还明状似不解:“可是那位早早病逝在宫中的质子?”
北狄并不是一个国家,而是诸多狄部族的统称。红狄,便是北狄中最强大的部族。只是,十年前一场大战,红狄战败于大魏,不得已送出质子——七王子。
此举本为求和。只是这位七王子年纪太小,刚到大魏没几个月,便因水土不服,病逝了。更让整个北狄与大魏的关系愈发水深火热。
陆毋应了一声,道:“北狄的那群巫师不知发什么疯。说那年送来大魏的质子没死,还活在大魏。那个红狄王没几年可以活了,就想找他的儿子回来团圆,派了不少探子进入大魏,想要找到那个死质子。”
说罢,他又骂了一句:“我看就是纯发疯!”
“当年尸体都给他们送回去了,虽然已成白骨,但也是他们确认过身份的。”陆毋道:“现在说那个质子还活着,他们就想把大魏翻过来找到人?以为大魏也是他们周边的那些小部族吗?”
晏还明轻轻颔首:“的确是太放肆了。”
陆毋叹了口气:“不过这下一来,他们骚扰边境的事反而干的少了。只是长久下去,恐有动摇国本之嫌。”
在正事上,陆毋的脑子一向好用。
忆起昨夜与闻嵩宜的交谈,他对晏还明拱了拱手:“所以,陆某想托晏首辅,派金吾卫搜查身处大魏的北狄探子。定不能让这些人扰乱大魏!动摇国本!”
谢谢宝宝们的地雷和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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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元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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