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红痣

江尽棠自然也听说了这荒唐传言,不过一笑置之,在书房里继续练字。

他的字同他人一般,清秀端丽,却又自有风骨,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一句“肝肺皆冰雪”①还没有写完,山月又进来说了宣阑往宁远侯府下的旨。

江尽棠一顿,笔尖洇墨,生生坏了一纸好字。

他将宣纸揭起来,随意扔到地上,道:“少年心性。”

山月笑道:“依我看,印小侯爷这个月里是不大会出门了,先不说挨了板子,行动不便,就这丢的人,也没脸再出去乱逛了吧。”

江尽棠垂眸看着笔尖,道:“宣恪那里什么动静?”

说到这人,山月皱起眉,道:“一大早的安王就命人递了拜帖,想要登门赔罪,但您不是吩咐了不见么,门房就拒了,送帖的人也没走,就说要亲眼见到您。”

“那就把人捆了送回安王府。”江尽棠道。

“是。”山月应了声,又说:“今晨简大人递来消息,说似乎有人在查兴灯村。”

简远嘉是九千岁座下的“僚鹰”,负责情报消息,京中无数官员唯恐此人手中掌握了自己的罪证,见到他都要恭敬的称一声“简大人”,相比起“走狗”佘漪,他们更加惧怕简远嘉。

毕竟佘漪脾气一上来只是一刀砍了你,但是简远嘉却是借刀杀人诛你九族,就是山月对此人也有些惴惴。

“兴灯村?”江尽棠蹙起眉:“查出是谁的人了么?”

“我要跟您说的就是这个。”山月道:“依照简大人的本事,竟然没有查出背后主使之人,可见对方势力极大隐藏极深,大业朝何时有了这么一号人物,我们竟毫无所觉。”

“若非宣恪没必要去查兴灯村,这倒是像他的手笔。”江尽棠想了想,道:“既然对方起了疑,你就知会佳时一声,他们想查,就让他们查。”

兴灯村就是江尽棠在案宗上记着的“出生地”,数十年无人问津的小渔村,今朝忽然热闹起来,只能是因为江尽棠了。

“是。”山月转身要走时,江尽棠忽然又说:“山月。”

山月回身,疑惑的:“主子还有什么吩咐么?”

江尽棠顿了顿,道:“我似乎许久不听你提闻家的事儿了。”

山月怔了一瞬,而后笑了笑,道:“打从跟着主子起,我就不姓闻了。”

江尽棠停笔,嗯了一声,道:“去吧。”

山月出了书房,今日天气好,梅花已经开败,桃杏树吐了新绿,阳光照射在上面,显得生机勃勃。

他想起江尽棠刚刚的话,抿了抿唇角。

闻家也曾风光过,他的父亲官至青州太尉,虽不是京官,但因青州富饶,商贾云集,若有人想要分一杯羹,少不得要拜会。

如今不过六七年,又有谁还记得青州闻氏呢。

不可避免的,他想起闻家被抄之前,他最后见了那个姑娘一次,那时候她还未及笄,却已经出落的很漂亮,旁人都说他有福,未婚妻生的这般妍丽。

但他终究没福,没能娶到那个姑娘。

……

聂夏从马背上下来,眯起眼睛看着山下的一片小村庄,问:“这就是兴灯村?”

身后的下属恭敬道:“回大人,正是。我们的人已经潜伏进去了,但是毫无所获。”

大业朝从开国皇帝起,就有一支名叫“弦月”的暗卫,只听从历任皇帝的命令,这支暗卫人数不算多,但全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所擅长的东西也不一样,譬如说皇帝遍布京城的“鹰哨”就分属于弦月的情报机构,聂夏正是鹰哨的首领。

此次聂夏跟随下江南的暗探来此,就是为了查清楚江尽棠的身世。

他在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便让手底下的人先行一步,却没成想一无所获。

聂夏将马缰绳扔给下属,点了几个人,道:“你们与我进去看看。”

“是!”

兴灯村民风淳朴,因为邻着江河,所以全村都靠打渔为生,如果自家还有剩余,就会拿些出来卖,是以总是有些小商贩来此收一些比较珍惜的渔获。

聂夏等人打扮成商贾模样进了村子,得到了村民的热情招待,聂夏买了些东西,才笑着说:“我其实也是慕名而来贵宝地,来了之后才发现果真是人杰地灵,怪道能出那么一位位高权重的人物呢。”

村长正在给几人倒茶呢,听闻这话,立时喜气洋洋的道:“去年王二家的大小子,考了个举人,咱们全村这么多年就出了这一个举人,您说的是他吧?”

聂夏笑道:“我说的不是这位举人老爷,而是远在京城的那位九千岁……我可是早就听闻这位大人物原本是出自兴灯村的……村长你竟然不知道?”

提起九千岁,村长面色变了变,叹口气,道:“这位千岁爷咱们可不敢说……他现在是京城里的头一号人物啦,若说他是咱们村出去的,千岁爷没准还觉得丢份儿呢,咱们也就不敢说了。”

聂夏低声:“我看你们这村儿,先是出了千岁爷那样的大人物,去年又出了个举人老爷,莫不是风水好的很,我都寻思着要不要举家搬过来……”

听他这么说,村长更是高兴,道:“不是我吹,我们这地儿是真的风水好,也就二十来年前遭过一次水灾,之后一直风调雨顺的,你看隔壁扬州又是瘟疫又是水患的,咱们这儿可什么事儿都没有……”

见村长喋喋不休的夸自己这村子,聂夏也不打断,等他说完了才道:“没准这是被文曲星庇佑着呢。”

村长更是欣赏聂夏,不由的道:“我叫我家那婆娘煮些酒肉,您留下来喝一杯如何?”

聂夏自然不拒绝,道:“我与老哥你投缘的很,当喝一杯!”

这一顿酒下来聂夏没什么事儿,村长却已经醉的五迷三道了,他喝多了还抓着聂夏的衣袖念叨个不停:“咱们这地方是真的好啊……”

聂夏见问不出什么,啧了一声,心想这些人的嘴还真是严实的很,怪不得之前派来的鹰哨都铩羽而归,他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袖,就听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村长家最小的女儿手里捧着一壶酒,怯生生的站在门口,看见聂夏,顿时羞红了脸,结结巴巴的道:“我、我娘让我来送酒。”

聂夏这人生了一张好皮相,惯擅长用这张爹娘老子给的皮去哄小姑娘,当即一笑:“麻烦姑娘了。”

姑娘脸更红,进来将酒放在了桌子上,见自家爹爹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抿了抿唇:“我去给阿娘说一声,您先去歇息吧,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聂夏颇有风度的一点头,刚要出门的时候忽然又听这姑娘细声细气的道:“我之前听说您打听千岁爷的事情来着。”

聂夏回眸一笑:“我就是好奇,姑娘你知道这事儿?”

小姑娘不敢看他,摇摇头,道:“我出生的时候千岁爷早就已经逃难去了京城,所以我对他了解不多,不过他家里跟我们是同宗,有些亲戚关系,每年他都会让人送些东西来给我们家。”

同宗……

聂夏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小姑娘,只能说是清秀,和江尽棠那副仙姿佚貌没有丝毫的相像之处。

“我之前听爹爹说过,千岁爷还有个弟弟,当时就是因为这个弟弟生了病,他才被卖进宫的,后来也就一直没了消息,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了。”村长的女儿小声道:“他们两兄弟是双生子,出生的时候村里可轰动了,都去祝贺来着,当时有一个游方道人,说他们兄弟两颈窝里的痣生的极好,将来必定是大富大贵的命……”

聂夏打断道:“你说他们是双生子,颈窝里还都有痣?”

姑娘一愣,道:“是、是啊……怎么了?”

聂夏问道:“那颗痣生在哪里?”

姑娘想了想,在自己锁骨上方比划了一下,道:“大概就是在这里,红色的,像是朵花儿,我爹说他记得很清楚呢……”

聂夏眯了眯眼睛,而后温柔一笑,道:“多谢姑娘了。”

姑娘垂着头羞赧道:“不客气……我也只是听过一两耳朵……”

聂夏拱了拱手,转身出了门。

他一走,刚刚还烂醉如泥的村长立刻坐了起来,看了女儿一眼:“囡囡,他信了没有?”

囡囡点点头:“我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信了……”她拍拍自己的心口,道:“阿爹,你以后可别再让我做这种事,吓死人了!”

村长拍拍女儿的肩膀,眸光有些沉重,道:“上面吩咐了,咱们也只能照着办啊……希望这次查了之后,他们就能打消疑虑吧。”

囡囡想了想,低声道:“阿爹,他们为什么要查千岁爷之前的事啊?千岁爷不就是老江叔的儿子吗?有什么好查的。”

村长露出一抹苦笑:“我曾经也这么以为呢,可是直到九年前我见到千岁爷……老江那混吝子,哪里生的出这样的儿子?那可当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囡囡惊愕道:“您是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村长叹口气,“这些大人物的事情,我们别掺和,老老实实的过自己的日子吧。”

囡囡道:“那阿爹你赶紧回房吧,阿娘等着你呢。”

村长推开房门,忽听外面一阵呼啸风声,可是四周枝叶未动,哪里来的风。

此时一声猫叫响起,村长一愣,才见不远处一只狸花猫蹲在地上舔毛,摇摇头道:“原来是你这么个小孽畜,吓我一跳……”

一边说着一边回了主屋。

聂夏半蹲在屋顶,唇角露出一抹兴致盎然的笑。

——这兴灯村,果然很有问题啊。

恐怕那红痣,也是九千岁生来就有的吧,若他没有多留个心眼儿,还真被糊弄过去了。

聂夏打开随身带着的酒壶,就着月色喝了口酒,叹息一声:“我这次可是立了一大功,得找陛下再赏我两坛好酒。”

他轻巧的下了屋顶,落在地上没有丝毫声音,唯有那只狸花猫对他叫了一声。

聂夏对它眨眨眼:“多谢你了,下次若我再来,给你带好吃的。”

“——若是我还会再来的话。”

①:出自张孝祥《念奴娇·过洞庭》——

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肺皆冰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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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红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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