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吊在树上的死尸，死状诡异，似是被吞吃了脑浆和脑髓。
小九原以为霜华一个弱男子，看到这般场景会花容失色，呕吐不止，惊惧交加。
却不想，他一个个地仔细观望这些尸体，面不改色，冷静分析道：“你看，这些死者面部表情痛苦，五官扭曲，尤其是他们的眼睛，瞳孔都瞪得极大极圆，可见死前恐惧到了极点。”
两厢一对比，倒显得她大惊小怪，反应过大了。
小九有意想扳回一城。
她稳住心神，想冷静面对这些死尸，但恶心感始终挥之不去，便索性低着头，从储物袋内取出《百妖全书》，认真翻找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妖怪，会吞吃人的大脑呢？”
小九从头翻到尾，都没有找到这样的妖怪，却见霜华若有所思，突然道：“前几日我在一家书肆翻到过一本《续博物志》，里面提到一种妖，叫蝹，若羊非羊，似猪非猪，常在坟墓附近活动，爱食死人脑。”
“莫非这附近有蝹？”小九问道。
“可能是蝹，也可能是其它妖物。”霜华眉头微蹙道，“蝹通常是伏于地下食死人脑，但这些人却是活人遇害，与蝹的习性并不完全相合。”
“妖性难测，莫不是那妖怪突然转了性，爱吃活人脑了，倒也不算稀奇。”小九道。
旁边的衙役听他们分析得头头是道，看上去颇有些见识和本事，指着他二人道，“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我和他？”小九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霜华。
“没错，就是你们两个，跟我去见县令。”衙役道。
“好。”小九喜笑颜开，蹦蹦跳跳地跟上前去，仿佛看到1000两银子在向自己招手。
衙役将二人带到了华城的县衙。
衙门的入口高悬朱红大匾，上书“府衙”二字，笔锋遒劲有力。两侧立着两座石狮子，看起来威风凛凛。
县衙内，县令坐在高堂正中，身着深色官服，腰束玉带，威严肃穆。
“怎么有点像审犯人的？”小九环视了一下周围，见数十个衙役整齐地排列在高堂两侧，忍不住小声向霜华吐槽。
“肃静！”县令拍了一下惊堂木，响起了铿锵有力的“当” 声。
他指着霜华问道，“这位道长见本官为何还戴着帷帽？可否脱帽讲话？”
小九心道，“好大的官威啊。”
霜华顺从地取下帷帽。
县令露出惊艳之色，忍不住站起身来，走下高堂，凑近来到霜华的面前，看清了他的绝色姿容后，肃然起敬，面色瞬间和蔼可亲了很多，问道：“这位道长来自哪里？师从何派？”
“来自山野，无门无派。”霜华淡淡道。
“可我听衙役说，你们识得那作祟的妖物？定是走南闯北，见识不凡。”县令见他仪表不凡，主动为他找补道。
“我们猜测那可能是一种叫蝹的妖怪，但还不能确定……”霜华的语气依然平淡。
一旁的小九忍不住扶额，大哥，你可太实在了，真是一句话都不会吹啊。
她果断上前打断道，“那妖物吞食人脑，极有可能是蝹，只需给我们一些时日，我们定能抓住这作祟的妖物，为民除害。”
“小道长，你就这么笃定，能抓住那妖怪？”县令又打量了一番小九，面露质疑之色。
“那当然，我是高阶捉妖师，抓过的妖怪数不胜数。你可听说过祷过山的大妖？没有人能从祷过山活着离开。但最近那个妖怪死了，就是我们除掉的，这是他的羽毛。”小九自吹自擂着，拿出了一根瞿如鸟的羽毛，在县令面前晃了晃。
县令近日也耳闻了祷过山大妖被灭一事，庆幸华城和凡城中间终于破除了障碍，可以自由地进行商业往来了，听说是小九他们除掉了那只大妖，不由态度恭敬起来，颔首道：“道长好生厉害，是本官有眼无珠了。二位道长远道而来，有失远迎，不妨入内一叙，用个晚膳，咱们边吃边聊。”
小九之前见到死尸，把肠胃里的存粮吐了个干净，此时正有些饥肠辘辘呢，听到县令说带他们去用晚膳，求之不得，冲着霜华得意地挑了挑眉，大意是：“还是我会讲话吧，一下子就引起人家重视了，又是夸赞又是请吃饭的，哪像你，只会把天给聊死”。
霜华一下子会意了，耸了耸肩，心道：“无所谓，又不缺他一顿饭。”
小九狠狠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
紧邻衙门后面，就是县令的家宅。
那是个三进的宅子，虽不算特别大，但富丽堂皇，由三个相连的院落组成，前厅、正厅、后厅皆有，后花园、书房等也是一应俱全。
从南门进去，两侧栽种着修剪整齐的翠竹和盆栽山石，看起来雅致有韵味。
县令领着小九和霜华到了正厅，叮嘱管家多上几道好菜，便与他们闲聊起来。
小九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他们在凡城抓树妖，在祷过山对战人面鸟妖的场景。个中艰难都被她一句带过，但天花乱坠的夸耀倒是不少，什么“她剑法超群，破了红宝石的迷障”“她法术了得，断了那鸟妖一个翅膀”“她机智无双，解救了被鸟妖困住的那些人”……
霜华频频抬头看向小九，心道：“这家伙吹起牛来，怎么脸都不红？”
小九被看多了，问他道：“你是不是对本捉妖师也甚是崇拜？”
霜华：“……”
脸皮厚，则无敌。
席间，上了很多美味佳肴。
有一道桂鱼做成的大菜，被炸得金黄酥脆，外形如展翅的松鼠，鱼身上淋着红亮鲜艳的酸甜酱汁，肉质鲜嫩细腻，很受小九喜爱。从鱼头到鱼尾，几乎被她吃了个遍。
霜华向来对美食无感，忍不住也夹了一块鱼肉，在嘴里品鉴了一下。
鲜滑美味的鱼肉瞬间融化在口中，酸甜交织中带着微微的果香，令人回味无穷 。
“这菜叫什么名字？”霜华问。
“松鼠桂鱼。”官家答道。
“味道不错。”霜华点点头，暗自将名字和口味记在了心中。
小九吃得正酣，心情甚是愉悦，摸了摸储物袋里妖怪炼成的妖丹，问道：“陆县令，之前看告示说如果献上妖怪练成的丹药，也可以获得赏赐，您要这些丹药作甚？”
她刚刚得知了县令姓陆，立马将他的姓氏放在了官职前面，以示尊重。
陆县令叹气道，“我有一子，名唤砚池，自小就有心疾，之前差点殒命，幸得一道长献上大妖炼成的丹药，吃了那丹药方才保住了性命。那大妖你知道是什么妖吗？”
“什么妖？”
“就是你刚刚说的祷过山上的人面鸟妖。”陆县令言归正传道，“可否将你们刚收服的那只人面鸟妖练成的丹药给我儿，我必重金酬谢。”
没想到瞿如鸟的配偶被人炼成了丹药后，意外救了陆县令儿子的性命，小九不由唏嘘，人间世事，似乎并无绝对的好坏。
之前，她讲得津津有味，吹得兴致勃勃，一听要这人面鸟妖练成的丹药，不由犯了难，道：“不瞒您说，那妖怪当时企图与我们玉石俱焚，自毁妖丹把自己给焚烧了。”
“哎呀，那太可惜了。”陆县令笑容收敛了几分，面色中有明显的惋惜。
小九忙将其它妖丹递与他道：“我这里还有其它妖怪练成的妖丹，也是很厉害的妖物，给令郎吞服，定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陆县令笑着接过，“多谢道长。”
“爹，听说您今天回来得早，是在宴请什么贵宾呀？”
人未至声先到。少女活泼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些许俏皮和撒娇的味道。
陆县令的唇角勾起，眼神宠溺地看向门外，介绍道：“是小女书瑶回来了。书瑶，快来见过二位道长。”
“怎么是你？”少女进门，惊讶喊道。
“竟然是你！”小九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少女套了条绿云裙，外面罩着件流光溢彩的狐裘，正是今日马车上见到的那个飞扬跋扈的大小姐。之前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很难让人将她与刚刚那个娇滴滴的声音联系起来。
小九忍不住“啧”了一声，不是冤家不聚头，有些人还真是两幅面孔。
陆书瑶见到她，瞬间想起了小九伸手触碰她胸口衣物的事情，下意识地将双手团抱在了胸前，委屈地走到陆县令面前，嗔怪道：“爹，你怎么将这样的无赖请进了家里？”
“书瑶，休得无礼！这是爹请来捉妖的道长。”陆县令脸色严肃起来。
陆书瑶见她爹变了脸色，不敢再造次，上前对着小九和霜华躬了躬身，没好气道：“见过二位道长。”
小九嬉皮笑脸地回道，“见过陆小姐。”然后眼神非常放肆地看向她，好奇那张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和反应。
陆书瑶柳眉倒竖，瞪了她一眼，面露明显的嫌恶之色。
霜华抬头，礼貌地回了句：“陆小姐好。”
陆书瑶原本凶巴巴地瞪着小九，待看清霜华的脸后，眼神立马定在了他的身上。
面前的男子白衣墨发，恍若谪仙，一双桃花眼自带风情，仿佛一汪春水般，令人忍不住溺在他的眼睛里。
而此时，霜华也在打量眼前的少女。
更确切地说，是在看她身上罩着的狐裘。
小九担心霜华认出他的狐裘，赶紧站起身来，挡在了他和陆书瑶的中间，道：“陆小姐，你可知今日马车撞到的，就是我的这位道友！”
“对不起，之前着急赶路，不小心冲撞了道长，小女这厢向您赔罪了。”陆书瑶一反之前的嚣张跋扈，蹲身上前一步，向霜华礼貌行礼道。
小九还欲挡住她，却见霜华也站起身来，凑近看向了陆书瑶。
这是他的狐裘，光是瞧着毛色，闻着气温他就能辨认出来，但他记得小九说这狐裘被妖怪抢走了，现在怎么会在陆书瑶身上呢？
他面露疑惑之色。
陆书瑶以为霜华被她的美色吸引，脸上飞起了一抹绯红之色。
她含羞带怯，用手帕掩面对霜华道，“这位道长，小女今日未施粉黛，也未佩戴首饰头面，面容有些粗鄙，待我回去梳妆打扮一番，明日上门正式拜见道长。”
“不必麻烦。”霜华淡淡道，“陆小姐，你身上的狐裘是哪里来的？”
蝹，传说中的兽名。如猿，常伏地下食死人脑。参阅宋李石《续博物志》卷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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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食脑恶妖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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