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役局坐落于深宫后侧，解惜行和苏玄影行过了几条迂回的小径，才抵至了这座院落。
甫一步入杂役局，便可觉出比之宫内其余殿宇，此处的形制可谓是判若云泥。解惜行稍稍打量了下周遭，便可见一个个身披素布短褂的杂役，正沉着头于院内洒扫做活。
解惜行同苏玄影对视了一眼，随即朝着距离最近的一个杂役步上前去，试探着出声询问道：“有劳，敢问此间的管事现下何处？”
“啊、啊……”那杂役却似被忽地靠近的两人吓得瑟缩了下，而后只迅疾地抬手指了个方向，便又低下头只顾着洒扫了。
这番情状看得解惜行和苏玄影皆有些疑惑，又稍待了片刻后，见那杂役仍是盯着手下的笤帚，两人也只能先循着他指示的方向去寻管事。
一路行至西院，穿过月洞门，便见着手捧卷册，在院内游走踏步，似是正执笔记录着什么的杂役局管事了。
苏玄影和解惜行一道上前行礼。“叨扰了，阁下可是这杂役局的管事？”
听得此言，那管事便收了卷册，朝两人看来。“正是，二位来此是有什么事吗？”
“啊，我二位乃是奉了贵妃娘娘的口谕过来，”解惜行道，“想向你请教有关于当年的太医院宋院使宋迢鸿……”
“砰！”
孰料此话还未言尽，西院的月洞门处，就乍然绽起一声裂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解惜行和苏玄影猝然回身，却见竟是先前两人问话的那杂役——他本端着几杯热汤正欲穿门过来，却不知为何猛地摔了手中瓷杯，俯身埋首，靠墙而蜷，周身震颤，嘶鸣不休！
“快，快快！”
解惜行和苏玄影还未及反应，一旁的管事便立时奔出西院，喊来几名杂役后，齐力将那名嚎叫嘶鸣的杂役拉进院内西首的厢房，而后只听得屋内好一阵颠七倒八的嘈杂声响，一直到约莫过了半炷香后，里间忙乱方才渐渐平息。
又过了半晌，管事迈出厢房，与院内的二人对上视线。顿了片刻后，管事终是转身关上了房门，长叹出声。
“你们知道了多少？”
“是，我二人听闻，十六年前，太医院的宋院使宋迢鸿曾在某次被齐皇陛下召见过后，开始频繁出入于杂役局。”苏玄影启唇缓道。
“并且，这宋院使还数次从杂役局带走众多杂役，而那些被带走的人，皆是有去无回，看样子……”言及此，解惜行忍不住朝管事身后的厢房看了一眼，“是确有其事了。”
“是……”管事将手自厢房门上收回，并未回首看向二人，“二位公子应是也知晓，来这杂役局里做活的，都是些在宫中最卑贱的人，或是犯了大错被罚来的，或是残废了被丢来的。总之，他们的死活，大抵是无人在意的。”
管事转过身，抬脚缓步迈下台阶，朝着院中两人走来。
“是以，十六年前，当宋院使来这杂役局，押走一个又一个杂役，而被押走的杂役却连一个也未能回来时，我们也并不能做什么……啊，不，还是有的，”言及此，管事忽地一顿，示意解惜行和苏玄影看他方步出的那间厢房，“你们方才见到的小六子，他口不能言，十六年前也曾被宋院使挑中过。不过，最后代替他跟着宋院使离开杂役局的，是他自小相依为命的哥哥。”
当这番话的尾音逐渐消散于院中洒落的晨光里时，解惜行和苏玄影留下了不会外露的保证，最后回首看了一眼孤立于低矮院檐下的管事，转身走出了杂役局。
.
荣华宫内，宋贵妃端坐殿首，微微敛眸，看向回来的二人。
“调查的结果如何了？”
“贵妃娘娘，”苏玄影上前一步道，“你让我二人调查当年的宋院使之事，可其实我二人一直有一个疑惑。娘娘为何如此执着于寻宋院使，现下已然过去了十六年，既从未有过宋院使的音讯，那么他很可能早已……”
“不可能！”宋贵妃立时打断苏玄影。
“贵妃娘娘，请容在下直言，”解惜行也开口道，“我二人循着当年宋院使的行迹调查，可不论是他当年牵涉之事抑或所到之处，皆已断绝了有关于宋院使的线索，所以宋院使也未必不是……”
“不！我弟弟一定还活着！”宋贵妃狠狠剐了解惜行一眼，忽地自袖中掏出一残破纸页，掷于二人面前，“这就是证据！”
“这是……”解惜行同苏玄影对视一眼，俯下身将地上的残纸拾起。只见这残纸上似是被指甲划开了许多道，将其微微举起，迎着光看的时候，便可见那些划开的痕迹组成了一句话——
“碧霄殿密室，救太子……”
解惜行和苏玄影低吟着字句的嗓音猛地一顿。
“这残纸是本宫于碧霄殿内的柱根处找到的，这定是迢鸿留给本宫的讯息，让本宫去碧霄殿的密室内营救太子。”
“这么说，贵妃娘娘知晓碧霄殿内密室的位置？”
宋贵妃点点头，又状若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待本宫潜入那密室后，便将被绑起来的太子放走了，”宋贵妃意味不明地笑笑，“呵，那昏君下手还真是狠。”
这话听得解惜行心间不由泛起对齐离霄的担忧，他只得强行抑住，将注意又转回手中的残纸。“可是，既是留在碧霄殿内柱根处的残纸，娘娘又为何能笃定它是宋院使特意留给娘娘的呢？”
“这定然是迢鸿留的讯息。他从前习字时便素来有一个习惯，总喜欢在一句话的末字后再添上一点。本宫说过几次，却也未见他改，本宫便也由着他了，”宋贵妃的言语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怀念之感，“而这张残纸尽管是以指所划，却仍是保留了这个习惯。”
闻言，解惜行和苏玄影便又举起残纸迎光去看，果然于末字稍后一处，发现了一被划出的小洞。
“那么，既已确定这残纸是出自宋院使之手，现在的问题就在于，他是如何能肯定，只要将残纸留于碧霄殿内的柱根处，贵妃娘娘就一定能捡到这残纸。”解惜行看毕，将残纸交还给宋贵妃。
“是，行儿说得对，”苏玄影点点头，“而且，不止是地点，留下残纸的时间也很关键。万一在贵妃娘娘前往碧霄殿之前，这残纸抢先被负责洒扫的仆侍捡去，那便是做了无用功。”
“那么，你们的意思是，迢鸿很清楚本宫会在那个时间前往碧霄殿？”宋贵妃一边沉吟着，一边将残纸又妥帖地收回袖中。
“是，所以，”解惜行和苏玄影对视一眼，彼此眸中的思绪在两相传递间愈显明晰，“宋院使现下，很可能就藏于碧霄殿中。”
是时，荣华宫内，日光悄入，天色渐明。
还记得解门主曾说过的“灯下黑”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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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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