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裴寂云反应过来,威胁已然解除。项羽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从未移动过,只是脚下多了几个瘫软如泥的入侵者。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裴寂云藏身的岩石,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无恙。
裴寂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被冷汗浸透。他拄着拐杖,从岩石后走了出来,镜头依旧对着那四个失去反抗能力的盗掘者。
“项王,”裴寂云看着项羽,晃了晃手中的手机,“都录下来了,证据确凿。”
项羽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那个被挖开的土坑。他走过去,弯腰,徒手拨开浮土,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比之前残片稍大、形状也更完整一些的青铜构件,上面同样布满了锈迹,但隐约能看到更复杂的兽形纹路。
他将这块新的残片与一直带在身上的两块放在一起,三块残片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仿佛破碎的军团在无声地集结。
“走吧。”项羽对裴寂云说,“该去会一会,幕后之人了。”
裴寂云明白他的意思。这里的动静,恐怕已经惊动了山下的同伙,或者赵铭、钱德旺本人。他们必须趁着对方阵脚大乱之际,直捣黄龙。
他拿出手机,准备拨打报警电话,并将部分证据先行发送给可靠的渠道。
今夜,九里山注定无眠。而一场跨越了两千年的守护与贪婪的较量,也即将迎来最终的审判。
裴寂云没有犹豫,立刻拨通了报警电话,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九里山发生盗掘文物案件,并表明自己手中有现场视频证据。
同时,他将剪辑好的、包含盗掘现场、对方亲口指认赵铭和钱德旺、以及项羽瞬间制伏持刀歹徒(面部已做模糊处理)的关键视频片段,连同“影子”提供的部分资金往来证据,一并发送给了之前联系过的那位退休刘教授,以及几家在国内以严谨著称的媒体记者的公开邮箱。
做完这一切,他看向项羽:“警方和舆论很快会介入。钱德旺和赵铭现在恐怕已经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项羽看着地上那几个瘫软哀嚎的盗掘者,眼神冰冷:
“釜底抽薪,其势已崩。当直捣黄龙,以免其困兽犹斗,另生事端。”
裴寂云明白他的意思,必须趁对方彻底混乱、来不及销毁更多证据或布置后手之前,施加最后的压力。“好,我们去会会他们!”
他联系了之前帮忙加固门窗的装修师傅,用三倍的价格,请他们立刻开一辆结实的小货车到九里山脚下接应。
当装修师傅看到洼地里被捆得结结实实、鼻青脸肿的四个盗掘者,以及裴寂云和项羽(项羽依旧戴着帽子和口罩)时,眼睛都直了,但看在丰厚报酬的份上,还是麻利地将那四人像扔麻袋一样塞进了货车车厢。
裴寂云和项羽坐在驾驶室,指挥着车子,没有回“废墟”,而是直接驶向了钱德旺公司所在的那栋豪华写字楼。
此时,已是凌晨。
城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嚣,但网络上,由裴寂云投下的那颗“炸弹”已经开始引爆。
虽然已是深夜,但“知名企业家涉嫌组织盗掘文物”、“大学副教授沦为盗墓团伙顾问”这类爆炸性标题,还是在一些小圈子和夜猫子网民中迅速流传开来。
货车停在写字楼下。裴寂云和项羽没有上去,他只是让装修师傅用那四个盗掘者的手机,给钱德旺的私人号码发了条信息,附上了一张那四人被捆在货车里的照片,以及一句话:
“钱老板,你的人和你想要的‘货’,都在楼下。是自己下来,还是等警察上去请你?”
信息发出后不到五分钟,钱德旺那肥胖的身影就踉踉跄跄地从大楼里冲了出来,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试图阻拦的保安,但被他粗暴地推开。
当他看到货车车厢里那四个狼狈不堪的手下,以及站在车旁、虽然拄着拐杖却眼神冰冷的裴寂云,还有那个即便戴着口罩也难掩其迫人气势的高大男人时,他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裴……裴老板……误会!都是误会啊!”钱德旺的声音带着哭腔,试图上前抓住裴寂云的手,却被项羽一个眼神逼退。
“误会?”裴寂云晃了晃手机,“钱老板,赵教授那边,现在估计也正被记者和学校纪委围着吧?你们联手盗掘九里山文物、利用慈善捐赠洗白赃物的证据,现在大概已经在很多人的邮箱里了。”
钱德旺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全靠扶着车门才勉强站稳。他知道,完了,全完了。他苦心经营的“文化企业家”形象,他的公司,他的财富,甚至他的自由,都在这个夜晚轰然倒塌。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警笛声,红蓝闪烁的警灯划破了凌晨的黑暗。
裴寂云看着面如死灰的钱德旺,淡淡地说:“钱老板,剩下的,你跟警察去解释吧。”
警方迅速控制了现场,带走了钱德旺和那四个盗掘者。裴寂云将完整的证据链提交给了警方。与此同时,赵铭也在其住所被警方带走协助调查。这场由贪婪引发的闹剧,终于在法律的铁拳下落下了帷幕。
后续的事情,按部就班地进行。
赵铭被大学开除,因涉嫌盗掘古文化遗址、倒卖文物等罪名被提起公诉。钱德旺的公司股价暴跌,面临多项指控,庞大的商业帝国一夜之间风雨飘摇。那批他们精心准备的“复制品”也被查封调查。九里山考古项目被叫停,由更权威的部门接手进行保护性发掘。
数日后,风波稍定。
“废墟”内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又与以往截然不同。那些隐藏的摄像头和警报器依旧在,但那份萦绕不散的危机感已经消失。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照在工作台上。那三块历经波折的虎符残片并排放在一起,沉默地诉说着一段尘封的历史。
裴寂云的腿伤在持续的休养和项羽那套“军中手法”的帮助下,好了七八成,虽然阴雨天仍会不适,但日常行走已无大碍,那根“陆地冲浪板”拐杖更多时候成了个摆设。
他正埋头整理着网店的订单,准备将生活拉回正轨。项羽坐在他对面,翻阅着一本裴寂云给他找来的、带插画的简易版中国通史,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试图理解这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看明白了吗?我的项王。”裴寂云抬起头,笑着问道。
项羽合上书,目光有些复杂: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他顿了顿,看向裴寂云,又道:
“然,人性之争,古今皆同。”
裴寂云笑了笑,没说话。他拿起桌上那三块残片,在手中掂了掂:“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
项羽沉默地看着那承载着他和麾下将士最后印记的金属,良久,才缓缓开口:“使其归于该去之处吧。”他指的是即将由官方进行的、正式的保护性发掘。“埋骨之地,不应再受惊扰。”
这是一种放下,也是对历史最大的尊重。
裴寂云点了点头:“好。”他将残片小心收好,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交给有关部门。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的车流声。一种大战过后特有的、混合着疲惫与安宁的气氛弥漫着。
“项王,”裴寂云忽然开口,语气随意,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以后……就留在这儿吧?”
他没有看项羽,只是低头整理着桌上的杂物,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我这‘废墟’虽然破了点,但好歹是个落脚的地方。而且……”他抬起头,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惯有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眼神却异常明亮,“咱们这‘垓下之围’也算解了,总得看看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对吧?”
项羽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总是充满生机与狡黠的眼睛,看着这个在他最茫然无措时给予他立足之地、与他并肩作战、甚至让他重新找到“不甘”与“守护”意义的青年。
穿越时空的迷雾似乎渐渐散去,未来的轮廓依旧模糊,但身边这个人的存在,却像一盏灯,照亮了前路。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那座既熟悉又陌生的现代城市。许久,他转过身,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挺拔的轮廓。
他看向裴寂云,那双重瞳之中,过往的沉重与悲凉似乎淡去了些许,一种新的、名为“未来”的情绪,正在悄然滋生。
“善。”
他依旧言简意赅,但这一次,裴寂云清晰地看到了他唇角那抹微不可察的、却真实存在的温和弧度。
人间废墟,终得新生。而他们的故事,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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