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预感在片刻后落实——
扶苏鸟盘旋许久，挑中城门外一片旷野，平稳落地，再蹲下身体，方便她下来。
文茵爬下，站稳，见它朝大敞的城门口走了三四步，后知后觉发现她没跟上来，疑惑地回头。
对上这目光，她心底遽然一沉，刹那明白它此前所为，胸口浪潮骤起，她两足生根，停在那直直对视它。
“你不喜欢人群，不喜欢吵闹，所以，你飞来这里，只是为了送我过来是不是？”
文茵越说语速越快，声音越大，心里有股郁气左冲右突，逼得她非得发泄出来才能继续呼吸。
“帮了我这么久，你是不是终于嫌我废柴，嫌我累赘，所以不想要我了，把我丢在人多的地方，随便去哪里，只要不来烦你……”
她这般激烈的反应完全出乎扶苏鸟意料。
见她眼睛又变得和耳鼠一样红红的，就连控诉它的声音也哽咽起来，它登时慌乱，大步走回来，绕着她低鸣，整只鸟不知所措。
直到女孩再忍不住，猛地冲过来抱住它，断断续续、抽噎着对它说：
“扶、扶苏，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你、你知道我身体脆弱，所以带我去找耳鼠，自责自己照顾不好我，让我生病，所以挑了这里让我能够生活……”
文茵确实听不懂它的叫声，但不知为何，能够看懂它的目光，明白它的每个意思。
她知道它喜静、厌人，可天性中的慈悲柔和，让它在面对落难的她时，仍然竭力相助任劳任怨。
它心念单纯，极少与人接触，一旦专注旁事，难免会忽略她的存在，以致她落水后高烧生病，它亦因此意识到自己不适合再照顾她。
所以，文茵明明说了和它回汤谷，扶苏鸟却顾自带她来了人类的国家。是因为它的本能告诉它，人类女孩应该呆在同类身边，才是安全与合适的。
而不应该随它流浪荒野，居无定所，随时都可能因为野外的某个危险受到伤害。
*
任她抱了许久，扶苏鸟方才迟疑抬翅，轻轻盖住女孩单薄肩膀，喉咙里发出低低咕噜声。
文茵的眼泪很快氤入它的羽毛中，小小的一片温热濡湿，扶苏觉得有些异样。
但时辰已不早。待到女孩流完眼泪，打着嗝抬起脸，它就着这姿势，温和地把她推到城门前，再用脖子轻顶了下，还没回神的文茵便不由自主地踏进门内。
她懵然回头，高大的鹤鸟半隐于城楼阴影，低头从翅膀上拔下最长的那根雪白翅羽，长喙叼着递给她。
见女孩呆呆伸手接过，扶苏鸟欣喜地叫了声，转身拍翅，再无犹豫地飞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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