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发女再次大声喊道,片刻后,筒子楼下面爆发出了巨大的冲击力。
好熟悉的操作。
白芨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大爆炸,现在又来,只不过这次没有了人开启防护,巨大的冲击波向外弹开,白芨顺着这股力滚到了两个围墙之间,如果房子倒了,这里好歹能形成一个三角区,说不定能苟一苟。
爆炸的声音此起彼伏,白芨闻见了一股焦糊的味道,莫名地有点饿。
短发女从另一边徒手爬了上来,相比于底下的人形扑棱蛾子,她才更像怪物,看上去普通的身体内藏着惊人的力量。
不止轻轻松松空中跳跃,还能顺势瞄准怪物,一枪一个,准头惊人。
“还好?”短发女居高临下打量了一下白芨,注意到她身上穿着的是远康工厂工服,看起来不是雾城派进来的,只是个普通人。短发女在心中提高了对白芨的评价,递给她一瓶水,“冲下伤口。”
白芨这才发现自己的肩膀在刚刚的爆炸中受伤了,衣服被烧破,里面的皮肤跟着被烧焦,闻着还有股糊味。
原来是自己被烧糊了吗?
白芨面无表情冲洗伤口,她闻见肉香才发现自己肚子饿了,遇见洛景和的时候是半夜,忙着清理工厂,白芨也忘了自己一天没吃饭,洛景和更是没问,她哪能想到普通工人的辛苦。
十二小时工作制还不让人吃饭。
奴隶也不过如此。
白芨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以示不满。
短发女丢过来两块压缩饼干,“摩托车骑得不错。”
她本来只想让白芨晃悠几圈吸引来百分之五十的怪物就及格,没想到白芨硬生生拖着怪物在低下绕了两圈,成功吸引来大部分怪物,然后被爆炸一锅端。
“我也没想到自己会骑摩托。”刚上路的时候还晃晃悠悠,没想到人的潜力这么大,被怪物追着反而越骑越稳。
人不想死的时候,身体里所有的潜能都会被压榨出来。
但一旦松懈下来,白芨就觉得自己这也疼那也疼,浑身乏力还头晕。
白芨啃了两口饼干,缓过神来,“所以你是故意拿我当诱饵吧。”
恰好在这个时候,一只尚未完全死亡的怪物顺着坍塌的断壁爬了上来,它半边身子被炸开,剩下半边却依旧顽强地抓住栏杆。
短发女捡起地上的石头丢了过去。
怪物摔入楼底。
对付这种怪物她都懒得用枪。
“但我也算救了你,不是吗?”短发女看着白芨,“还好你没有蠢到站在原地不动,天真地希望怪物能够自行离开。如果你蠢到这个地步,连做诱饵的资格都没有。”
白芨确实想过这个方法,但最后放弃了。
不止是因为她希望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上,更是因为她看见了怪物踩在玻璃上,如果怪物只凭借着声音来判断方位,那么它们早就会因为自相残杀死亡了。
它们应该有一套自己的方法,能够区分同类与异类,也能够区分生命和植物。
“所以,它们依靠什么识别猎物?”
“体温。”短发女坐了下来,清点弹药,“等级越高的识别越灵敏。我本来想用收音机将怪物引出来,结果它们不上当,只有七八只蠢的跑了出来。”
弹药清点完毕。
短发女站起身,“你现在可以离开了,短时间内怪物不会再出动。”
白芨抬起头,发现短发女的胳膊上有光芒一闪而过,像反光布料,但转瞬即逝,实在没看清,“你不走?”
“我要去怪物的巢穴,她拦了我这么久的路,难道不该付出代价吗?”
——咔嚓。
枪上膛。
短发女握着手枪看向不远处的筒子楼。
她想前往城中心,这里是最近的一条路,但一走进来,她就察觉到了不对,不止是安静,而且这里的街道没有游荡着被污染的人类,只能证明一个更高等级的污染物占领了这片空间。
她本来打算悄无声息通行,却被一个小孩拦住了去路。
那小孩只有一米多高,体型瘦小,背部破开生出了一对笨拙的翅膀,正蹲在角落里啃食手骨头。
它刚刚成为污染物不久,力气小,体型也小,抢不过旁边的大怪物,只能搜点残渣来吃。
被污染后,人只剩下基本的动物本能。
就连孩童也是如此。
短发女驱赶走了那小孩,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半截手骨,发现上面还有手环。
虽然七区将人物化得彻底,但是对未成年人还是保留了最后一丝温情,所有小孩都由育婴院统一抚养长大,教他们读书认字,并且发放电子手环,确保安全。
禁止资本家雇佣未成年,也严惩虐待儿童者。
毕竟孩子算是这个残破世界里为数不多的希望之光。
短发女识别出了手环编码。
被吃掉的也是个小孩,上面有她和弟弟的合照,两个人在污染爆发后携手从育婴院逃了出来,双胞胎即使在育婴院也是少数,因此他们关系亲密,配合默契,明明是小孩却跑得比很多大人都远,他们快要抵达七区的边界了,马上就要看见出去的希望,却在这里被怪物围堵。
姐姐被吃掉。
弟弟成为了怪物。
短发女在看见手环后改变了主意,她不止要过去,还要清除这里的污染。
七区现成已经成为一个污染连环套,大污染套小污染,除掉一个很快就会出现另一个,除非把源头炸掉。
但谁让她遇见了呢?
虐杀儿童者,处以死刑。
这是来自裁决者的意志。
B级污染区已经成型,形成了领域,其中游荡着大量的怪物,而她手上的弹药数量远远不够,因此需要将怪物引出来,她才能深入母巢,不然就会陷入被围攻的境地里。
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
短发女试了收音机也试了火堆都没有成功,她想过自己去引诱,却很难保证在诱敌的同时击杀掉近身的怪物。
她需要一个队友。
而白芨恰好走了进来,还骑着摩托车。
*
“那栋楼吗?”白芨顺着短发女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不是自己住处吗?
她住的地方怎么成为怪物母巢了?
那小猫还好吗?
无论怎么样她都要回去看一眼。
白芨想起夜间毛茸茸的触感,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在夜深之后,小猫会从床底爬出来,悄悄地趴在床尾和自己一起睡觉。
一只没人要的流浪猫,一个失去记忆的流浪者,正是因为他们都是这个世界的孤儿,才会在黑暗中相遇。
在杀死被污染的男同事时,小猫一路紧紧跟着自己,将她从迷茫的混沌中拉了出来,在工厂陷入人生意义的追索时,也是想起了小猫,才清醒过来。
人生有时候需要的只是一两个关键的锚点,才不会被虚无的狂风吹走。
白芨下定了决心,“我也要过去。”
“为什么?”短发女诧异,她看出来了,白芨的能力并不算强,比普通人略强的体力和反应速度,身上穿着远康工厂的黑色制服,看起来是在这场灾难中意外觉醒的幸运儿。
然而好运不会一直眷顾,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抓住时机逃出去。
这才是普通人应该做出的选择。
“我有东西落在了家里。”白芨一直将出租屋称呼为住处,她心中对于家的概念很模糊,但无论如何,也很难将一个28.45平的狭窄破房子称呼为家,但现在,白芨有点想回家了。
因为有人在等她。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你根本没有能力深入B级污染区,但如果你执意要回去,我也不会拦你,甚至会拍手叫好,蠢货不适合生活在这个世界,就算没有死在这里,也会死在下一个污染区。”短发女冷眼打量了一下白芨,本来以为遇见了个聪明人,谁知道还是蠢的。
没有什么东西比命更重要。
但转念一想,难道自己就不蠢吗?
到了这个时候,依旧要固执地深入城中心,一路往污染腹地走。
她又何尝不是一个只身犯险的蠢货。
“你的异能是什么?”短发女换了一个话题,上下打量着白芨,能够从污染区一路走过来,想来应该有点本事。
白芨愣了下。
好陌生的问题。
异能吗……
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力,纯粹是好运遇见了特遣小队才能够离开工厂,但是洛景和说她的能力很特殊,可以看见空中漂浮的虫子。
白芨将这些话如实告诉了短发女,包括遇见洛景和的事情。
短发女听见这个名字沉默了会,想说什么又闭嘴,最后只是不屑地笑笑,“不用强求这件事,异能是人体极限之外的延展,死亡到来前的极致绽放。到了不行动就要死的时候,你自然会明白自己的潜力。”
*
四周很安静。
阳光照射在破败的筒子楼上,也照射在窗玻璃上,折射出炫目的光彩,就像一副静态的图画,看久了有一种时间凝固的眩晕感。
很多工厂采取的是轮班制,有人上白班就有人上夜班,因此住宿区里应该有不少人在睡觉,现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全部变成了怪物。
然后被杀死。
剩下的怪物被爆炸惊吓缩在角落里,暂时不敢出来,只从黑暗处露出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
最前方,一栋低矮的四层筒子楼屹立在旁边高树的阴影之下,与周围格格不入。
这种格格不入不是指外在亦或者里面的景观布置,而是单纯的光影。
太阳无论怎么挪动,风无论往哪边吹,小楼都依旧笼罩在阴影之中,所有的窗玻璃都暗沉沉的,看不清里面的场景。
它好像独立隔开了一片空间,并不受到外界的影响。
白芨在来之前已经经历了一次B级污染,但那次尚未成型,怪物还在茧内就被特遣小队拽出来杀死。
即便如此,整个工厂的人依旧死伤殆尽。
只剩她一个人活着。
工厂内的茧吸收了那么多人的生命依旧没有破茧成功,那么现在这个B级污染区又杀死了多少人才孕育出一个成型的飞蛾?
白芨已经从洛景和那里知道了一些关于污染的常识问题。
污染并不是直接吸取人的生命,而是精神,或者说情绪,理智?反正是这一类的东西。一个B级污染物的诞生往往意味着周围所有活物都成为了祭品。
但这些对于他们来说的常识,对于白芨而言则是从未涉足过的领域。
这个世上最值钱的不是人,是信息。
人与人的阶级划分往往就在一两个关键消息中。
就像普通工人彻夜忙碌却仍旧不知道“零号产品”是什么,而上层人士却早已经抢先逃跑。
她现在看见的才是世界真相。
残酷,死寂而危险。
现在她要推开这扇门,去看见世界的另一面。
*
“我不会进去的,在不知道局势的情况下闯入B级怪物的巢穴无疑是一件蠢事,我会在外面设下陷阱等着怪物出来,或者直接炸掉整个筒子楼逼迫怪物出来,在没有办法选择对手的情况下,选择一个合适的场地也是成功的关键因素。”
短发女看了一眼旁边的白芨,发现她并没有听进去,因此收起声音。
反正她和白芨只是第一天认识,何必多说,转而开始讲述接下来的注意事项。
“你有一个先天的优势,那就是你本来就是这栋楼的住户,只要遵守规则,大概率会被怪物认成楼里的一部分,不会被当成外来者扑杀。所以,你要做的很简单,保持冷静以及绝对的安静,如果你够幸运,说不定能直接带着想要的东西出来。”
白芨点点头,她知道短发女没有必要说这些话。
她曾经把自己当成诱饵,但也救了自己一次。
两个人之间已经扯平,谁也不欠谁。
“半个小时。我会在外面守半个小时,时间到了如果你还没有出来,我会炸掉整座楼。”短发女与白芨核对了时间,确保两个人的电子手环时间都准确,然后就退到一边。
半个小时已经是她做出的最大让步。
普通的炸药难以毁掉B级怪物,却能够让这座已经残破不堪的小楼坍塌,逼迫怪物从幽深逼仄的楼道中现身,来到阳光之下。
但那样白芨多半是出不来了。
短发女没有问白芨是进去找什么,每个人的人生中总会遇见一些比命还重要的东西,旁人又能说什么呢?
无论是什么样的评价都不过是来自局外人的一句轻飘飘感慨。
她看着白芨的背影,本来不想说话,却又鬼使神差开口再次提醒道,“污染物分为多个等级,最低为F级,就是你一路走来在街边看见的那些人,看上去还活着实际上已经死了,战斗力不强,追寻着执念四处游荡,低危但高污染性,是传播源之一,需要清除。而现在,我们所在的就是B级污染物领域,到了这个层次,它已经能够拥有自己的领地,你闯过私人别墅吗?大概是类似的体验,刚刚我们杀死的只是外围保安,不要掉以轻心,从F级到B级不是量的增多而是质变。”
好新奇的比喻……
白芨点点头,但她可不会擅长私人住宅,那是违法的。
在大部分时间里,白芨都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人。
她现在只是回家而已。
一个人回家能有什么错呢?
白芨推开了楼道下的安全门。
破旧的铁门悄无声息打开,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白芨走入黑暗之中。
楼道是声控灯,但是白芨没有办法发出声音,从外面的局势来看,怪物对声音很敏感,因此她必须保持安静。
好在现在是白天。
就连最曲折的楼道里也有细微光线照射进来。
白芨贴着门站了一会,直到眼睛适应了黑暗,看清楼梯的位置才准备抬起脚慢慢往前走。
然而她看见的不止是楼梯还有楼梯上挂着的人。
四五个和刚刚类似的大扑棱蛾子倒挂在天花板上,翅膀垂落在地,头微微前倾正在听着外面的动静。
爆炸声已经停歇,但大火还在燃烧,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然而在楼道里却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怪物有两种识别方式,声音以及体温。
就算屏住呼吸,也没有办法改变身上的温度,白芨只能赌一把。
她慢慢地向前走着,扑棱蛾子侧头朝着白芨的方向靠过来,楼道狭窄,两者之间的距离不足十厘米,哪怕在这么昏暗的光线下,白芨都看清了蛾子的形状。
长着人的脸,嘴却是花瓣般四分五裂,细长的口器从裂开的嘴里垂下来,类似藤蔓,正贴着地面慢慢往前挪,垂落的翅膀近在眼前,无数细碎的绒毛上铺着一层鳞粉,正反射着微光。
白芨侧过头。
她讨厌扑棱蛾子。
一想到蛾子背后的翅膀上覆盖着的鳞粉,白芨就觉得呼吸不畅。好像前些天铺天盖地的白色细绒毛顺着鼻腔钻进了身体内部,生根发芽,迅速占据身体。
飞蛾注意到了白芨。
正在慢慢靠近,四五只聚拢在一起,将楼道堵得严严实实,因为不确定,所以动作缓慢,但只要白芨转身准备逃跑,被捕捉到声音后,这些看似迟缓的飞蛾会快成一道闪电。
出师不利,好运到此为止。
白芨心中闪过一丝失望,看起来,她没有办法以和平的方式回家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楼道里又响起一阵迟缓拖沓的脚步声以及布料摩擦地面的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夜里听过。
白芨之前还想去敲邻居家的门,问问她为什么要大晚上拖地。
总不能一个人睡不着就要全栋楼的人一起陪着熬夜吧。
但是因为太困,又忘记了这回事。
再次听见这个声音后,记忆迅速被勾起来,白芨抬起头,借着飞蛾翅膀间的空隙看见一个黑影慢慢出现在楼道里。
看上去很疲惫,背部佝偻,几乎接近地面,脚步迟缓,完全没有抬起来,摩擦着在走路。
是女邻居。
她还是穿着那件破烂睡衣,好像胖了点。
在她出现后,四面的飞蛾瞬间散去,缩回阴影中,好像从来不存在。
因此白芨直接和女邻居来了个隔空对望。
飞蛾散去后,被遮挡的光线照了进来,白芨看清了女邻居的脸,还是那样憔悴不堪,一看就知道很久没有休息好,精神衰弱,脸颊从两侧全部凹陷下去,显得眼睛很大,两颗眼珠子快要被挤得掉出来。
但无论怎么说,比飞蛾看上去也正常很多,好歹有个人样。
“为什么这么吵,我只想睡觉而已,我想睡觉……”女邻居烦躁不安,明明房间已经很安静,她却依旧无法入睡,嘴里不停呢喃着同一句话,看见白芨后也没有什么反应,反而转过身,继续往回走。
白芨连忙趁着她转身的功夫,跟着走了上去。
看起来好运还是眷顾了她。
女邻居将白芨识别成了楼里的一部分,没有被直接排斥出去。
快速上到二楼后,白芨忽然停下了脚步。
前方的阴影里,一张脸闪了出来。
女邻居没有离开,反而站在原地一直等着她。
直到此刻,白芨才看清女邻居的全貌,她的脸确实没有变化,只不过更憔悴更瘦弱,但身形却并非佝偻,而是因为她背后还背着一个人。
说是背也不恰当。
大团白色的丝线从女邻居破损的背脊骨处滚落出来,拖拽在身后,而一只手则从中伸了出来,努力扒开表面的皮肤试图钻出来。
从白芨这个角度看过去,两个人就像共用胸腔的连体婴,只不过背后那个人只探出了半张脸,尚未睁眼,皮肤皱缩,剩下的半张脸嵌在薄薄的皮肤之下,就像虫卵鼓动。
“你房间里是不是有老鼠在跑,我全都听见了。”女邻居努力抬起头看向白芨,声音和之前一样焦虑不安。
背后的连体婴感受到了烦躁,也跟着皱起了眉。
她真的只是想睡觉而已,可是这个世界偏偏有这么多的噪音。
躺在床上。
楼上在吵架,隔壁在咳嗽,楼底的老人拖着脚步走来走去。
所有的声音都透过薄薄的墙板传递到耳朵里,在神经上反复碾压。
十二点路灯熄灭。
一点出墙的大货车回来碾压过路面
两点垃圾清运车开始工作。
三点消杀机器人发出滴滴滴的工作声音。
四点风吹过树叶哗啦啦响。
五点路灯亮起。
六点上夜班的人陆续回来。
还有老鼠,该死的老鼠,一刻不停在楼上楼下跑动,时不时钻进自己的床底,明明把所有的桌子板凳都砸了,却依旧有老鼠在黑暗中穿梭。
……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听着这个世界的呼吸,唯独听不见自己的心跳。
要死了。
再不睡觉就要死了。
如果一点睡着,就有六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如果两点睡着,就有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如果三点,四点才睡着,那她白天一定会困的。
犯困会被开除,开除会没钱付房租,没有地方住会被逐出墙外……
每天晚上,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绝望等着睡意到来,就像在机场等待一艘轮船。
*
女邻居慢慢靠近,伸出一只手扼住白芨的肩膀,“你是不是也听见了老鼠的声音,它藏在哪里?”
拖地的声音再次响起。
白芨低头,看见女邻居的另一只手拽着一个倒地的女人。
原来女邻居不是在拖地,她是倒拽着尸体的脚在走廊上走动,女人的头发垂落在地板上,就像沾了血水的拖把。
白芨下意识想要否认,房间里怎么可能有老鼠?污染防治中心的人每天都会清理街道,没有身份信息的人或者动物都会被驱逐出去。
这已经不是女邻居第一次怀疑房间里有老鼠,无论别人解释多少次,她却只是陷在自己的思维里越走越深。
但是白芨很快想到了短发女的嘱咐。
——保持冷静以及绝对的安静。
——污染物没有智慧,只有本能。
女邻居已经死了,她的身体被污染占据,只剩下执念。
所以无论自己回答什么都是错误答案。
只要发出声音就会被怪物识别。
白芨闭上嘴,身体紧绷牢牢靠着墙面,看着女邻居的脸越靠越近,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她的愿望多么寻常,只是想好好睡上一觉而已,为什么就是不能实现呢?
这究竟是谁的错?
女邻居松开了手,拉着地上的尸体继续在走廊来回走动,她要抓住那个在房间里乱窜的老鼠,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被拖着的人仰面朝天,眼睛还没有完全闭上,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白芨想了想,发现自己见过这人,是曾经和女邻居吵架的楼上邻居,两个人因为噪音问题多次发生矛盾,一度惊动了房东。
所以这人是什么时候被杀死的呢?
白芨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最后一次见这人的时间。
城市里的人际关系总是淡薄,哪怕住在一栋楼里十年也不见得会说上一句话,每天只是擦肩而过然后就关上房门。
上班已经够累了,谁有心情再认识一个陌生人,没有报复社会已经是对这个世界满怀善意了。
因此白芨也不知道楼里的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减少的。
她只记得女邻居夜晚在楼道里来回地走,不停地拖地,机械刻板,像动物园里被关久了野兽,不停重复着一个动作。
现在想来,那不是拖地,而是一场血腥的清洗。
一墙之外,有人在睡觉,有人在失眠,有人在杀人,有人在被杀,但因为关系淡漠,所以从未察觉异常,漠不关心,一直到污染最后爆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 18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