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奕看着父亲,隐约觉得父亲讲的和老师不一样。
勤劳的小老鼠一辈子辛苦,懒惰的小老鼠一辈子不用工作。
她不是很明白谁才是对的。
西装男拉着林月奕的手来到了最后一扇门前,是一楼带的地下室,潮湿阴暗但因为便宜还是租出去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这扇门由你来推开,以后这栋楼收到的房租全都是你的零花钱。”
林月奕抬起手准备敲门,但是门没关,轻轻一碰就自动打开。
虽然是白天,但房间里依旧很暗,没有一点阳光,林月奕个子矮摸不着电灯开关,因此老实地让路,看着爸爸去开灯。
恶臭扑面而来,林月奕捂着鼻子,想要退出房间。
两三个毛茸茸的触感从脚踝处擦过,似乎还有水,湿漉漉的。
吱吱吱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林月奕来不及躲闪,电灯闪了两下后,彻底亮起。
一具腐烂的尸体倒在客厅中央,老鼠被灯光惊起,吓得四处乱窜,躲进阴影中。
林月奕吓得当场晕倒过去。
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能听见老鼠两个字,怕黑怕狭窄空间怕吱吱吱的叫声。
死去的是个年轻人,没有人关心他因为什么而选择自杀,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尸骨都无人收敛,停放在殡仪馆,不到三十平的地下室见证了他的孤独和死亡。
父亲讲过的实验反反复复在脑海中回响。
一个人长期住在地下室,没阳光没家人没朋友没有活动空间,就会像橘子一样慢慢腐烂长满霉菌吗?
父亲来到床前,反反复复向她保证。
“不会的,你是我的女儿,一辈子都只会幸福快乐,对不起,我不该让你见到底层人的生活,月月,你要明白,你和他们不是一类人,你不是老鼠,你是公主。”
然后大污染爆发。
林月奕逃入了七区,挤在狭窄的筒子楼里学着独立生活。
她的父母确实很好,在散尽家财只得到一个居住名额时,果断让给了女儿,自己则留在荒原被污染吞噬。
工厂的轰鸣彻夜不停,不知道哪一天起,林月奕忽然发现老鼠的叫声再一次在耳边响起。
——吱吱吱。
在每一个无法入眠的夜晚。
她迫切地想要寻求一个安静的空间,一个可以独处的环境,一个不需要和人共享的房间,却始终无法实现,即使拼命攒钱花费大半的工资租下单间的筒子楼依旧无法隔离噪音,薄薄的墙板在建立之初就不是为了让人住得舒适,而是为了收容更多的难民。
林月奕躺在床上,想起那个自杀的年轻人,隔着多年的时空,他们完成了传递。
生活在高密度环境的老鼠总会先死。
*
果子落入白芨手心就开始溃散,最后只剩下一小团灰色光芒。
【失眠者困扰(长期):使用之后会夺走对方的睡眠。】
白芨来不及感慨,就发现太阳已经快升到头顶。
撤退的军队只等到中午,她要赶不上了。
白芨看着果子不知道该收到哪里,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光芒似乎感知到了她的心情,自动消失,白芨心念一动,光又浮现在眼前。
白芨扶起倒在地上的摩托车,然后发现自己的左手受伤,本来挺简单的一件事此刻也变得困难,犹豫片刻,白芨反而放下了摩托车,准备先替邻居收敛尸骨。
果然,知道一个人名字后就很难再心安理得地无视走开。
白芨想起在走廊上两人的相遇,女邻居面容憔悴,重复询问着,“你听见了老鼠的声音吗?”
这是她埋在心中最深的恐惧。
难怪自己无意间放出的老鼠反而打破了污染逻辑链,激怒了已经变成怪物的邻居。
爆炸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土坑,白芨选了个最大的坑将林月奕残缺的尸骨埋进去,然后将土拢回去。
夏枯在一旁看着,表情略有松动,“接下来你要去哪?”
“出去,我之前遇见了雾城派进来的特遣小队,他们说雾城撤离的军队只会等到十点,如果错过最后一班车,我只能留在这里。”白芨艰难地跨上摩托。
单手骑车而已,反正现在也没有巡逻队来逮她交通违规。
“我载你。”夏枯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十点还剩不到半小时,就白芨这踉踉跄跄的样子,多半悬了,况且夏枯一向不信任那些高高在上的一区人,“哪怕军队撤离,只要没有走远,我就能把你送上车。”
能救一个是一个。
夏枯主动揽下任务,她要前往主城和白芨出城的道路有一小段重合,倒也不算浪费时间。
白芨就这样坐上了摩托车后座。
有些懵。
猫趴在她的头顶,被风吹得皮毛松散,像个毛绒帽子。
白芨发现了,夏枯这人面冷心热,每次说着不管闲事,但是永远没有做到,她的冷酷更像是一种自我告诫,防的不是别人来寻求帮助,而是告诫自己不要乱发善心。
摩托车驶过崎岖的路面,两人一猫在座位上弹起又落下。
白芨想起七区的交通规则,不由感慨道,“还好现在没有巡逻队,不然我们两个人都要因为没戴头盔逮起来。”
小市民安分守己的心理作祟,白芨有些心虚。
她其实是个很守规则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工厂干上五年,只不过总有些人逼迫着她走上违法的道路。
“不会,根据七区治安法第七十六条,在发生特别重大突发事件时,全区进入紧急状态,所以不会有人来逮你没戴头盔,也不会有人管你骑着的车是谁的。”
白芨低头看了一眼摩托车。
旁边还有公司的喷漆,属于公共财务,合着夏枯早就发现自己捡了一辆摩托车。
*
临近正午时分,太阳照射在寂静的街道,热浪滚滚,气温急剧升高,游荡的怪物藏匿在阴影中暗中窥伺,越靠近边缘,怪物越是稀少。
白芨的心情稍微轻松下来。
白天的时候因为有太阳,遮蔽了月亮的光辉,所以看不见天上的眼睛,然而被注视的感觉依旧如影随形。
夏枯的胳膊很凉,偶然间的碰触冻得白芨手一哆嗦。
她只能牢牢抓住摩托车的座椅,稳住身形。
操纵火的人体温却远低于正常人。
白芨不由好奇地侧头看向夏枯,如果说特遣小队进入城中心处理污染是因为命令,那么夏枯执意深入污染区又是为了什么?
所有人都在向外逃,夏枯却选择逆行。
看着看着,白芨察觉到不对,夏枯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虽然她始终冷着一张脸,所有的肢体动作都传递着生人勿进的信息,但是此刻却变得更为冷峻,眉头紧蹙。
摩托车紧急停下,白芨反应不及,脸结结实实砸在夏枯的后背上。
有点痛。
她抬起头,发现夏枯跳下了摩托车,仰头看着旁边的路牌。
——安和路。
熟悉的名字,距离居住区不远,白芨来过几次,主要是为了办理居住证。
虽然在七区住了五年,但白芨的生活圈依旧集中在住处一公里左右,当工作成为生活的主旋律,散步也会成为一种奢侈。
白芨每次走远都是为了办事,因此对于七区的街道并不熟悉,即便如此,此刻她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摩托车怎么也开了十几分钟,怎么还在安和路打转。
她退后一步,打开电子手环上的地图确认自己的方位。
定位系统紊乱,屏幕上闪现一片雪花小点。
夏枯神色凝重,“在七分钟前,我们已经路过了安和路。”
作为经常出任务的裁决者,夏枯熟悉七区的每条小路,因此她很确信自己没有走错路,方向是对的,一直往前就应该看见七区的高墙,然而摩托车转了个圈,却又回到了安和路。
明明一直是直线行驶,怎么又回到了原点?
夏枯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四周没有一点污染气息,只有游荡的F级怪物,道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她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快到十点了,如果不尽快找到出口,白芨将无法赶上最后一班撤离的班车。
她将枪递给白芨,“你在这里等着,我继续向前骑,注意看周围的道路变化。”
如果是道路物理性改变,那还好办,只要找对方向就能出去,如果街道没有变化,事情才会变得棘手起来。
这意味着安和路出现了多重空间,她以为在向前实际却在后退。
可是为什么察觉不到污染气息呢?
夏枯翻上了摩托车,快的话,六分钟就能知道结果。
重新戴上墨镜,夏枯半张脸都被盖住,短发支棱起来,像个酷酷的小刺猬,她回头看向白芨,“你就不怕我把你丢在这里自己走了吗?”
白芨摇摇头,如果夏枯不问出这句话,她反而会犹豫一下,但现在她已经发现夏枯的口是心非。
要是夏枯想要丢下她也不必等到现在。
实验是“居住空间大小对寿命的影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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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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