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怨鬼贴脸上来，“呃呃呃”地叫着，叶游鱼赶紧俯身把江镜衍捞起来，抱在怀里护着，偏头第一次正视着怨鬼。
一想到江镜衍现在昏迷不醒都是这些怨鬼造成的，叶游鱼又自责又生气。
这两种情绪交织，直接盖过了原始恐惧，他手臂用力一挥，对着怨鬼喊道：“别碰我们！快放我们出去！”
“——呃！”
鬼魂没有质量，叶游鱼实体的手臂应当只扫到一片空气才对，他本身也没指望物理挥退怨鬼，只是心里生气又着急，下意识地做出反抗动作。
然而随着一声沙哑嘶叫声，眼前的怨鬼竟直接飞了出去，落在了不远处半人高的火堆上。
陡然的降温，让火焰小了些，然而周围温度很快传递过来，火焰穿透怨鬼，向上攀升。
“呃呃啊啊……”
怨鬼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叶游鱼懵了。
他一会抬头看看怨鬼，一会看看自己的手，恍然大悟：自己原来是有鬼超力的！
意识到这点，叶游鱼迅速拉起江镜衍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一咬牙，把江镜衍给拉了起来。
既然他有能力对付怨鬼，那就有机会带着江镜衍逃出去。
他尝试着再次往外面走。
江镜衍垂着头，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在叶游鱼身上，叶游鱼身板小，走得非常吃力。
身后隐隐又传来窸窣声。
他回头看去，有好几只怨鬼都跟了上来，刚刚那个倒地的怨鬼有只手臂不知踪影，只剩三肢往他这边迅速攀爬。
“呃呃啊…！”
他们嘴里都发着急促的气泡声音，像极了人类遇到恐怖东西发出的慌张惊叫。
…还有呜咽声。
倒地鬼速度极快，一会就追上叶游鱼，焦黑的手一把握住叶游鱼的腿，并试图借力攀爬到他身上：“救…救命…痛…”
他的喉间竟发出了简单的字词。
好几只怨鬼争相模仿，都要来纠缠叶游鱼，叶游鱼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疯狂甩腿，道：“这幻境是你们弄出来的，你们撤掉不就不痛了！”
怨鬼痛，他也痛，他对高温敏感，周围火焰攒聚在一块儿，叶游鱼一度觉得自己快被烫化，原地升天。
他掂了掂江镜衍，往自己身上更靠拢了些。
防止怨鬼把他拉走。
倒地鬼被叶游鱼的“鬼超力”再次甩飞了出去，然而ta并没有放弃，再过来时，只剩两肢在地上飞速爬行。
ta死前被烧焦了，残存肢体脆得很。
外边，瞿辰在霍万顷的安抚下，终于冷静下来。
霍万顷心疼地轻轻拍拍他的后背，看向火光冲天的车间，眸色怜悯：“又开始了。”
□□被摧毁殆尽，遇难的工人们魂魄一直被困在这里，每晚都要重新经历当日的灾难，一遍遍受折磨。
进去的这一人一鬼正好碰上了。
瞿辰注目观察了会，冷声道：“这两人连幻境都难以走出来，实力应当在我俩之下。”
“我可不能让他们死得太容易。”
霍万顷见瞿辰隐隐有再次动身的计划，轻叹一声，道：“你别动，我去。”
瞿辰没理，径直冲冲向车间。
“瞿辰！”
“瞿辰？”
叶游鱼踩火的动作一顿，他似乎听到了万顷的声音。
难道瞿辰和万顷真的在这里？！
他加紧踩灭江镜衍身前的火，只差五米，他们就可以走出车间了。
叶游鱼鼓足一口气，两只小腿像竞走似的，漆黑的夜空抬眸就能看到，他一个跨步——
他和江镜衍又回到了车间中央。
那些怨鬼还在边缘处，呆滞一会儿后，猛地回头，又“呃呃啊啊”冲过来。
仿佛认定跟着叶游鱼，他们就能逃出去。
叶游鱼看着重新变远的距离，无能抓狂。难道自己只空有一些蛮力吗？
“芝麻开门！”
“天降甘霖！”
“怨鬼退散！”
接连喊了好几个口号，除了自己和江镜衍身体更烫了之外，没有任何改变。
叶游鱼哽咽起来。
不为自己，是为江镜衍。
他已经死了无所谓，江镜衍可咋办啊，他在这里灰飞烟灭，连去地府求阎王网开江镜衍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江镜衍…你快醒醒…你这么聪明肯定有办法让自己逃出去，呜呜呜，我就不拖累你了，还有记得…下次别再在路边捡鬼了…”
叶游鱼轻轻捧起江镜衍被灼得起皮的脸，尤其嘴唇处，甚至有开裂出血的情况。后者双目紧闭，眉头紧皱，似乎在梦里承受巨大痛苦。
叶游鱼道：“我…我把阳气都还给你…你快快醒来吧，求你了…”
·
江镜衍被困住了。
眼前是他和叶游鱼在自己家里的画面，叶游鱼在他身边叽叽喳喳，每一句话都在夸他厨艺好。
江镜衍像个旁观者一样，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而现实里还有更要紧的事。
可是眼皮沉重地很，他无数次挣扎，都睁不开一点。
忽然，他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上，对方先是用自己的舌头舔了舔他的嘴唇，像油漆匠一样务必让他的唇瓣每处都兼顾到。
随后面颊似乎被人用手指往里戳，他的嘴被迫张开，有人在往他口中渡气。
他疑惑地想，他又不是溺水了，为什么要给他做人工呼吸？
·
瞿辰和霍万顷突破禁制，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人，哦不，一人一鬼亲吻的画面。
他们是从人背后方向突袭进来的，本来想来个出其不意，结果就碰上这样让鬼都愣住的事。
不过仇恨大于天，瞿辰冷哼了一声。
他和江镜衍变换战术，从侧边双面包抄，势必全部拿下。
穿过层层叠叠的火焰，两鬼终于，第一次看清了“仇家”的面目。
“叶游鱼？！”
“江镜衍？！”
“呃…嗝！”
叶游鱼被吓了一跳，他睁开被眼泪糊住的眼睛，终于看清眼前鬼正是多日不见，苦苦寻找的瞿辰和霍万顷。
泪水顿时跟决堤了似的。
他离开江镜衍的嘴唇，刚想哭喊：“终于找到你们了呜呜呜！”结果四瓣嘴唇之间因为他之前的舔舐，有了吸力，不仅是发出了响亮的“啵”声，还拉扯出一条银丝。
叶游鱼：“……！”
瞿辰：“……”
霍万顷：“靠……”
槽多无口，瞿辰和霍万顷连脾气都没了，一人拎一个出了这车间。
江镜衍被平放在地上，霍万顷先是摸了摸他的鼻息，随后又从他身上搜刮出手机。
他虽然是魂体，但力量强大，可以比喻成小型龙卷风，实体东西可以任他裹挟利用。
霍万顷拨通了120电话：“喂，城西化工厂，嗯，出事的那个，有人在这里晕倒了……嗯谢谢。”
电话挂断后，他回头。
从刚才起就相顾无言的两鬼依旧相顾无言。
“你…”瞿辰神色复杂，率先开口，随后又闭了嘴，摇摇头。
叶游鱼满含期待，见他又不说话了，眸光瞬间黯淡。
这两在上演什么破镜重圆的戏码呢！
霍万顷凑过去，简单明了，先问：“叶游鱼，你怎么在这？”
再问：“你和江镜衍什么关系？”
接着问：“你找我们做什么？”
最后问：“你怎么修炼出实体的？”
叶游鱼老实回答：“我是来找你们的，我和江镜衍算是…朋友关系吧！我找你们是因为我想帮助你们，嗯……实体的秘密暂时不能告诉你们。”
这回答基本等于没回答，霍万顷其实还蛮想八卦八卦的，他虽和江镜衍不熟，但家族关系，他总是能听闻些江镜衍的事迹。
这家伙出名的禁欲，洁身自好，怎么和一只小鬼搞上了？
瞿辰听后肃穆着脸，对叶游鱼道：“我说过，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你不必牵扯进来，若今晚我们不在，你就打算和这个人在里面永远待下去吗？”
“谢谢你的怜悯心，不过我还不需要你来帮我复仇。”
“不是这样的！”叶游鱼心里有好多话想说，但救护车估计马上就来了，他得抓紧时间和瞿辰、万顷说明情况。
于是他学着霍万顷说话方式：“首先，杀人灰飞烟灭，你无法和你爸爸在地府团聚。”
“接着，若你爸爸被冤枉，那么便需要查清真相，真相得通过活人揭晓。”他指了指江镜衍，示意活人是他。
“其次，霍家主现在正在全力找人复活万顷，有违天理，需要阻止。”
“最后，你们必须是被黑白无常接走的，不然我找不到他们。”
跟听了一遍语文议论文阅读题标准答案似的，瞿辰和霍万顷成功被唬住。
尤其是其中“真相”二字以及万顷要被复活的事
恰在此时，救护车赶到，一群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下来，对着叶游鱼道：“刚刚是你打的电话吧。”
“……嗯嗯！”叶游鱼看了一眼突然收敛怨气，隐藏身影的两鬼，连忙点头。
怨鬼是可以被肉眼看见的。
“好，患者晕倒后你有没有……”
瞿辰和霍万顷根本来不及说话，医护人员边问叶游鱼问题，边风风火火地抬着担架上车。
叶游鱼也急，他虽然想再和瞿辰他们说一说，但江镜衍身体更重要。
看着江镜衍口袋里的手机，他灵光一现，抢先上前到江镜衍身边，借着身体遮挡，拿出江镜衍手机。
随后落到人群后面，把手机不经意地丢到地上。
万顷连120都能打，想必以后电话联系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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