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
江镜衍默默苦笑，已经记不清遇见叶游鱼后这是他第几次叹息了。这只小鬼确有一种魔力，能让他无法拒绝的魔力。
“白天有空吗？”
江镜衍突然问道。
“啊？”叶游鱼有些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
他一只闲鬼最多的就是时间了。
江镜衍微微一笑：“没事的话就和我一起去公司吧，同意了，我就答应帮你。”
“嗯？！”
叶游鱼没想到江镜衍突然改变主意要帮他，也没想到是以这个条件交换，他心里疑惑，嘴里也就问了出来：“带我去公司干嘛？”
“看你吃饭会让我不自觉地胃口大增。”
这在旁人看来明明是揶揄的话，叶游鱼听起来却很高兴：“真的吗！你会因为我而多吃一些东西吗？”
“当然。”
听到江镜衍肯定的回答，叶游鱼心中渐生一种自豪感，但这种情绪只存在片刻。
他紧紧盯着江镜衍的眼睛，犹犹豫豫地问道：
“……那你不怕被怨鬼缠上了吗？”
在叶游鱼心中，江镜衍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大好人。乐于助鬼，是个热心肠，所以他有些担心江镜衍是不忍心拒绝他，才找了个借口答应帮助他的。
“不是有你吗？”江镜衍轻松地拉过器械，小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叶游鱼看着面前这个本身就是安全感代名词的男人对着他一只小小的鬼魂说道：
“你都能救下那群员工，我相信，你也能保护好我的。”
·
在去公司的路上，叶游鱼咧着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从健身房之后叶游鱼就一直这种状态了。
“怎么这么开心？是因为我答应了你，还是因为今早的早饭让你很满意？”行到最后一个路口前，红灯正好亮了起来，江镜衍缓缓停下，忍不住偏头问道。
叶游鱼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都不是。”
说完后他又立马反应过来刚刚否定可能会有些误解，便像拨浪鼓似的一个劲点头。
“能得到你的帮助我当然很开心！而且……”叶游鱼咂咂舌，不好意思说道：“今天的芋泥铜锣烧实在是太好吃了……我可以申请明天早上的早餐还做这个吗？”
看叶游鱼这一副小馋猫的模样，江镜衍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敛了脸上的情绪，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带你回家是干什么的了，嗯？”
“啊……？”叶游鱼被江镜衍突然严肃给吓得不知所措，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得意忘形了，忙道：“我…我是来做试吃员的…抱歉…我明天不要吃铜锣烧了……”
早晨的阳光最是温柔，它透过车前玻璃撒在副驾驶上，但在江镜衍的眼中，却是叶游鱼身上散发着柔和灿烂的光亮。
纯垢鬼魂，最稀有的鬼魂，因其纯洁的灵魂而受太阳庇护，不用像其他鬼那样躲避日光，只在夜间出行。
可惜现在这抹光亮变得黯然失色了。
江镜衍眉心一跳：自己好像逗过头了。
“叶游鱼。”
“啊？”
江镜衍俯身从叶游鱼身前的车柜里拿出一盒巧克力——是他准备回老宅送给他小侄子的。
“想吃巧克力吗？有24种口味。”
叶游鱼一听24种口味，眼睛倏地亮了。
江镜衍瞥一眼红灯时间，还有11秒钟。
“抬头。”
叶游鱼懵懵地和江镜衍对视上，下一秒，对方的气息就与自己的融合在了一起。
黄灯亮起，江镜衍准时松开了他。
“对不起。”江镜衍把巧克力塞进叶游鱼的怀里后便转身握紧方向盘，充满歉意道：“我刚刚是开玩笑的，你喜欢芋泥铜锣烧对于我来说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我很乐意再次做给你吃。”
“你以后喜欢吃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真的吗？”叶游鱼已经迫不及待拆开包装，塞了几块造型好看的巧克力放进嘴中，浓郁的甜味在味蕾处绽开，让他满足地眯上了眼睛。
“那明天早餐可以把铜锣烧换成巧克力吗？”
江镜衍：“……”
·
到达公司的时候，叶游鱼还没有恢复成魂体。
公司里的员工们只见今日老板的后面多出了一个俊郎青年。青年一头栗色碎发，穿着休闲的卫衣牛仔，亦步亦趋跟在江镜衍身旁，进了贵宾专属电梯。
看样子不像是来办公的。
员工们面面相觑，悄悄在群里编辑着：【这是老板的亲戚来参观吗？】
【像，估计是老板哪个晚辈被拉来学习的，我们可都别怠慢了。】
电梯里，叶游鱼扒在观光玻璃上，看着地面上的东西越来越小，视野中的景象越来越开阔，不由唏嘘道：
“江镜衍，你真的好厉害。”
“你能不能等我去了地府再结婚？”
江镜衍听到“结婚”二字眸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但又疑惑这小鬼怎么突然提到这个：“怎么了？”
“这样我就有几率直接投胎成你儿子，一生享尽荣华富贵，还能天天吃上你做的美食。”
叶游鱼突然托腮一脸期待，仿佛已经身临其境。
“……”
江镜衍眸中光芒瞬间熄灭，冷酷道：“做梦。”
“呜！”
出了电梯，便有一个西装革领的男人迎了上来，叶游鱼看了眼他的工作牌，上面写着：“李灵，特助。”
李灵是个人精，江镜衍没有介绍叶游鱼，他便也不多话，只礼貌着对叶游鱼打了个招呼：“先生好。”便开始和江镜衍汇报起今天的安排来。
三人行至办公室门口，江镜衍突然停下来，对叶游鱼说：“你先进去等我，我过会就回来。”
便和李灵转身进了旁边的会客室里说话。
这栋楼的顶层除了平时接待贵宾，只有江镜衍和李灵在这里办公，所以叶游鱼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便不用担心因为突然化成魂体而被别人发现身份。
也幸得江镜衍考虑周到，等他再回到办公室时，就看到一个小鬼不停地在室内飘来飘去，跟标记领地似的。
“……”
看得出叶游鱼在这里很无聊，江镜衍坐下后，便问道：“你打算怎么帮助怨鬼？需要我做些什么？”
“哦对！”
叶游鱼飘过来，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我昨天下午看到一则新闻，是说我们这里的一家化工厂因为厂长过失发生爆炸，事后厂长跳楼自杀。”
“然后……我昨晚闲逛的时候经过了事故发生地，然后在厂长去世的那栋楼上看到一个怨鬼，我猜那应该就是死去的厂长，他说那些被吓唬的员工都是罪人……我总觉得这起案件可能另有隐情……”
“我想先查查那起事件具体经过，太详细的东西网络上可能没有，所以想请你利用你的人脉帮忙查一下细节上的东西，比如他家中情况，之前的经营状况啊之类的。”
江镜衍淡淡点头：“好。”
情况说明之后，叶游鱼厚着脸皮又主动朝江镜衍借了点阳气，变成实体后抱着江镜衍给他的平板开始查询起那起爆炸案。
他点开微博搜索关键词后，第一个跳出的就是当日的事故画面，化工厂上方浓烟滚滚，马路上车辆凌乱，视频里充斥着消防车的声音，爆破的声音，还有……受害者家属们凄厉的哭喊声。
和那日新闻里说的一样，事故查出是由劣质不合格的器械造成，瞿厂长第一时间被公安部门介入调查，调查期间家属不断上门闹事，要求瞿厂长赔付巨额补偿款。
叶游鱼再往下翻，第二条微博的发博时间是两个星期后，视频里，昨晚的写字楼上站着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高处看着不远处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工厂。地面上围着一群看客和受害人家属，拍摄者就在其中。
从视频中，叶游鱼听到的全是清一色的骂声，那些语言恶毒又不堪，连他听久了都受不住，把耳机摘下。
楼顶上的那个人似乎也到了极限，终是如一片落叶萧瑟坠落，伴着周围人群的一片叫好声，叶游鱼急忙退出视频，不忍再看最后的凄惨画面。
他将页面再往下翻去，划到下一条微博时，叶游鱼的瞳孔不自觉震动着，只见新闻标题上写着：爆炸化工厂厂长自杀后两天，其儿子因车祸不幸身亡。
新闻里并未透露出厂长儿子的信息，叶游鱼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并不确定。
带着疑问他继续往下翻，往下基本上都是网友们对此事的评论了。
浏览这些评论没费多长时间，因为清一色都是负面的，偶尔翻到一条评论：
“大家积点口德吧，人家现在也没了，尊重一下逝者吧。”
就像是有了一个出风口，下面立马堆起了高楼：
“那些无辜的逝者不能说话，凭什么还不让我们活人说了？”
“他儿子也死了，就说明他们家的确罪孽深重，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一家子出不来两种人，说不定他儿子也是个坏种，这下和他老子一起遭报应了！”
……
叶游鱼不想接着翻了，便把平板扔在一边，仰躺在沙发靠背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江镜衍从电脑前抬眸看过来。
叶游鱼喃喃道：“明明案件结果还没出来啊，大家明明都可以等官方裁决处理，为什么会心急到这种程度呢？”
“心急地去武断讨伐，心急地放弃生命。”
此时叶游鱼的身体又渐渐地恢复成透明，轻盈的灵魂就在日光下静静躺着，让江镜衍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两天的经历都是一场梦，叶游鱼随时随地都会离去。
江镜衍的心莫名一揪，下意识道：“也许是那些涉事者都接近过死亡，所以无法理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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