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的眩晕过后,灵墙睁开了眼。
这是一间卧房,设施布陈与船上大多数的客房别无二致,只是没有窗户,屋里的光亮仅来源于斗篷人桌前的油灯。
斗篷人提起茶壶滴溜溜地倒茶,一把由水凝成的小刀抵在了他的脖子,而刀的另一端被灵墙握在手里。
“你是谁?”
“呵。”
斗篷人笑而不语,刚才倒出来的茶水全被灵墙唤走了,茶杯里一滴水都不见。
他又想倒一杯,脖颈传来压迫感,逼得他停手。
斗篷人围着脸,声音却清晰地传到灵墙的耳中,是轻柔的女子的嗓音,“你尾随我来,反倒问我。”
“你若行事光明磊落,我会跟踪你到此?”
“牙尖嘴利。我不过一介船客,竟被你说成了那样……”斗篷人想推开脖间的桎梏,反被高速流转的水刃划伤了手,“你怎么一点懂不懂怜香惜玉?”
斗篷人的声音听起来在撒娇,灵墙眉头微皱,稍稍收回了手。
斗篷人自然也察觉到了灵墙的松动,趁着灵墙不注意,一抬他的胳膊就要反过来制住她。
灵墙哪会给给他机会,手腕一翻,水刃换到了另一只手,利落的下刀。斗篷人矮身,水刃划过斗篷,却没留下一丝痕迹。
寻常的斗篷这时早就裂成两半,但斗篷人身上的黑色斗篷却毫发无伤,看来这斗篷还是件法器了。
灵墙与斗篷人过了几招,就知道这人不是自己的对手,可偏偏穿上斗篷后,这人就像一只泥鳅,怎么抓都抓不住。
既然水刃不行,灵墙爽快地凝了条水鞭出来。
“诶诶诶,我这地方小,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斗篷人立马服软。
灵墙也没收鞭子,拿在手上晃悠,“现在能说自己是谁了吗?”
“呵呵,公子不是已经猜到我是谁了吗?”
“……松月的人脸面具是你给她的?”这股奇怪的味道,他之前在松月游花车的时候闻到过,只是那气味不如面前人的味道浓烈。
对面人不置可否,“她死了?”
“她死没死你不清楚?”灵墙一鞭子抽在桌上,想吓吓斗篷人。斗篷人的确被吓到了,可那桌子竟然毫发无伤,不单单是桌子不对劲,这里整个空间都有问题。
斗篷人倏尔笑了,语气里带着讨好的意味,“我做的人皮面具好看吗?”
灵墙蹙眉,害死人的东西再漂亮有什么用,“松月之前迟迟不愿意说这面具的下落,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她只要说了,这人脸面具就会要了她的命——你为何要做这种害人的东西!”
“千人千面,可人皆爱美人。既然天生不能选择自己的面貌,那为何我不能自己给自己做一张!”斗篷人有些激动,转瞬收敛了情绪,“呵呵,我也是要谋生存的。这人皮面具是好东西,要是人人都来找我做,我不得被烦死。况且我曾叮嘱过她,不要说出我的下落,她自己遵守不了与我的约定,就算是死了也活该!”
灵墙不好责怪面前的人,松月要那人皮面具本身就是拿来害人用的,而且真论起来,他自己也是逼死松月的凶手之一。
“你为什么会给松月那张模样的面皮?别给我说你不知道那是谁。”
“这您就纯纯冤枉我了,那女人长得好看,我顺手就记下来,哪里想得到您原来认识……”
灵墙猛地用水鞭缠住斗篷人的身子,虽然伤不了她,却也能控制住她,“你觉得我会信吗?老实交代。”
松月曾说过,给她人皮面具的人不吝惜自己的名字,但又在面具上做了手脚,不准人随意泄露……这不就是专门用来引诱,会因为面具而前来的人吗?
水鞭是用斗篷人手茶壶的水凝成的,滚烫的茶水冒着热气,灵墙手中的鞭子也在一点点冒雾气。
对面的人笑了笑,“您多心了……”
灵墙见这人不开口,手下紧攥水鞭就要收缩,一点蒸腾的热气被他吸进去。不一会儿,沉水的无力感袭上手臂,接着是双腿。
成条的水鞭没了灵墙的灵力支撑,突然溃散,打落在地上,听着却像是在滴落在河水中。
灵墙意识模糊,整个人倒了下去,这里太不对劲了,就这么点致昏迷的药量对往常的他来说,简直就是喝白水,现在不过是吸进去了一点竟然就让他动弹不得,难道是幻境?
他觉得自己一直在下落,沉入了水里,鱼群在眼前游过,不甚明亮的房间变成河央,水中波光粼粼,他仍然在下沉,直到光亮无法再穿透进河底——
意识消失前,他听见身穿斗篷的那人说,“灵墙大人,我们会再见面的……”
她、怎么知道自己叫灵墙……
*
依然是那间无窗的屋子,灵墙此时正安详地熟睡在屋里唯一的一张榻上。
斗篷人摘了兜帽,“她”披散着一头长发,手指从而耳后绕出来一个小小的辫子,这是一张清丽端庄的女人的脸。
「我警告过你不准用这张脸。」
空灵的声音在斗篷人的脑中响起。
恰巧此时,商船驶进了永嘉的地界。
斗篷人难耐地闭了闭眼,“我这就换……”
待斗篷人再睁眼,已经换了一张男人的脸,连着声音也变了,只是头发依然披着,也倔强地留着那股小辫子。
男人笑笑,伸手将灵墙的袖子推上去,摸出来一把小刀划破了灵墙的皮肤,拿出来一个琉璃瓶子接着灵墙流出来的鲜血。
那琉璃瓶小小一个,却好似怎么都装不满。
失血过多,让灵墙难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即使在昏黄的房间里也能看出来。
[够了,他就要醒了。]
男人的脑中再次传来钝痛,那人是真生气了。
“才取了这点血,瞧你宝心疼。”
「少在这里给我饶舌。我要的不过是这副身子,不要给我伤了这幅身子。」
“知道了。”男人嗤笑一声,收了瓶子。
灵墙睫毛微颤,眼看就要从幻境中醒来。
男人吃了一惊,他可是用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幻术,“不愧是那女人的师弟。”
灵墙醒过来的速度比男人想象得要快,他立马将灵墙送了出来,彻底切断了空间与船底的联系。
**
“灵墙灵墙,醒醒,灵墙……”
“唔。”灵墙坐起身,浑身都失了力气。
“这里发生了什么,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灵墙扶了扶额头,手臂上的伤口早已经止血,只是牵扯有些许疼。他打量四周,确定再无那人踪迹后,将事情经过仔细同姚苍宁说了。
二人一道去了船体一层,阵法消失了一层,船体的第二层的入口轻易地出现、被打开,里面只装着杂物,与灵墙之前去的那个房间大相径庭。一问船工们,众人之前还说没有二层,现在一个两个又都记起了这个空间,但都一脸疑惑,再多问不出来了,他们毕竟只是一群普通人。
皓日当空,飞鸟与行。不多时,客船停歇靠岸,二人下了船。
灵墙下船前将整艘船搜了又搜,但连那一点奇异的气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回望那艘客船,客船停靠不到半日就要继续航行,而他们也要转乘换一艘客船了去往玉泷城。
斗篷人既然能够将自己困住,想要逃脱也不是难事。
可是他依然没能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难道只是巧合?
把自己引过去,就是为了抽自己的血?
那付罗解出来的那个阵法,同斗篷人启动的阵法十分相似,又怎么解释?
“灵墙,你还好吗?”
灵墙怕姚苍宁担心,没说自己被人抽血的事,只说自己不慎划伤。他检查过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不过失了些血,吃几颗丹药就补回来了,“我没事,倒是姚哥哥你看起来才像是没休息好,难道你晕船吗?”
灵墙说着就要去摸姚苍宁的脉,姚苍宁没躲,眼睛瞥了瞥,由着灵墙,“可能是吧……”
脾胃郁结,心情不好。
灵墙笑了,没戳破,“姚哥哥看来是鲜少出远门,以后应该让二哥多带你出去转转才对。”
二人转换了另一艘船,又过了两日日终于抵达了玉泷城。
玉泷城三面环水,背靠崇山,数条河道蜿蜒曲折,一条大江流过家门口。入玉泷大门,需经人检查过后,方能放船通行。进了门这时又要换船了,大船已不再允许深/入。
佘姚二人正准备效仿其他旅人招条小船,往内城的方向去。
恰巧一队卫兵迎了上来,他们自称是城主府的人,亮了标识,表示是前来迎接他们二人的。
城主府有专用接客的游舫,二人没有推脱,跟着上去了。
玉泷城前不久才遭遇了洪水,但看着岸上的行人和水面上的行船安之若素,就好似这里并不曾发生水灾,不过是下了一场大雨,将整座城洗了一遍。
可见这后续的援助工作做得有多好。
姚苍宁有些水土不服,虽然他身为眷属,但他毕竟是人,加上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脸苍白的,比灵墙这个被人无端抽了血的人的脸色还要难看。
这要是让二哥看到了,不得说道自己。
游舫内有侍从端点心上茶。
灵墙有意询问,叫停侍从,问了不久前发生的洪水事件。
那侍从说得多,满脸骄傲。
灵墙总结下来就是一众修士前来支援,其中重云山首尊和一位白衣散修合力击退了妖兽,而玉泷城主则与恰巧来玉泷城谈生意的杜家大公子一干人等,及时泄洪改道,救人扶伤……
姚苍宁听到一半,嗤笑出声。这些人多虚伪,同样是面对妖兽袭击,它玉泷城前仆后继地有人援救,而渝阳城遇难时,只有渝阳城自己的守城战士和一个天天爬自己床的妖修守护着。
真就人不如妖。
灵墙也看出来了,要不是姚苍宁与大师兄、二师兄他们有约定,否则姚苍宁根本就不会来这里。
灵墙连忙换了一个话题,问起了他和姚苍宁来时乘坐的那艘客船。
他们在河道上游行,消息闭塞,不如这些人知道的消息多。
“啊呀,大人们原来坐过那艘船啊……”
一经询问才知道,灵墙他们之前坐的那艘客船,在继续往嘉南行驶的游程中沉水了,尸骨无存。
行了半个时辰,许是终于要登陆了,姚苍宁的状态看上去好了很多。
他靠在窗边,细白的胳膊支撑着额角,低眉瞧着水面。
“灵墙,这儿的水跟我们那儿的水还真不一样。”
温暖的日光洒在姚苍宁身上,照得他整个人亮得发白。
二哥喜欢上人家不是没有道理的。
“是不一样,”灵墙道,“这里有崇山上流来的活水,也有大量水库挤排出来的蓄水。”
“那你说,我们现在脚下的水是活水多,还是蓄水多?”
“蓄水多吧,毕竟不久前才发生过水灾……”
在外城,船游个把时辰,才能下得了渡口脚落实地面。
经过内城入口的检查后,两人没过多耽搁,直奔玉泷城城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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