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官说的有理,我怎么会没有注意到这个点?所谓寒林的身世,本就存在巨大的漏洞。但在百妖录上既然有这个名字,寒林又究竟是怎么一号人物?
“你自生时至此时,真有千年之寿?几何人生,莫有你自己知晓。”
寒林歪过脑袋来,看着台上灵官说的词露出一副颇有兴趣的表情。虽然脸上满是好奇与淡定,可他放出的黑幕却一下收缩了不少。那些组成黑幕的张张嘴脸,虽然还是一样狰狞,可也都不再抱有任何攻击的意味。只是那黑幕毕竟成了他们的枷锁,被束缚着并不好受,挣扎让边缘凸出来的黑线时长时短,活像一个聚合在一起的生灵。
“那你到说说,我到底是个什么妖怪呢?”
“和我一样,不过是个戏子。民间惯有借古讽今之习,元曲明戏多写前朝,自百姓不允妄议朝政,只能借着古时传说再搭上今朝的冤屈。朝有史官尚受威权之言,民有怨无口难言,借着杂剧戏说一二,本以此抒聊,奈何冤重了散不开去生了怨灵。”
刚刚退了些的黑幕这会儿又活跃起来,地板,桌椅,舞台,吊顶。他们侵蚀着一切有颜色的物体,和瘴气不同唯独不占空气,但也足够让灯光褪色,将一切重新变得昏暗下来。
只是和之前一下子盖得漫天满地不同,这一次却以黑色丝缕的形状慢慢爬到了舞台上。
“我本在江南老实行商,但若要活计,便只能对官衙上下打点,否则由头名目就能让我一夜破产。一块利行贿便要出去五毛,剩下的利纳税酬工,只能加点赶工求个生路,最后却落得个欺压劳工的名目被工人一朝刺死。”“我本苦读寒窗中了状元想要老实做官,但不愿同流合污亦甘在地方行个公道。却没想遇一公案,不畏上权不徇私枉法,最后却被上官诬为贪官,抄家灭族污名留世,化作怨魂弥留世间,看那案子再审,却见那未行恶者依旧落得个入狱锒铛。”“我自幼家贫与人做奴,小姐看中读书奋工,然门不当户不对,遂化作老爷太太眼中之刺,被设计药死,又名府中戏班借戏嘲讽,化做个多淫下贱之角被骂了百世。”“我乃前朝状师,不畏公权为民请命。落得个欺君叛国之名。”“我勤政尊民苦心一世,忍辱成了四品大员,一朝上表劝君为民,落得个妄议朝政之名落马亡族。”“我在田间耕作一世,生个宝娘无予千金亦愿倾囊,那老爷见得小女相貌便要抢去做妾,公法不允便设计侮辱残杀。我苦行千里上京乞公,没人愿理饿死了街头。”“我仅剩祖上三分地沦个活口,那些当官的硬要我让地种桑。不愿听行不愿变卖,最后强冠通倭之名砍了我的脑袋。”“我……”
那些黑色的触手一个个睁开了眼来,在一片黑暗之中,密集的眼睛组成了密集的星光,却衬得这片黑暗更像是深渊了。在台上的眼睛开始轮流说着自己的遭遇,其他的也跟着开了口。本来还能听得到台上声音大的几句话,都是一些不仅受冤惨死灭族还最终留下被冤枉得恶名的故事。很快越来越多的声音没了秩序此起彼伏后就剩了一片让人抓不住的喧哗。那听的懂听不懂的官话方言,带动着心脏的共振让人的心智混乱起来,比刀戈对战带来的伤害厉害得多了。我也算是个修行养性之人,那些没来得及逃离的乡亲被这阵声波扰得跌倒在地上,瞪大的眼睛和它们融合在了一起,抽搐的身上,七窍流出了鲜红的血。
血染红了那些地上的眼睛,不仅没能慰灵,反而让那些灵的白眼像是布满了血丝瞪得更为可怕。
就算是我也受不了多久,五脏受到共鸣在身体里翻江倒海,四肢跟着无力。眼看着我也很快要沦为那些乡亲的模样,一阵惊堂木又响了起来。
“肃——静——!”灵官的吼声终于让他重新在黑暗中露出了身影。那些声响变得小了一些,但还是有一些忍不住继续诉说,听到有人坚持放声,其他声音似乎也有重来之势。
这时我见到黑暗之中又出现了一个挣扎着前行的身影。是小铃铛!因为光线变暗让人看不清周遭,所以没注意到他并没有从这里逃离。
他拖着不利索的手脚爬到了舞台上,举起了早已倒在舞台上那演员手里的肃静牌,拿杆子剁着地叫到:“恶——无——”
只要声音不灭,他就坚持着剁地叫喊。好一会儿后这些声音才真的静了下来,那时黑幕又重新退回了半分,剧场里重新现出了颜色。
这番颜色之中,寒林笑了一下道:“自古表里错置,才有了冤。王侯本为举贤让能,因贪婪而成了让子后,权力之道就注定着错位。国本错位,万物皆晃,权不变,怨不能灭,冤不得伸。你们这些戏子,却帮着权势欺骗众人,说着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歪道,劝民不争,甘愿苦难。”
“所以,才需要法制。”小铃铛叫到,“不要再做狡辩,乖乖接受审判吧。”
“法制?以厉法肃民以求安定,造成更大的冤屈?那就太好了。如你所想,我是个被诅咒的戏子,因民冤灌身而着了魔成了妖。只要这世界的怨气越多,我的法力就更强。因为我就是民怨之妖!”
他放声大笑了起来,原本只能依附地板吊顶之物快速衍生的黑色触角,这会儿不仅重新密集相生组成了黑幕,还附着到了人的身上。企图重新捶地吓退黑妖的小铃铛,手脚很快被这些黑色丝带给束缚住。本就动作不利索的他,这会儿更是变得难以动弹。
得救他,可太过专注在舞台上的他,我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上也爬满了这些藤曼,手脚根本无法使力。眼看着小铃铛挣扎着发出了怒吼,我却什么招数都使不出来。还好这时一道金光从舞台中央闪了起来。灵官从案台上站了起来,抽出了道具令剑。他出招砍断了一条又一条向他窜来的黑线,熟练的舞步踢踏着舞台,叮叮咚咚奏出了一连串富有节奏的鼓点。跟着这节奏,他口中又唱出了一段慰灵曲,随着那既有气势又富满惋惜的曲声,那些黑幕又渐渐化开成为了一条条松散的黑线,密度变得越来越稀。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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