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嘘,别乱说,被听见会被逐出师门的。”

“可是……”唐原拿开她的手:“我们已经被逐出师门了啊。”

“也对哦。”季千苏泄了气般重新坐回地上。

“不过你还是别想了,魔族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狠辣之辈,听说魔主尤其暴戾嗜杀,荒淫无度,长得猥琐出奇,是个秃头老怪,我可不想每天提心吊胆的,还要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

灵洲界仙魔处于休战和平阶段,虽不至于有什么大的矛盾,但局部摩擦却是不断。去魔界务工,万一哪天打起来,恐怕她和她的家人都要被架起来遭受审判。

“魔主不秃头。”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

唐原在一旁默默吃完了包子,没有再说话。

下午把活干完,季千苏决定暂且去青云城中的县衙寻些事做,赚些盘缠,待她母亲祭日过后,再启程去金城,那儿是灵洲大陆的中心,也是灵气最馥郁的地方,听说遍地都是金子,想必定能有她的一方容身之地。

然而到了衙门,衙门的老捕快看着她细皮嫩肉的直接摇了摇头,季千苏不以为意,在他的面前直接扛起了一顶巨大的石雕。

当然用了一点点仙术加持。

衙门老捕快昏昏欲睡的眼睛霎时睁开,当即带着她去参加衙门的考核,考核内容都很简单,她直接用仙术作弊也没人能看出来。

直到最后一门考核,射箭,需要在十丈开外的距离射中靶心。

听说衙门来了个奇女子,县令搂着自己的美妾在高台上探出头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季千苏一袭轻纱白裙,身形高挑,肤清臂瘦,远远望去,黛眉微蹙,像刚下凡的仙女一样。

浑身赘肉的县令看得眼睛直冒光。

唐原将面前的一切尽收眼底,他默默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喂,你还没测完呢。”官吏喊他。

“不测了。”他冷冷回道。

季千苏拉弓,她早在弓箭上下了符咒,只需随意一拉便能正中靶心。

只是她刚一放开箭矢,那箭却似发了疯般不受控制的转了个弯,朝她射来。

她反应极快蹲下,那箭带着破空之势擦过她的头顶后竟是朝着县令所在的位置而去。

“护卫,护卫——”

当啷一声,箭尾铮铮抖动,插在一旁的柱子上,县令摸了一把已近麻木的侧耳,一手鲜血。

“是刺客……”

“快,快,给我把他们抓进大牢。”

县令怒气冲冲抬头,哪还有人影,季千苏早就扯着唐原脚步飞快的麻溜跑了。

“奇怪,我已经退步到连最简单的符纸都使不好了吗?”季千苏足间一点掠过几家房梁,又跑了一段路,见人终于甩掉,扶着瓦片喘着粗气。

不应该啊,方才那箭究竟是怎么失控的,她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所以然。

季千苏认命的瘫软在房梁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时令的秋叶燃黄了青云镇,淡白色的天也开始隐隐泛青,这个角度俯瞰世间,更显天地苍渺,无所归处。

“这个点回去,不知道家里吃晚饭了没。”

“还没有。”唐原站在她身侧,迎面的风吹起他高翘的马尾,与她不同,他立的板正,身上看不出一丝颓丧与寂寥。

他指了一个方向,季千苏朝他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了王翠翠。

这个点,王翠翠应当在家里燃烟做饭,但季千苏却看见她独自走进了镇里的一家赌坊。

季千苏神色一凝,当即足尖一点,跃至赌坊屋顶,踢开一块瓦。

赌坊中人山人海,季千苏却是一眼就看见的季千尘的身影,沉迷赌博的人是浑然不觉外界的,他一双眼睛只盯着面前的色子,弯着腰虔诚的喊着:“大!大!”

色子一转,却是两个一点,又输了。

“再来……”

季千尘想都没想便要再开一把。

赌坊的庄家抽走了他手中的色子:“千尘兄弟,你欠的钱,卖了你家的房子可是都还不上了。”

刚进门的王翠翠听了这话,两眼一眯便是要气过昏去了,到底是撑住了,她跪在季千尘面前扯着季千尘的衣袖:“尘郎啊,尘郎,别赌了,和我回家吧。”

眼泪哗啦啦从她的眼中流了出来:“想想阿如吧,他今年该上学了,没了家我们母子俩可住哪啊。”

一时赌坊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这里。

女人在面前哭的可怜,季千尘却觉得丢人,他愤恨的推开王翠翠,对她拳打脚踢:“滚远点,别找老子晦气。”

王翠翠又爬了起来,抱住季千尘的腿:“尘郎,你不回家我就不走。”

季千尘已经赌红了眼,急着要开下一把,于是索性抓了几把钱给旁边的人:“把她拖出去。”

那两个人拖着王翠翠要走,王翠翠就扒着枪,三人僵持之际,季千尘已经赔笑着对庄家道:“再来一局吧,我还有好东西。”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铜匣子,四角雕刻繁复的金饰,透着股古朴的气质,懂行的人一看就来历不凡。

庄家眼睛一亮,只听季千尘继续道:“我爹那老不死的埋在后院那棵桂花树下的宝贝,前几天那颗桂花树死了,我砍倒了,这才意外发现了这宝贝。”

“里面是什么?”

“没打开过,”季千尘笑的满脸谄媚。

“打开看看……”

此时屋檐上的季千苏也是呼吸一窒,她想不通她爹那样的人能藏什么宝贝,难不成她家其实也是名门望族,他爹其实是什么隐士高人?

怎么可能,她摇了摇头,哪家的隐士高人整天被儿子和儿媳欺负,打不还手,骂不还嘴,还天天偷吃零嘴。

果然,那匣子打开,里面什么宝贝也没有,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块不大不小的骨头。

“这是什么骨头?羊骨头,牛骨头,还是猪骨头……”

“哈哈哈哈哈哈”

四周一片哄笑声,赌坊庄家也笑骂道:“就知道你们家这破落户没什么好东西。”

“这匣子倒是好看,十文钱,我买了。”

季千尘面红耳赤:“庄家,再玩一把吧。”

再玩一把,他一定可以把欠的钱全部赢回来,这样房子不用抵押,女儿上学的学费也有着落了。

“不玩了,我要回家吃饭了。”庄家摆摆手,示意散场。

“我……”季千尘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咬着牙道:“我……我还有妹妹。”

“我妹妹刚满十九岁不久,还未婚配,我把她抵押给你,怎么样?”

他满脸憋红,说完这句话便像泄了气浑身瘫软了下来,就连一旁一直挣扎的王翠翠听了这话也静止了下来。

赌坊的庄家五十岁有余,贪财好色,稀疏的头发下是垂至胸口的下巴,家里已有八房妾室。

他昨日便听说季千尘有个妹妹回来了,看见过的人都说生的冰肌玉骨,如画中走出的仙子。

他猥琐一笑:“好啊,那再玩一把,输了可不许抵赖,你知道我在青云镇的大名。”

季千苏的面色瞬间阴冷至极,锋利的好似一把刀,恨不得直接隔空捅穿季千尘的心脏。

如雷的哄闹声与钟蛊摇晃的声落入她的耳膜,像是无情的嘲讽。这便是所谓的亲人,她冷哼一声,将瓦片踢回原处。

这庄家早用诡术做好了局,等着季千尘将身家性命捧给他,所以这把无论如何,季千尘会输。

“汤圆,我们回家清东西,今夜就走。”

季千尘欠的债,和她有什么关系。

*

立秋的夜风中带着凉意,没关窗,一阵阴风吹过,季蜉生陡然被惊醒,攀着床沿缓缓起身,后背竟是完全被汗浸透了。

他的心口猛然一刺,牵扯肺部剧烈的咳嗽,直至一团殷红盛开在床畔。

时间不多了啊。

他徐徐坐起,操起藏在床底的酒,一步一步朝后院踱去。

倾颓的花树落满了一地的桂花。

他细细摩梭着已经枯死的树,叹息一声,转而望向花树后的孤坟。

“素素,明日又是你的祭日了。”

“我大抵是撑不到明日了,先给你带来你最爱喝的桂花酒。”

他静静扶着枯树坐下,夜风吹起他猎猎的长袍,桂花伴着酒泼洒在一块无字碑上。

剩下最后一口,他倾数灌入自己口中。

“桂花载酒,终不似少年啊。”

便是这时,草屋的门被人轰开,门口栖息的大黄忽而凶厉的狂吠起来,带动着棚中的马儿嘶鸣,一时分外吵闹。

“滚开。”

来人灵力霸道的扫视一圈后,一掌直朝后院劈来。

当啷一声,酒壶清脆的碎裂在空中,浩瀚无垠的灵力反扑来人,令他措手不及,以手撑地。

一时棚中的马的缰绳震断,马儿受惊跑出院子,大黄不停叫唤,被那人制住了脖子,发不出一丝声音。

“青云镇中,竟有如此高手。”那人身后,又缓缓踱出一个锦衣华服,头戴仙冠的中年男人:“敢问阁下与季千苏的关系。”

“找小女作何?”季蜉生悠悠然回道。

竟是女儿,男人一笑,颇有些唏嘘道:“哎可惜。”

“吾乃金城仙卫处督查长,圣武殿鹤春真人座下弟子贺江。”

“季千苏杀了吾的儿子,吾来——”

“诛她九族。”

一柄长剑刺破寂静的夜空从他的手中划过,空中掀起轩然狂风。

斗神中期的修为展露,旁侧的人都忍不住退了几步。

贺江手中所执之剑是金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凌波剑,只一剑便能取万人性命。

只是那把令人闻风丧胆的剑被召出后便停在了空中,如同受到了无形之中的阻隔,半点也无法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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