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吴大富的叫骂声，吴湘竹攥紧车把，脚也重新放到踏板上。
她的视线还聚焦在林向景的屋门上。
在默数到一时，吴湘竹的视线猛然间撞上林向景带笑的眼睛。
他出来了！
吴湘竹松口气，接着大喊：“快过来！”
以许娟为首的几人想拦住林向景，但他目前他肾上腺素急速飙升，只几下便从人群中钻出来，朝吴湘竹奔去。
这时的吴大富已经抵达战场，在后面拉住吴湘竹的三轮车，嘴里还恶狠狠地咒骂着她。
“你跑出去也没用，没地方去照样还得回来！”
吴湘竹转身把锯子扔到三轮车上，接着朝前猛蹬一下。
飞过来的锯子吓得吴大富脱力直接跌坐在地上。
林向景长腿一迈，跨过吴大富时还踹了吴大富一脚，最后跳上三轮车。
感受到后面一沉，吴湘竹松开手闸，脚上发力蹬起三轮车，“后面有锯子小心点，坐好了！”
她压低上半身，将全部的力气都用到脚上。
出村的小路是土路，加上大雨的冲刷，现在已经变得坑坑洼洼的，还有大大小小的石子。
吴湘竹脚下蹬得越来越快，速度丝毫不减。
“抓好了，带你体验一把刺激的。”
说着，她一咬牙冲上去，三轮车一会左斜一会右斜，一会猛地弹起来。
吴湘竹干脆直接站起来蹬，如同起飞一般，带着林向景一路颠簸成功蹬出浑塘村。
直到路面变得平坦，小路变成宽阔的大路，吴湘竹的速度才缓慢下来。
这时空气中没有了雾蒙蒙的感觉，初升的太阳洒在地面上，让吴湘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她嘴里哼起了小曲。
身后的林向景难掩喜悦：“我们去哪儿？”
吴湘竹挑眉回头，视线快速在林向景身上扫视一圈，发现他手里攥着证件后又将头转回去。
“你手上都拿着证件了，当然去结婚登记处了。”
林向景调整了一下姿势，转过去背对着吴湘竹，他尽力压着自己上扬的声音，“你说真的？”
吴湘竹：“当然是真的，你不用害怕，以后你叫我湘姐，我罩你。”
“你说什么？！”林向景猛地转过身，三轮车因为他这动作嘎吱嘎吱作响。
“你让我叫你湘姐？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合作关系啊”，吴湘竹说得理所当然，“这不是一开始就说定的吗？”
林向景呼吸急促，他快要晕倒了。
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还以为是两情相悦，合着全都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但这种事急不得，要慢慢来，林向景为自己顺了顺气。
“结婚登记处离厂里家属院很近，登记完先带你去那里吃饭。”
“你在厂里工作？”吴湘竹有点吃惊，这个时代能在厂里工作是一件让人无比羡慕的事。
“那你为什么不在家属院里住着？我看你嫂子像是要把你吃了的架势，还回去干嘛?”
林向景：“因为有点事情要办。”
吴湘竹点点头，站起来蹬几下，“我要加速了，坐好了。”
刚到县城吴湘竹就迷路了，她没有关于县城的记忆，看来原身没来过县城。
吴湘竹只好下车让林向景蹬车。
到结婚登记处，林向景率先下来等着吴湘竹，她盘腿坐在车上，在自己带出来的包里翻翻找找。
翻出证件之后，吴湘竹转身准备下车，余光瞥见一只手搭在林向景肩膀上。
吴湘竹被吓一跳，因为这只手的主人太矮，被林向景遮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林向景肩膀上突然出现的手。
“哎！你干嘛呢？”手的主人走到林向景身边，他穿着和林向景一样的工服，又矮又胖。
这样一对比，林向景的旧衣服更修饰了他宽肩窄腰的身材。
林向景沉着脸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嗤笑一声，脸上的肥肉都挤在一起，语气满是嘲讽：
“你到结婚登记处来干什么？”
“忘了你是聋子不会说话，照你这样的也娶不到媳妇，又穷又聋。”
“嫁给你不得穷疯了。”
吴湘竹翻身“咚”一声跳下三轮车，站到林向景身边。
“哎呦，这是哪里来的癞蛤蟆？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还点评别人，我看你是嫉妒吧？”
男人刚才只顾着嘲讽林向景没注意到车上还坐着个吴湘竹。
他眯着眼，对着吴湘竹上下审视一番。
“哟，小姑娘怎么自己来结婚登记处？”
“哥哥也是自己来的，咱们很有缘分啊。”说着色迷迷的凑近吴湘竹，嘴都要咧到太平洋了，“我叫张建设，小妹妹叫什么？”
林向景挪动一步，脚插在俩人中间，接着整个人挡在吴湘竹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张建设。
张建设伸手猛推林向景一把，“别挡着老子，死聋子！”
林向景抓住张建设的手猛地朝下掰，本来吴湘竹让他叫她湘姐就烦，还来这么个玩意。
清脆的“卡蹦”声，张建设脸色惨白，“死聋子，松手松手！”
吴湘竹在心里拍手叫好，她从林向景身后站出来，挽住他的手臂，对张建设道：
“不好意思了，我不是自己来的。”
林向景原本黑着的脸一瞬间变得清澈了。
俩人一起进了结婚登记处，留下张建设恶狠狠地瞪着俩人的背影。
刚踏上台阶就听到里面呜呜呀呀的吵闹声。
登记的人还挺多，都挤在那一个小窗口外排队，看来今天是吉日。
吴湘竹松开林向景的胳膊，直朝小窗口走去。
站在队伍末尾后，转头一看林向景还站在原地。
她突然想到林向景的耳朵有问题，这么吵闹不会让他难受吧。
吴湘竹慌忙折返。
林向景只觉得周围的声音就像蚊子贴近耳朵的嗡鸣声，让他脑袋一阵一阵的疼。
压迫得眼前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原本还想装一装，现在比装得更疼。
这时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朝外走。
视线逐渐聚焦在吴湘竹扎的低丸子头上。
直到走到三轮车边上吴湘竹才松开林向景。
刚松开手，俩人同时出口：
“对不起！”
“对不起。”
“我先说！”吴湘竹连忙抢答。
“都怪我，里面人那么多还拉着你进去。”
作为大姐大没照顾好小弟，这简直就是最大的失职！
说着她把手伸进系在腰上的包裹里。
趁着吴湘竹低头翻找东西的时候，林向景使劲揉了几下眼睛，看起来红红的。
“都怪我不好，耽误时间了。”
吴湘竹抬头一看，他眼尾泛红，心里又生出对小弟的心疼来，“没事，一点也不耽误，我有的是时间。”
她拿出来一串连着的几包零食，“这个给你。”
她现在穷得实在是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必须要好好挣钱养活自己和小弟。
林向景看了看吴湘竹，又看了看吴湘竹腰间的包裹。
那个包裹里能放锯子，还能放这么一大串零食。
“拿着吧，你收下就算是给我道歉了”，吴湘竹看着林向景到处乱瞟的眼神，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拿。
直接塞到他手里。
吴湘竹爬到三轮车后面坐下，“里面太吵，我们等人少了再去。”
林向景蹬上三轮车，“这里太热，先带你去家属院。”
林向景工作的家属院离这里不远，一路上也很畅通。
他劲大，蹬得车子嘎吱作响，速度也很快，因此路上风大，吴湘竹没怎么觉得热就到了。
这是这里唯一的棉纺织厂，村里的老百姓最渴望的事情也许就是能在这厂里谋个职位。
家属院是红砖筒子楼，上面写着“艰苦奋斗”四个大字。
林向景领着吴湘竹上楼到他的房间。
家属院比林向景家里的房间大多了，里面很干净，床、桌子、椅子外加一个大柜子。
虽然房间大，但家具不多，像是没怎么住过人的样子，看起来有点空荡。
吴湘竹顺手拿起桌上的蒲扇，边扇边揪着衣领抖动。
林向景拿出新的杯子，用热水涮一遍，准备给吴湘竹倒水喝。
站在吴湘竹身边可以感受到扇子的风，还夹杂着肥皂的香气，像是许娟经常用的雪花膏的味道。
但是感觉又不一样，吴湘竹身上的更香。
记得上次吴湘竹夸他很干净，看来要给自己准备点香粉，擦在身上好让吴湘竹再夸他。
“向景哥，你来啦！”
一个扎着双麻花辫的女生猛地推开门。
“呀！有客人来了。”女生笑嘻嘻地朝吴湘竹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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