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响起了低低的笑声。
诺瓦身体一顿——那声音明显不属于男性,而是一个略显沙哑的女声,尾调自带慵懒的小钩,如蛇的鳞片相互摩擦。
“你真聪明,亲爱的。我喜欢聪明的男人。”
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你还泡了茶,贴心的小甜心——只是下一次请为我准备一杯酒,最好是来自巴塔利亚高地的斯莱姆金色葡萄酒。”
“这对我来说过于昂贵了,不请自来的客人,”诺瓦侧了下身,让那只涂着鲜红甲油的手指从他肩上自然滑落:“以我目前的工资来说完全负担不起。”
对方似乎被他噎了一下:“你可真是……我还是第一次见在我面前说自己不行的男人呢。”
神秘来客轻巧地绕到他面前,慵懒地侧靠在桌上——那是个身披辉光教廷白金教袍的女人,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仅露出雪白.精巧的下巴,和带着神秘微笑的红唇。
当她掀开兜帽,如海藻般浓密的黑色卷发顿时倾泄而下。女人懒懒将碎发拢到耳后,露出妩媚至极的脸,眼上却蒙着一层薄且精致的白纱,两条金蛇缠绕于耳廓,雪白的颈子上攀爬着怒放的玫瑰状纹路,一举一动都带着异常撩人的风情。
“……埃蒂罗处女。”
埃蒂罗处女,爱欲之神阿娜勒妮的女祭司,将身体奉献给神明的女人,其词源本意为“贞洁”,也可以叫她们“圣贞女”。她们终身不会嫁人,实际上却践行着“神.妓”的古老传统,会遵循神明的旨意,与祈求庇佑的信徒交.欢。
不少人咒骂她们的淫.乱放浪,但更多人着迷她们的美艳妖娆。
“没错,你可以叫我阿帕特拉,甜心。”
自称阿帕特拉的女祭司随意拎起对面的茶杯,浅浅抿了一口。另一人忽得站起来,凑近细看那鲜艳饱满的嘴唇,她顿时咯咯笑了起来:“亲爱的,你想干什么呀?”
“上船之前你借着斗篷遮掩身形,又喝了变声药剂,其中的柠草成分和你的口脂产生了反应,导致靠近牙齿的部分轻微发紫。随后你使用了法术,诱导那只克拉肯攻击船只,制造混乱。”黑发青年认真地盯着她:“你没有使用混淆法术,因为你的实力不如米勒,如果被发现了很可能会死。但是你还要这样大费周章地跑到辉光教廷的船上,为什么,就是为了……见我?”
他有些费解地皱了下眉,坐了回去,抬起眼来仔细打量着面前神秘莫测的美艳女人。
窗外是人群混乱而焦灼的呼喊声,夹杂着术士施法时的高声吟唱,还有阵阵木板断裂的沉闷声响。房间的气氛却是几近凝滞,在教授冰冷锋锐、看人体解剖图般的视线下,难为另一人还能继续游刃有余的调.情。
“一点不错——宝贝儿,我简直更喜欢你了。”
“我只想看看玫瑰夫人传说中的情人究竟是不是一个可爱的男人,如果不是,我就要将他的眼珠挖下来,舌头割了,再让他吃掉——不过现在我很满意,甚至超出预期。”阿帕特拉柔柔伸手,试图去勾人下巴,被毫不留情地躲开了也不生气,凑上前去吐气如兰:“亲爱的,为什么不抛弃那群无趣又伪善的白袍子,和我一起远走高飞呢?相信我,今夜我会让你体验到什么叫极乐~”
“你打算怎样逃跑?”另一人不为所动:“卷轴?还是传送法阵——哦,卷轴。”
女祭司从怀里抽出传送卷轴,薄纱后的眼风情万种地嗔他一眼。
“听话一点,甜心——我可不想打晕你,人家会心疼死的。”
教授依旧端坐不动,苍白的脸上冷漠无波,搞的女祭司心里直犯嘀咕。那个人的眼睛里没有她所习惯的欲念或鄙夷,也没有迷茫和恐惧。她仿佛在引诱一轮灰白荒芜的月亮,但是谁能让月亮垂眸低首呢?
就在女祭司打算动手时,紧闭的房门忽然大开,海风席卷而入,随后是骤起的白光。光系主祷术士动起手来简直就像同时投下数百枚狂轰乱炸的照明弹,晃得人眼瞎。
诺瓦感到自己的眼睛被谁捂住了。他眨了眨眼,陌生的热意穿透轻薄的皮肤,仿佛眼珠都要被人的体温融化——他没有挣扎,身后是风的气息,在那泛着暖光的黑暗中,他听见辉光教廷枢机主教帕瓦顿·米勒的厉呵。
“肮脏的异教徒,无耻的魔女,放浪的自甘坠落者——谁允许你私自潜入光明所属之地?”
女祭司满不在乎地娇笑着:“亲爱的帕瓦顿,太过较真的男人可不讨喜哦。”
于是他们理所当然地打了起来。
跟随同伴暗中的指引,教授决定从战场中心转移。中途女祭司试图伸手抓他,却被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躲开了——她微微瞪大眼睛,可惜下一秒便差点被一道闪烁着灼光的锁链贯穿手臂。
米勒主教冷声道:“布洛迪先生,离开这里——其余教士会保护你。”
他躲开一条纠缠不休、獠牙大张的影蛇,狠狠将权杖往地上一砸,伴随着吟唱,顿时有无数条光链拔地而起,以雷霆之势将那些在暧昧绯红雾气中涌动的游蛇绞杀干净。
“你这个、坏孩子——”越发左支右拙的阿帕特拉气急败坏地骂道:“你真以为这群虚伪的白袍子是什么好人?他们会将你这小可怜儿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见人真要如一只敏捷的猫般逃跑,女祭司忽得扯下了眼前的薄纱,鲜红的嘴唇微张,爆发出一阵狂乱而欣喜的尖叫。
诺瓦忽然感到头颅炸裂般的剧痛,在那狂喜的呼唤中,他从余光瞥见米勒主教同样扶着额角眉头紧锁。门外零散的人全部狂叫起来,朝着埃蒂罗处女的方向涌来,癫狂的人群顿时堵死了他的出路。
但是没等他彻底反应过来,那种痛苦便又突兀地从他的身体里消失了,就连身边的世界都变得安静迟缓,仿佛在从第三方视角观看一场默剧。
——别动手。
尽管看不见人影,但黑发青年依旧精准地按住了身旁人的胳膊。
各方势力蜂拥而至,唯一不改的是居高临下的傲慢。猎人的眼中只有另一杆枪,殊不知自己早已被观测者记录在册。
“普通人”的身份是诺瓦·布洛迪最好的掩体,要想与神明博弈,他需要获得更多来自敌人的不屑,不屑促使轻视,轻视催生破绽,破绽招致毁灭。
同伴的呼吸一顿,终于还是妥协地放下了手。风温柔而眷恋地拥抱着他,诺瓦看见了女祭司有些扭曲的脸,她有一双罕见的绯色眼瞳,其间宛如流转着一轮漩涡,美丽、魔魅而惑人。
那轮绯红的漩涡真的翻涌起来,诺瓦再一次瞧见了奇异的幻象——鬼魂般阴冷丑陋的怪诞生物从漩涡中飞窜而出,试图没入他的眉心,这一次他甚至听见那东西在说话。
“多么美丽,多么明亮,多么强大!”它,或者是她在欣喜若狂地大笑:“哈哈哈我的,这一次还是我——啊啊啊啊!!!!”
那瘆人至极的惨叫和埃蒂罗处女的狂喜尖叫缠绕在一起,诺瓦被吵得耳膜胀痛,其余人却像什么也没有听见。
但是很快,女祭司被一道光束击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她不甘心地死死盯着不远处神情冷漠的黑发青年,手上却是麻利地撕开传送卷轴。
几乎在她消失的瞬间,一柄巨型光剑便贯穿了她身下的地板。
帕瓦顿·米勒神情阴郁地收回了权杖,身旁被埃蒂罗处女魅惑的人渐渐清醒,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却在瞧见枢机主教的眼神时噤若寒蝉。要不是这里是海上,身旁都是自己人,爱欲之神的信徒绝无活下来的可能。
惹祸的克拉肯可不管船上发生了什么。这只倒霉的巨型软体动物原先已经被凶残的人类撕得七零八落,现在那些驱使它的诡异力量消失了,获取些许喘息之机后,它立即机智地悄悄沉了下去,从海面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另一边的女祭司阿帕特拉可没这般幸运了。传送地点是一处无人的废弃磨坊里,她直接摔进了牛棚,柔顺精致的长发乱得就像杂草。
女祭司不顾自己的伤势,跪在地上,捂住了炙痛不已的脖颈上那朵怒放的玫瑰。
“请原谅我,我的阿娜勒妮……”
阿帕特拉惶恐地喃喃着,脸上神情变幻不定,像个潦倒的疯子。她不断卑微地道歉、哀求,其间还夹杂着对辉光教廷的咒骂与怨怼。
“他真聪明,是不是?”最后,她甜蜜地柔声细语着,就像在哄一个发脾气的小女孩,尽管她的眼前空无一物:“我喜欢他,您也会喜欢他,也就辉光教廷那群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蠢货才会犹犹豫豫,挑三拣四……不过这样也好,我们还有机会,您说是不是,我亲爱的阿娜勒妮?”
“……阿娜勒妮?”
没有任何回应。
阿帕特拉沉默了片刻,慢慢站了起来。伴随着咒语,她身上的血迹与脏污消失了,伤口被衣袍遮掩,女祭司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美艳动人。
“……您又在和我闹脾气了。”她轻声说:“不过没关系,是我的错……我发誓,我会为您夺来您所要求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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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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