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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澈醒得比钟载言早,但那也是晚上的事了。
在凌澈的昏迷的几个小时里,医生说他是低血糖加上过度劳累而晕倒。这三天在医院,凌澈一刻没歇的陪着沈见微等,陪着沈见微担心,还要挤出心力安慰她,照料她,怕她撑不住。
却没想是凌澈自己先撑不住。
除此之外,郑成还告诉沈见微,从纽约回来前,凌澈就已经加班好几天。他非要提前做完项目赶回来,因为他担心她。
这么熬下去,不生病才怪。
沈见微想骂凌澈不好好照料自己,但想想他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沈见微就骂不出口了。
凌澈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沈见微正在给换新的吊瓶。凌澈想起来,被沈见微一下按住,指着上面的吊瓶。
“还有一瓶就输完了。”
凌澈往上看见满满的药瓶,又看见沈见微愁眉苦脸的样子,那只没输液的手将沈见微拉到他面前来。
“怎么不高兴了?医生不是说外公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吗?”
凌澈想摸她的脸,却被沈见微躲开。
“我是担心你,担心你啊!”
他突然就倒在她面前,怎么叫也叫不醒,沈见微怎么能平静。
沈见微质问他:“你之前在纽约是不是也这样晕倒过?”
凌澈浅浅笑着:“没有,这是第一次。”
沈见微有点不信,但凌澈在外面的事她全都不知道,“真的?你没骗我?”
“嗯,没骗你,晕倒这一次就让你撞见了。”这话听起来像是抱怨,怎么晕倒一次就被沈见微抓住了。
“不管几次,你必须去做个全面检查,万一以后再突然晕倒怎么办?”
凌澈似乎不太乐意去做检查:“微微,医生不都说没事吗,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知不知道多少大病都是前期不重视这些小征兆发展起来的!”沈见微对这件事态度强硬。
“可是我才做完体检没一个月呢,再做一次不是浪费医疗资源?”
沈见微记得他上次体检已经是半年前,哪里才一个月。
“在纽约的时候做的,不信的话你去找郑成看体检报告。”
他都这么说,沈见微岂能不看,体检报告马上被送到沈见微手里。报告单上的标志被沈见微认出,是一家很有名的医疗机构,报告上显示的检查结果也没有任何异常。
这次晕倒或许真的是因为凌澈太累需要休息。
“报告看完了可以安心了?”
刚好吊瓶的药水输完,护士进来拔了针。凌澈坐起来把沈见微拉到怀里。
“你眼睛都熬红了,过来休息一会儿。”
VIP病房的床比普通病房大很多,就算此刻凌澈将沈见微拉到自己身边躺下,也不会觉得挤。
“可是外公还没醒,我睡不好。”
虽然医生说钟载言目前的状况还不错,可谁知道会不会再出意外。
“郑成在外公的病房外看着呢,还有那么多护工和医生轮流观察,不会有事的。”
“微微,你总不想和我一样突然就倒在地上,外公还在等着你呢。”
凌澈用这一句话说服了沈见微,她被他拥在怀里,沈见微闻到了凌澈身上比平时更多的药味和消毒水味。
好像从凌澈回京起,他身上就一直是这样的味道,在医院待的太久,整个人快被消毒水味浸透了。
沈见微在凌澈怀里很快就睡着,他似乎有种能让她平静安心的魔力。
半夜,沈见微感觉身边空了一块,凌澈好像出去了,但好像又很快回来了。
再次睁眼,已经是早晨。
沈见微饭都来不及吃,先去了钟载言的病房,看到仪器上平稳运行的数字,她轻轻松了一口气。
等钟载言醒来是个漫长的过程,凌澈在这段时间里没再离京,忙完天凌的工作后经常来医院,沈见微更不用说,几乎是住在医院里。
今年夏天气温高得离谱,酷暑难耐,在八月一个天气转凉的早晨,钟载言醒了。
那时沈见微趴在病床边睡着,凌澈提着早餐进来时,钟载言叫他小点声,不要吵醒沈见微了。
钟载言没问凌澈是谁,他可能已经认出凌澈,也猜到他和沈见微的关系。
凌澈轻手轻脚的进来,将早餐放下,去叫了医生护士进来,给钟载言检查。
仪器搬来搬去的发出动静,沈见微早就醒了,遏制住对钟载言醒来的惊喜,先让医生给他检查完。
凌澈陪着沈见微等钟载言的检查结果,确定钟载言的病情正在好转后他才离开医院去公司。
“你好好陪陪外公,晚上我再来医院。”
钟载言大病初愈,沈见微肯定有好多话要跟他说,凌澈就不在这里打扰他们的天伦之乐,只吩咐了蓝姨做营养餐送到医院。
沈见微重新进入病房时,钟载言坐在病床上望着窗外一动不动,沈见微从他身上读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
钟载言七十了,妻子和女儿相继过世,只剩沈见微这个孙女。
沈见微站在门口,钟载言招手叫她过来。
“这一觉睡得太长,我梦到你妈妈和你外婆,差点以为我要和她们做伴去了。”
“外公……”
沈见微一听到这些话,眼泪唰一下掉下来。
“可是你妈妈和外婆说不放心你,不让我去陪她们,我这不是又回来了。”
钟载言给粗砺的手指将沈见微脸上的泪痕抹干净,“怎么舍得让你孤身一人,外公要陪着你长大的。”
“外公,我已经长大了,你不要操心我,你的病最重要。”
钟载言笑着:“是,我们微微长大了,都交了男朋友了。刚刚那位是凌家的小公子吧?”
“外公认识他?”
“他小时候我见过,一晃眼都十几年了。”
钟载言问沈见微:“你是不是很喜欢他?他对你好吗?”
和外公提起自己的感情问题,沈见微多少有点羞怯,只说凌澈对自己很好。
“他跟你提过他家里的事吗?比如他父母的事。”
凌澈很少说起他家里,父母早逝的缘故沈见微明白他不愿提起,不过大致情况沈见微都知道,凌家都是知书达理的人。
钟载言又问:“他和你提起过他父母怎么去世的吗?”
“他母亲不是妈妈的病人吗?”
钟载言这下不问了,既然沈见微知道凌澈母亲是沈清润的病人,钟载言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外公这么操心病会好得很慢的,您快躺下休息,我让护士过来换药瓶。”
沈见微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被钟载言管,开始反过来管钟载言。
术后恢复期很长,再加上钟载言年纪大,免不得在医院多住上一段时间。沈见微即将开学,钟载言体念她学业忙,不要她经常来医院,觉得护工照料就足够。
沈见微到底放心不下,忙完学业总抽空过来,凌澈也经常跟来。钟载言没问凌澈关于他和沈见微感情的事,只把凌澈当平常小辈,聊聊闲话,凌澈有耐心,能陪钟载言聊得下去。
在医院住了好几个月,终于等到医生说钟载言可以出院,他还想回乡下去,沈见微却不肯让他一个人在乡下。
“我都安排好了,您就去疗养院住,那儿有专业的医护,我要去您也方便。”
仁安自己的疗养院,沈见微将钟载言放在那里才安心。
钟载言拗不过沈见微,终究是在京城留了下来。
将钟载言安顿好,沈见微看了自己的课表和苏苏整理出来的她的工作行程,转头去了西山。
凌澈不在京城,蓝姨自然也没在西山,沈见微输入密码进去,室内空旷静谧。
沈见微不太了解天凌在北美的业务,只知道他每个月固定几天不在京城,要去纽约处理工作。
上次的晕倒虽然让沈见微耿耿于怀,但报告的结果没问题,凌澈还因此听话了很多,在京城的时候遵照沈见微的话好好休息着。
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沈见微的心情一直很乱,钟载言的病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沈见微终于有时间坐下来理理思绪。
沈见微拿了鱼饲料,站在池塘边看那些游动的红鱼,它们体型小,游起来就给人一种轻盈自在的感觉。
她在这里站到天黑。
房间突然亮了。
凌澈回来了,郑成跟在他身后将行李拿进来,看见沈见微在,放下东西就走了。
“你怎么来这儿了?”
一般凌澈不在,沈见微不会来西山。
“你不是今天回来吗?我特地来等你啊!”
沈见微今天穿的一件很日常的浅色薄毛衣,凌澈伸手接住她时感受到她柔软又温暖的躯体。
正是十月,西山的桂花开了,沈见微说:“阿澈,我想吃桂花糕。”
这个时候,和珍记早关门了,凌澈叫了蓝姨过来,摘了院子里的桂花,给沈见微做了桂花糕。
晚饭时,沈见微胃口不济,只吃了平日三分之一的量就放了筷子。
“今天一回家就发现你好像不开心的样子,是因为工作还是别的什么?还是说我不在京城,你想我了?”
“嗯,我想你了阿澈。”
凌澈是玩笑着逗沈见微,沈见微却是真心的说,她想他了。
“阿澈,我好累啊。”
钟载言出事这几个月,她实在是心力交瘁,她往凌澈怀里凑,她喜欢他温暖又安心的怀抱,那是她栖息的港湾。
“阿澈,我再一次感受到,死亡的距离原来那么近。”
沈见微很久没有这样的感受,沈清润去世后,她没想过她还会有这样的感受。
凌澈拥着沈见微,他感受到她此刻的柔软与脆弱,也感受到她沉淀后的坚毅。
其实对凌澈来说,死亡从不是个遥远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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