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送给我们的?”
陈禾瞧着关行远送来的东西,张大了嘴。
关行远点点头,面上竟显现出一点不好意思来,“思来想去也不知送些什么,你们要是喜欢就再好不过了。”
关于临别礼物的选择,他们一家始终有些拿不定,最后还是叶南浦出的主意:送一块招牌吧。
这个平日里不如妹妹一般活泼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主见,就像他笔下逐渐立起来的风骨,正在向着光明成长。
【禾秋山货】,底料是整块的楠木,底色温润,阳光下泛着绸缎般的浅黄,上头的字迹端庄古朴,采用阴刻填了朱红漆;边框缠绕着一圈深浮雕缠枝纹,四角蝙蝠衔铜,寓意吉祥。
“这、这太贵重了。”陈禾想将东西还回去,却见关行远笑着连连后退,双手背在身后,让人想塞东西都难。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更何况这东西也没让我费神。这回赶巧领着商队,料子是从别地预先收的货物,本就是拿来做招牌的;镇上的老秀才要价不高,题字也花不了几个钱。”
“我们是真心想谢谢你们,”关行远摸摸脑后,“若是没有你们帮忙,这事也不见得会那么顺利,两个孩子更是只怕已经遭了毒手。”
“你们要是觉得招摇,就当个柴火烧了。能发挥点作用,也不算白来一遭。”
这怎么能烧?陈禾抓着牌匾的手紧了紧,他侧头看看虞秋,只好点头应下,并对礼物表示由衷感谢。
关行远目的已经达到,冲二人挥挥手,他赶着回客栈,老爷子和弟弟妹妹还在那等呢,“行了,多的话不说,咱也该启程回家了。祝二位往后一切都好,生意兴隆啊!”
送走关行远,陈禾抱着牌匾,看向虞秋,“挂上?”
虞秋点头,进屋去搬了把椅子,踩着将原先的木牌取下来,将这块全新的招牌挂上去。
隔壁的丰永怡听到动静,探身出来查看,“呦,新招牌?不错啊。”
虞秋从椅子上跳下来,拨弄一把挂在招牌旁边的干辣椒串,“嗯哼,是挺好。”
“接下来你们有何打算?”
虞秋拍拍手,将不存在的灰尘抖掉,卖了个关子,“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
八月份,已是入秋。
昨个儿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雨,如今空气里还泛着股土腥味,青石板路上留着浅浅的水痕,踩上去带着微凉的潮气。
山货铺新挂上的粗布门帘被虞秋一把拉起,他顺手用门旁的木钩固定住,省得挡了屋内的光。
“瞧一瞧看一看,新上的八月瓜、嫩菱角嘞!” 虞秋清了清嗓子,声音顺着湿热的风传开,街口路过的几个镇民都停下了脚步。
铺子门口的推车上车支着块加长的木板,陈禾正弯腰将三个粗瓷盘摆上去。他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节细白却带着明显肌肉线条的手臂,这是几个月来同虞秋一起挑货、搬货练出来的。
瓷盘里的货都是今早雨停后,二人一起去村里收的:一盘裂着紫红外皮的八月瓜,果肉溢着乳白色的甜汁,是今早刚从藤上摘的;一盘青红相间的鲜枣,颗颗饱满,沾着未干的露水;还有一盘剥好的嫩菱角米,浸在水里,泛着水嫩的光泽,陈禾怕菱角失了脆劲,便特意取了后院的井水镇着。
试吃盘旁边立着块炭笔写就的木板,是二人昨日改好的。
左边是虞秋写的 “八月新货,免费试吃”,炭笔字迹遒劲,就是有些缺胳膊少腿,好在这几月大家也看惯了,因此没人质疑;右边字迹清秀,是陈禾新补上去的 “预存好礼,集章有奖”,下面还粘了块布做补充,“集章仅限八月至九月望日”。
“这就是你们想的主意?” 一个略带调侃的声音传来,丰永怡抱着胳膊靠在自家门前,身上的青布长衫下摆沾了点水,晕开一抹深色,像是出了门才回来。
刚给酒楼送完货,回来就碰上邻居开门,丰永怡难免要过来唠两句嗑。
他目光扫过木板上的字,嘴里慢慢念叨着 “预存好礼,集章有奖”,眼神里满是好奇,“我倒是想听听,这所谓的礼和奖,是怎么个说法?”
虞秋笑着迎上去,顺势勾住他的肩,半点不生分,“永怡兄,你来的正好,给你说说咱们的规矩,要不要来支持一下?”
他指着木板上的字,语速不快却清晰,“预存二百文,往后你在我们这买东西,每花一百文就少付十文;存五百文更划算,直接送你一个咱亲自编的竹簸箕,就是上次你说装货结实的那种;就算不预存也没关系,每次消费满三十文,我给你盖个章,集满五个章,就能换半斤鲜枣或者一斤毛豆,都是刚收的新鲜货,不比你去集市上买的差。”
陈禾在旁补充,声音温软,“永怡哥,今早的八月瓜熟得正好,没涩味,你先尝尝?” 他拿起竹签扎了块八月瓜递过去,指尖还留意着避开丰永怡的手,免得把手上的水沾给人家。
丰永怡接过尝了口,清甜的汁水在嘴里散开,闷热天气带来的黏腻感都消了些。
他挑眉看向虞秋,“行啊,你这法子实在。最近正好家里要晒枣干,我先存二百文,再称三斤鲜枣,算算能少多少钱?”
虞秋不说二话,当即拉着人进了铺子,随后从柜台里掏出个木盒,掀开盖子,里面是五十片巴掌大的厚竹片,边缘磨得光滑发亮。
每片竹牌正面都刻着 “禾秋山货” 四个字,同炭笔字迹很是相似,旁边还有俩圆乎乎的线条画:几株弯着腰的嫩禾苗,穗子上坠着片小小的枫叶,线条简单却透着灵气。
“这竹牌是后山楠竹做的,我俩头次做这个,赶了三夜才做了五十片。正面这画是我瞎琢磨的,怎么样,还行吧?”好在虞秋有点简笔画功底,不然还得出一笔钱找太太约稿。
陈禾看着竹牌上的画,耳尖微微发红,转身去收拾丰永怡要的鲜枣了。
丰永怡没去盯着,他们都什么关系了,不至于连这种小事都信不过,以他对陈禾的了解,不给他多塞两个就不错了。
他靠在虞秋身前柜台上,拿起一片竹牌,盯着正面的简笔画看了会,笑道:“你俩这画倒新鲜,禾苗配枫叶,一看就想起你俩的名字。我粮铺前几天还丢了两袋糙米,也是没做记号才找不着的,早知道我也学你俩,画个麦穗记号。”
“现在学也不迟啊。”虞秋一边打趣,一边算好了账。
他从匣子里取出一枚印章,按了印泥,在竹牌背面的空白处稳稳盖了下去,“鲜枣十四文,三斤本该四十二文。你存二百文,按每百文减十文算,四十二文就收你三十七文,省五文钱,相当于多给你添了小半斤枣。竹牌你收好,下次来买再盖,集满五个印,就能换半斤鲜枣,折算下来更划算。”
陈禾已经称好了鲜枣,用粗纸包好递过去,还特意多放了两颗:“上头这两颗是刚挑出来的,更甜些,你拿回去给嫂子尝尝。我们收枣时都挑红透的,青的就留着再晒两天,没敢收。你粮铺要是需要枣干,等过阵子晒好了,我们给你留些,到时候直接来我们这取就行。”
丰永怡接过枣子和竹牌,笑着点头,“成,我回头也跟粮铺的老客提提,让他们也来凑凑这限量的热闹。不过你俩可得给我留些竹牌,别等我粮铺忙完,都发完了。”
-
午后,日头微偏。
这会儿人要少些,二人只接待了几位散客。他们虽对活动感兴趣,但大多都持着观望态度,以至于一盒子竹牌才给出去十几个个,就冷冷清清无人光顾了。
陈禾眼里不自觉染上些忧愁,他拿着布巾将试吃盘边沿的水痕拭去,尽量保证台面整洁。
“别慌,”虞秋从后院走过来,用仍带着水珠的竹杯碰了碰陈禾的小臂,将新做的冷饮递给他,“下午大家都犯懒,不是咱东西不好。待会见着人了,我主动点去说说,兴许大家只是缺个话头呢?”
陈禾抬眼望他,轻轻点了点头,刚想要说些什么,就瞧着袁秋英往铺子这边走来,身旁还有几位同她年纪相仿的妇人,像是关系较好的亲朋上街来逛逛。
陈禾还未反应过来,虞秋便真的履行了他所说的,端上一碟新切开的八月瓜就走上前去了。
“秋英婶子,我还想着你咋不来了呢。”虞秋边说边上道地将手上的瓜递了出去,“上回你说徐大哥爱吃这八月瓜,我特地给你在铺子里留着,也不知徐大哥近来可好?”
徐大哥就是袁秋英那个上了战场又回来的儿子,目前凭着一身力气在做帮工,虽少了一只手,但干起活来倒比一些身体健全的懒蛋还利索。
“好着呢,多谢你还记着他。”袁秋英笑笑,给周围的姐妹介绍,“呐,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山货铺的虞老板,怎样?没诓你吧?”
发烧两天,快去了我半条命……大家真的多多注意身体[化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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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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