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青州尹氏是北地的世家大族,原本在当地的声望便极高,其第九代家主尹希仁更因为官清廉、刚正不阿而为人赞颂,流芳百世,尹公曾立有家训:

[后世子孙仕宦,有犯赃滥者,不得放归本家;亡殁之后,不得葬于大茔之中。不从吾志,非吾子孙。]

我曾于镇上看过州府告示,其下落款名为尹怀章,怀字正是尹氏第十七代字辈,又听你说知州之母慈爱惠下,料想这新任知州便是尹氏后辈,如他能克承祖训,为官清正,那破此局的关键所在便是这位尹知州。”

萧巳一边洗刷着碗筷,一边同月芽解释他的猜测,溅起的水花朝两人飞来,他侧身挡了挡,自己的衣裳湿了一块,而月芽则安然无虞。

“阿巳……”月芽呆呆地仰望着他清俊的侧颜,崇拜过后心底竟生出一股莫名的失落。

一种他是明月高悬,而自己不过是俗世尘埃的落差。

月芽咬了咬唇瓣,嚅嗫道:“你都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呀?”

捡来的夫君不仅人美心善,而且谈吐不凡,学识渊博,他即能熟背国法律例,又通晓世家来历,而这些,都是寻常小民百姓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月芽想起那块从他身上掉出来的沉甸甸的金虎,一看就知道是极贵重之物,更非豪门子弟可拥有。

“阿巳,你说……有没有可能你也是哪个世家望族的后辈呢?”

萧巳手中擦碗的动作一停,视线下垂,长长的羽睫在脸上投落一片安静的青影。

他的思绪有些发散,类似的猜测心底也不是没有过。

脑中记忆全无,但无论骑射,还是学识,都是沉淀在深海下的宝藏,任流水冲刷,时过境迁,都无法忘却抹去。

他也会去想自己出身何处,父母亲人有谁,会不会他也是一个世家大族用心栽培出来的呢?

可每次只要一想他就觉得头痛难忍,久之便心生厌烦,起了抵触情绪。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他轻声道。

月芽忽感到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清冷的疏离,似那日他昏迷后醒来之时看她的第一眼,陌生又冷淡。

她下意识地后腿了半步,“如果是,那你应该有更好的前程和未来,我、我不能自私地霸占着你……”

他若是龙,就该翱翔于天地,不该被她困在这乡野,说不定,他也能成为萧知县、萧知州,甚至更大的官……

萧巳洗净双手,忽上前一步,趁她茫然之时,双臂抵于灶台,将她圈在怀中。

温热的呼吸吹拂在月芽的头顶,她额前的几根碎绒毛轻轻摇曳,青蓝色的菱花花钿似活了般跃然浮现。

耳畔羽毛轻拂似的划过他低沉的闷笑,“今日倒奇怪,你几次三番要赶我走,莫非实情是你腻了我,借故将我赶走,好再找个新男人?”

“你、你说什么呀……我是在为你着想诶……”月芽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亲密,身子后仰,双手撑在他的两臂之间,因为呼吸乱了节奏,挺起的饱满胸脯起起伏伏,会不小心蹭到他衣裳。

萧巳迅速后退一步,掩下眼中翻涌的情绪,道:“我在这里待了多久,就失踪了多久,可从未有人来寻过我,可知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况且,寻找身世和陪伴你,两件事情并不冲突,我自有别的办法?”

月芽:“你是说尹知州?”

萧巳:“不错,茫茫人海,只我一人之力要寻到什么时候?若有官府的相助或许会事半功倍。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山上的事,今日他们虽然没有抓到人,但已经打草惊蛇,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月芽立刻站直,跃跃欲试地像个初上战场兴奋不已的小士兵。

“你说,要怎么做?”

萧巳:“为避免他们销赃,这两日我需得再上山一趟,看有没有办法潜进山洞内部,拿到今日那人所说的铸银账目和他们所铸私银样本,作为证据……”

“你去太危险了!”月芽急道:“还是我去吧!山上的情况我比你熟悉!”

萧巳看了她两眼:“你去就不危险了?”

“我、我……”月芽急得拧眉,她要是先变回狐身,要溜进山洞可比他这人高马大的容易多了,可她不能这样说。

“我说我会隐身术你信不信?”

萧巳挑眉:“那你先隐一个我看看。”

月芽无可奈何,锤了他胸口一下,“你不许去!”

萧巳接住这没什么力气的绵绵拳,“听话,你有你的任务,去接近知州的母亲,再了解知州为人,设法向他侧面透露碧水河的异样,引起他的注意。”

月芽心知自己要做的事情也很重要,可她没办法放任他不顾危险地一个人上山,那些人可是见死人都不怕的。

“总之你不许去!”月芽不肯让步,更是为了防止他趁她不在一个人偷跑上山,连去镇上都要把他拴了一起去。

但事情很快就有了转机。

拿着乔老太的拜帖要去尹府倒是容易,不过这个月欠下芙蓉坊的货还没送,得先绕道城东。

城东这一片靠近城门关口,一向繁华喧嚷,来往叫卖的小贩穿行在市井之中,其中还有头带鲜艳花帽,身穿彩色长袍,一身喜庆的西域商人。

听说他们会游街贩卖一种叫“祖喀木”的西域神药,专治头痛鼻塞、风热感冒,一剂下去便可通体舒畅,倒比瞧大夫熬药要快得多。

月芽倒没试过,她与阿巳牵着一匹马将制好的脂粉香膏送到芙蓉坊掌柜手中,再换回一只鼓鼓的荷包。

经过前厅,芙蓉坊内依旧顾客盈门,热闹非凡,各家太太小姐们似一只只翩飞的花蝴蝶,香衣鬓影地穿梭店中采买香蜜。

忽然,南面一排货柜前起了争吵。

“二位姑娘,你们这银锭子瞧着不对劲啊!莫不是假的吧?”

一个头簪鲜花,打扮得比女人还妖娆的店小二翘着兰花指,捏住两枚小银锭,趾高气扬地喷着唾沫,尖细的声音引起了部分人客的注意。

只见他身前站着两个年轻女子,二人穿着时兴的软烟罗裙,头饰几根素雅的小簪,打扮得不算特别富贵,但也可知绝非穷苦人家,但她二人皆面覆纱巾,有意隐藏真容。

其中一个身量较小,穿粉裙的女子愤然道:“你凭什么说我们的银子是假的!你不要污蔑人!”

“您还叫嚷呢!我在这儿干了二十来年,经我手摸过的银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呐!你这一看就不像真的!”

店小二左右手各捏一枚银锭相互之间碰了碰,发出“叮叮”几声脆响且短暂。

“听听这声儿就知道不对,人家足量的真银敲起来那声音可是又实又沉,还会有嗡一声回响的。”

他又用牙咬了咬其中一枚,顿时硬得咧嘴,揉着半边脸嚷道:“哎呦!硌得我牙疼!真银子可是软的,咬下去会有牙印,你看你这硬得跟块石头似的,能是真的吗?”

眼看着店小二的声音吸引了越来越多人的注意,那两个年轻女子大抵也觉得丢不起脸,放下手中的脂粉盒子,道:“罢了,我们不买这里的东西就是了,把银子还给我们。”

店小二一个抬手,将银子高高举起,鄙夷地指着两人,喝道:“两个没教养的丫头,敢使假银子不敢认呐?我若是让你们就这么走了,改明儿你该反过来说我们芙蓉坊店大欺客了!走!这就跟我到衙门去,看治不治你们一个伪造官银的罪!”

“你这人好蛮横无礼!买卖不成我们走就是了!凭什么要跟你去衙门?”

矮个的粉裙姑娘脾性较烈,自不肯依,要同店小二争论一番,她旁边个高些,穿蓝裙的不愿惹事,忙说要走。

三人推推拉拉之间,意外将蓝裙女子的面纱扯了下来。

站得近的看客倒吸一口气。

原来那女子本长相貌美,然左半脸上竟是红肿的,自下颌到脖颈处有一道破开的血痕,像是鞭子抽打所伤。

有胆小的女客已经不忍相视了,却有一随行仆从指着蓝裙女子道:“这不是迎春楼的杜鹃姑娘吗?”

众人一片唏嘘,其中大多数都知道迎春楼是这一带有名的消魂窝,男人们趋之若鹜,女人则深恶痛绝。

杜鹃看着众人的指指点点,犹如被卸去钗鬟衣衫游街示众般屈辱,眼睛瞬间湿了一圈,她捂着受伤的脸颊,低着头要逃。

那店小二粗蛮,竟直接上手拉住杜鹃不肯放,凭空就污蔑起人来:“原来是迎春楼里的表子!难怪方才还问我要上好的伤药和能遮盖疤痕的脂粉,瞧这脸上花的,该不会是犯贱勾了汉子,叫人家正头娘子上门给打了吧?”

“你!”杜鹃被羞得双目通红,泪湿脸颊。

兰香仍在一旁为她争论,可众人的辱骂每一句都像刀子般扎进她的心里。

“是做那个的呀!难怪没脸没皮地敢使假银子……”

“是呢!真不要脸!活该她被人打,以后也不会有好下场。”

“……”

杜鹃凄惶地看着无数张围在她身上一张一合的嘴、每一根戳到她脸上的手指头,都是在剖开她本就无法愈合的流血伤疤。

她是自甘堕落要出卖身体的吗?

她明明不是啊!

可没有人会去了解她沦落风尘的真相,他们只会随波逐流地去辱骂表子下贱。

终究这世道容不得一个凄苦无依的女子。

杜鹃含泪一笑,竟忽然生出一股力气,猛地将店小二的手挣开,向着远处的梁柱跑去。

本章所提及的尹氏家训出自《能改斋漫录》中的包孝肃公家训(包拯家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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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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