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奴奴绕过菜地,走到屋檐下,随手扯了挂在木墙上的一节麻绳,手脚麻利的捆了手里拎了一路的水鸟,扔在墙根处。随后推开谢夫子给她准备的那间小书房,老老实实的坐在书案前,提笔誊抄谢夫子给她安排的任务。
为了能让走路慢了一步的谢夫子一回家就能看见她老实乖巧的模样,谢奴奴还特意把窗户大敞着,方便谢夫子盯着她。
落笔还未得几行字,院子里就传来“砰”的一声响动,谢奴奴抬眼望去,好家伙,果然是谢夫子那个小老头自己也不敢走他晃晃悠悠的正门,翻栅栏的时候身姿不够矫健,一屁墩坐在了地上。
谢奴奴连忙收回视线,看谢夫子的笑话是要被他罚看书的,可不能让他抓个正着。
谢奴奴坐在书案前装模作样,耳边的脚步声越发的逼近了,她的身姿也随之坐的更加的挺直。
谢夫子拎着她扔在墙根处的那只水鸟,瞅了一眼安安分分誊抄试卷的谢奴奴,抚着下巴处的胡须,满意的点点头,今日的态度还算是诚恳,那他说话也温柔一点儿吧。
谢夫子散了散胸口处因为她差劲的学业而生出来的郁火,说道:“奴奴儿测验虽然有些差劲,但是今天这鸟抓的不错,又肥又壮,你想吃什么做法的,阿爹去给你弄。”
谢奴奴手里握着毛笔,用笔尾挠了挠后脑勺,笔头处的墨汁未刮干净,顺着笔尖滴坠在肩头的布杉上,浓黑的墨汁趁着布料还未来的及反应的时候,晕染成了一大片。
偏生谢奴奴还未曾觉察,她仰面憨憨一笑,“阿爹做什么口味的我都爱吃,”
谢夫子睨了她的肩头一眼,宠溺又无奈的说道:“我每月给你买的那点儿墨,字你是没用来习几个,全用来染衣服了。抄你的试卷去,阿爹去给你做饭。”
谢奴奴拿手绢擦了擦肩头的墨渍,手绢被染黑了一点儿,肩头的墨痕倒是被压得更深了,她索性也懒得再管了。
晚饭的时候,谢奴奴端着一碗饭,没正形的坐在门槛上,瞧着眼前的院子,望着远处的漫天红霞,稀里哗啦的吃着。
一碗热饭下肚,她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残余的油渍,余光里瞥见几只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回踱步的母鸡,回头冲着厨房叫嚷着,“阿爹,咱们家的鸡有好几天都没下蛋了,不下蛋的鸡还留着干什么,要不明天把它宰了吃掉算了。”
谢夫子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厨房里面传出来,“我是没给你吃饱饭还是没给你吃过肉,值得你一年到头就惦记着那几只鸡,你要是敢趁老子不在家动我的鸡,那就别怪你老子对你不客气了。”
谢奴奴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谢夫子真小气!
她把脏碗放进门槛边的木桶里,又拎着木桶去厨房里收拾出了一摞的脏碗脏碟,“阿爹,那我去河边洗碗了!”
谁没做饭谁洗碗,这是他们这个小家里的生活守则之一。
谢奴奴拎着木桶在河岸边蹲下,开始洗洗涮涮。
耳边间或会响起水鸟的咕咕叫声,等她一起身去寻它们的踪影,鸟儿们便很警觉的飞跑了。
河面上经常有水鸟起起落落,她运气好的时候能一石子儿砸死一个,然后像今天这样给自己加个荤菜,运气不好的时候,还会遇上凶巴巴的水鸟追着她啄,给她吓得吱哇乱叫。
河边的灌木丛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响动声,谢奴奴放下碗,随手捡了一块大石头瞄准草丛砸了过去,石头落下,再没有什么动静。
她心中大喜,今日才刚逮到一只肥鸟,马上第二只又要来了。
谢奴奴起身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按照她以往打鸟的经验,鸟儿在她起身的时候就应该飞走了。这半天都不跑,莫不是躲在草丛里生蛋,那她可有口福了。
怀揣着一颗激动的心,谢奴奴唰的一下扒开了灌木丛,等着收获今日的意外之喜。
惊喜的下一瞬间是惊吓,在看到眼前的东西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谢奴奴揉搓了一遍自己的脸,睁眼又闭眼,再次扒开草丛,眼前的景象还是没有变成她内心里所希望的东西,反倒是明晃晃的变成了一个人躺在河岸边上。
谢奴奴缩回脑袋,拔腿往家里跑,边跑边大声叫唤着,“阿爹,阿爹,我的鸟跟蛋变成一个男人了!”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话本子看多了吧?山间精怪哪里还真的能变成人?等我回去把你的那些话本子都没收了,你就不胡言乱语了。依我看,你这次测验如此不看入目,肯定也有枕头下的那堆话本子的功劳。”
虽则句句都是不信任的话,但谢夫子还是从院子里翻了出来,“是不是偷懒不想洗碗呢?行了,不想洗就不想洗吧,阿爹来洗,你回家看你的话本子去吧!”
谢奴奴疾奔着冲向谢夫子,指着不远处的灌木丛,气喘吁吁的说道:“不是啊,阿爹,那里真的躺着一个人呢。”
谢修檐面色一沉,循着谢奴奴手指的方向走去,待走至近前,扒开芦苇丛一看,竟当真是个人趴在河岸边上。
因着这丛长势高大密集的芦苇的遮挡,今日父女两人进进出出的也没发现过此处的异常,也不知道这个人趴在这里多久了。
谢奴奴站在谢修檐身后,小声叨叨:“阿爹,你这确实是有个人吧!”
谢修檐蹲下身,抬手将此人翻了个面,是个年轻男子,全身濡湿,面色苍白,满身的污泥,腹部还有一处伤口,也许是因为泡过水的原因,只有丝丝细弱的鲜血透过布料向外渗出。
谢奴奴推搡了一下谢修檐的肩膀,“阿爹,他还活着吗?”
谢修檐伸出一根手指,试探性的往男子的鼻下伸去,还有呼吸,只是气若游丝,“还没死透。”
谢奴奴讶然,“肚子上那么大的一个洞都还没死?那咱们岂不是不能通知官府来搬尸体了。”她扯着谢修檐的衣角往后退,“阿爹,咱们回家吧,等明天这个人死透了,就去通知官府来搬尸体。”
谢修檐回头,摸了摸下巴,“这是不是有点儿不道德啊?阿爹昨天才教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道理,今日连以身作则都做不到,那我下回教育你的时候你拿这件事情跟我唱反调怎么办?”
谢奴奴默然,“阿爹言之有理,可是阿爹,咱们总不能把人搬回家让他死在咱们家吧?多晦气!”
谢奴奴想了想又道:“要是给他找大夫看病的话,得花多少银子,活了还能有个要账的,死了咱们连本都收不回来。”
“我闺女言之有理。”谢修檐豁然起身,麻溜的拉着谢奴奴回家去了。
“等等,我的碗还在河边放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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