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考试过了,对于这些学生们来说只是获得了秀才的名头,再往后,就各有各的路,池亭雨管不着了。①
学堂送走一批人,还有一批没考上的,与即将入学的新生。他照样忙得四脚朝天,没空再去那间武馆滋事。
但是听一个住得离他家近的武馆学徒说,莫哥儿还是走了,走的那天,何师傅没去送,而是坐在武馆廊檐下,喝了整整一天的酒。
他以后还会继续将武馆开下去,继续陪那些小孩们舞刀弄枪,但逢年过节,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这世上,谁都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但谁都无法承受经年累月的寂寞。
以后有机会,还是让殿下认识一下这个人吧。
池亭雨这么想着,底下已经有学生开始没大没小了:
“我听说过您,您就是那位新来的先生!”
池亭雨没想到自己的名声还传得挺远,他志得意满地问道:“你都听说过我什么啊?”
“我听说你为了不上课在学堂装唔……”
旁边那学生一把上去捂住他的嘴,朝池亭雨连连道歉:“实在抱歉,池先生,舍弟因家中长辈溺爱过度,分不清轻重,希望您不要跟他计较。”
池亭雨瞅着他俩完全一样的脸,冷声道:“你俩是双胞胎?”
那人垂下眼,低声答道:“是。”
双胞胎的性格差距居然这么大,这位哥哥明显比他弟弟礼貌多了!
那弟弟一把甩开他哥的手,嚷嚷道:“我又没说错,田家大哥就是这么说的!”
好小子,难道是他上次在酒肆说人家坏话,被哪位有心之人听到了?
池亭雨伸手点了点他,和善地说:“今天回去以后把学过的东西抄十遍,听到了吗?”
我还治不了你一个小兔崽子?
池亭雨在学堂待了一天,气性已经快被没出过家门的牛犊们磨没了,他拖着疲乏的脚步进入厢房,在下人的注视下喃喃道:“我感觉我一下老了十岁。”
“您还是很年轻的,不要多想。”
下人有眼色地端来降火凉茶,池亭雨看都没看,仰着头一股脑儿闷了。
现在已经到了九月,凉茶不宜多喝,但这碗茶却如天降甘霖,顺顺当当地抚平了他乱窜的心气。
池亭雨轻快地松了口气,问道:“陆先生怎么没来?”
下人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旁边,低着头说:“陆先生身体不适,托我好好照顾您。”
陆仪绝对是因为新来的崽子不好惹,回家躲懒去了!
池亭雨一想到明天还要继续面对这帮心智没有个头高的小屁孩,只想就地昏过去。
容骥进门的时候没看见人影,只有曲无在厨房炒菜的声音。他上了楼,轻轻推开房门,发现池亭雨瘫在榻上,人已经快不行了。
容骥冷漠地听了一嘴没毛的叹息,怎么进来的,又怎么退出去。
“殿下,殿下你别走啊,你忍心见我这个样子吗?”
池亭雨的声音湮没在厚实的门板后,像只蚊子一样嗡嗡乱叫。
放榜之后没多久,就到了小皇子的生辰。去年池亭雨让南溪县的铁匠给他打了把长剑,结果这剑意外救了两人的性命,到现在还贡在柜子里,每天被容骥拿出来练习。
今年不知道送什么的池亭雨头发都快愁白了。
“不然,我去找人给他画幅像,天天挂在家里参拜。”
池亭雨神志模糊地坐在椅子上,被旁边跟他一道休息的陆仪唤醒:“池先生,师弟还这么小,咒人家不好吧。”
池亭雨目光呆滞地看向他,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家夫君每年给你送什么,不会是堆积成山的字画吧?”
陆仪喝茶的手微微一顿,笑着对他说:“池先生,没人告诉过你,打听别人私事是很不礼貌的吗?”
池亭雨心里冷笑一声,看来这是戳到他痛处了。
他就不信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暗卫还能学会怎么哄媳妇儿,在这方面,他可比那魔头强多了!
可是比魔头强的太傅大人依旧不知道自己该送什么。
眼瞅着时间越来越近,池亭雨一休息就在屋里团团转,散了学之后也不回家,无所事事地在大街上转悠,遇见什么铺子都要停下来看一眼,想了想觉得没什么诚意,又唉声叹气地转身离开。
直到他意外收到了江行的来信。
不知道本朝官员是不是都有什么特殊爱好,养信鸽的习惯遍布大江南北,只是大将军的“信鸽”有点特殊,是那只跟他家鸽子结仇的鹰。
当一只壮硕威武的雄鹰从天而降,落在池亭雨那屋轩窗上时,差点把在窝里打盹的鸽子吓到撞墙。
小信鸽慌不择路地从敞开的门缝钻出去,扑棱棱掉了一路白毛,在池亭雨面前那张桌子上打了个滚,险些掉在他怀里。
池亭雨眼睁睁看着飘下来的羽绒飞进茶汤,眼皮一跳,拂袖扫开了信鸽,啐道:“慌什么慌,有鬼追在你屁股后面吗?”
他说完这句话的瞬间,一只遭了瘟的老鹰从后面追出来,“呼啦”一下踹翻了桌上的茶盏。
池亭雨从上到下就没一处干净地方,实实在在地被茶水泼了个透。
他冰冷的眼神扫过那只作孽的雄鹰,咬牙切齿地说道:“迟早把你毛拔了喂狗。”
驰骋过战场的飞鹰丝毫不惧池亭雨的威胁,他一声长唳,反倒把角落里的小信鸽吓得瑟瑟发抖。
“干什么干什么,还学会威胁人了是不?”
池亭雨正待撸袖子干架,突然瞥见鹰爪上的竹筒,挑起眉嘀咕道:“他怎么知道我住哪儿。”
大概严公子在他走之前托了底,把池亭雨卖得彻彻底底明明白白,现在反倒拍拍屁股一身轻,啥事都不管了!
池亭雨凑到鹰爪底下,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那枚竹筒。尖锐的鹰眼一直盯着他的手,池亭雨疑心自己要是解慢了,能直接褪层皮。
他反复将江行的来信读了十几个来回,每个字都针尖似的刺在他眼睛里,但他就是觉得自己没看懂。
池亭雨捏紧眉心,转头对那贼眉鼠眼的老鹰说:“你家主人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一块儿告诉我吧。”
可惜鹰兄不会说话,甚至觉得他有病。
“他真的没有送错人吗,你确定这话是在跟我说?”
池亭雨把信上的字一个一个指给它看:“大将军问我要不要带殿下去边境,他前阵子不是说要打仗了吗,难道想让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立军功?”
池亭雨把信往桌上一甩:“这不是扯淡呢吗!”
池太傅乱丢主人信件的行为引起了雄鹰的不满,愤怒的鹰爪迎面抓来,立即吓得池亭雨抱头鼠窜,躲在了桌子底下。
“你们这是强/权,是枉顾民意!”
池亭雨在桌子下面叫得凄惨无比,出去买菜的曲无听见动静停在门外,推门的手始终搭在门板上,硬是没敢用力。
过了一刻钟左右,池亭雨自己拉开大门,和曲无面面相觑片刻,大喊一声:“闪开!”
被圈禁许久的鹰终于获得自由,从池亭雨头顶飞了出去。锐利的鹰爪擦着头皮,薅掉了他仅存不多的头发。
曲无惊异地发现池亭雨身上那件衣服居然变得破破烂烂,不但有奇怪的污渍,还有好几道凌乱的划痕。
家里这是遭贼了吗?
他被池亭雨护在怀里,手上的菜都快压烂了。等那只奇怪的大鸟飞出去以后,池亭雨捂着头从地上趴起来,对一众围观的父老乡亲说道:“见谅,见谅,家里来了只怪鸟,实在不好意思。”
怪鸟在高空中发出一声鹰唳,周围所有会飞的全都屁滚尿流地躲在树上,生怕被它看见。
池亭雨把曲无拉进屋里,“砰”一声关上大门,哆嗦的劲儿还没过去,差点跪在地上。
一只都成这样了,军中养那么多只,他们驯鹰的不会秃吗?
曲无走过去扶他坐下,手上比划了什么,池亭雨没耐心看,摆摆手对他说:“行了,没事,你做饭去吧。”
小信鸽已经昏死过去了,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被惊喜的曲无发现,拨了拨它的爪。
信鸽诈尸一般蹬起腿,曲无失望地站起来,拎着菜走进厨房。
池亭雨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破布条,欲哭无泪地站起来,偷偷跑到楼上换衣服。
楼上比他想的更加惨烈。
那只鹰个头比信鸽大,门缝出不去,就只能硬往外挤。
他看见门口掉了几根鹰毛,除此之外,门框上还有不少鹰爪留下的划痕——鹰爪的力度和鸽子不同,能直接把脑壳扎穿,因此门框也被它扎穿了,地上散落着飞溅的木屑,看模样,要是它长的不是翅膀而是手,可能早就把门拆下来了。
池亭雨到现在还觉得胳膊上某处隐隐作痛。
容骥今天回来得早,一进门就看见池亭雨穿了件他没见过的衣裳在那儿喝茶。
奇怪的是,连茶盏也是他没见过的。
“你今天……”
池亭雨不自然地放下茶盏,朝他招了招手:
“回来得正好,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①本文科举制度没有参照任何已有朝代,完全架空,各位无需考究
如果我写完v章就明天入v,如果没有……我就哐哐撞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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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惨遭鹰爪的池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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