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着一双清白的眼睛，问得很是真诚。
萧承渊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放下包袱，淡淡问：“怎么不行？”
“那么远的路，萧大哥若是累了也正常，在我面前，不用装的。”
燕九迟一心为他着想，纯良无比，感觉自己非常善解人意。
萧承渊：“累了便歇会儿，我守着你。”
让他不装？那怕是要直接吓跑他。
“我又没出力累什么累，”燕九迟岔开他，随后积极道，“萧大哥歇会儿吧，我来站岗。”
这下萧承渊没反驳，浅浅应了下来，靠在树干上假寐。
燕九迟看了两眼周围，以他杀手的直觉，没察觉到什么危险。
准确来说，目前这一路走来，都没碰到过什么，这样的安全，反而让燕九迟有些担忧。
起先他已经做好要躲在暗处杀敌的准备，但现在没一个给他杀的。
也是好事吧。
真有敌人，他护不护得住身边的人？
他看向正闭着眼休息的萧大哥，看不见眸子，他的五官显得尤为凌厉，估计走在外面，都会把小孩子吓哭那种。
也不知道在街上多看他两眼的姑娘，是不是觉得他长得太凶了？
有时他也很温柔，待人细致，除却偶尔拌嘴，多数时刻还是和谐的。
正如此，让人不禁怀疑他那小娘到底狠毒到何处，竟已达到要对他下杀手的程度。
燕九迟双手环臂，靠在旁边，两眼仔细端详着他。
日暖风和，困意慢慢找上他，意识越来越沉，不久后偏头一倒，直接落在萧承渊肩膀上。
刚一撞上那紧实的肌肉，燕九迟醒了片刻神，不过想到周边安全，且萧大哥还在时，又慢慢睡了去。
而原本应当歇息的萧承渊却睁开了眼，侧头注视着那已睡着的恬然面庞，心底不由变得温软。
方才虽闭着眼，但对他的举动亦是了然于心。
就这么大胆地靠在他肩上睡着，对他就这么放心么？
在他面前可以这样，在旁人面前可不许如此掉以轻心，改日必须好好教导教导。
清浅平稳的呼吸声一寸一寸传入耳心，肩头的人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萧承渊也放轻呼吸，生怕惊扰到这片平静。
不知盯了多久，萧承渊抬起身侧的手，指尖轻轻触碰上身旁人的脸颊，如微风温柔，与手指相比，那肌肤如玉般细腻，带着微微被风吹拂后的凉意。
燕九迟睡梦中察觉不适，像有蚊虫叮咬，眼睛都未睁开，蹙眉挥了挥手，不久，那阵痒意终于消失，才又安睡过去。
萧承渊眼底眸色深沉，待他睡后，又轻掐了一把那颊边的软肉，柔软的触感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他深呼吸，克制住其余更多的念头。
来日方长，萧承渊多次这样告诫自己。
*
燕九迟睡了小半个时辰，醒来后才发现自己枕在旁边人的肩上，吓得他连忙退开。
这种环境下，他竟然也能睡着，果然是月归的药效减退，毒性已增强得这么明显了吗？
他一醒来，萧承渊就感受到了，肩上力道骤失，莫名有些失落，随后注意到燕九迟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做噩梦了？”
燕九迟“啊”了声，回过神来，他睡得死死的，什么都没有想到，“不曾。”
“嗯。”
燕九迟思索一阵，嗓音带着觉醒后的钝意，“我们可能要早点出去，回去有事需要处理。”
萧承渊听出他话里的郑重，他鲜少如此，可能真有什么急事，但也不曾听他提起过。
他不主动说，萧承渊便也没问，看着他轻轻应了声“好”。
燕九迟眼神躲闪两下，闻言松了口气，若萧大哥问，他还不知道要编什么借口。
睡醒过后，两人又开始枯燥地赶路。
起初燕九迟还是自己走的，速度慢下来后，萧承渊什么也没说，直接到他面前就要背着他走。
一回生二回熟，燕九迟咬咬牙，两眼一睁一闭就上去了。
萧承渊背着人后速度不减反增，仿佛真是为了燕九迟说的那句话，要早日下山。
两人沉默不语，中途又休息过一次，而后一直走到最后一丝阳光陷落于山间，薄雾缭绕于半山腰上，苍茫的暮色笼罩四野，天空呈现出一种纯净的蓝色，万里无云。
他们找了处合适的地方安定下来，升起火堆，木柴烧得噼啪作响，伴随着微微升腾起的烟雾，空气里是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
萧承渊不知从哪里弄来只野兔，走过来时提在身后，问过燕九迟有无不适反应后才拿出来。
野兔被架在火上炙烤，燕九迟注意到这兔子竟然还被清理过，终于疑惑道：“这附近还有水源吗？”
萧承渊点头，指了一个方向，“再往南走二里，有条小溪，明日我们可以顺着溪流走，下山会更快些。”
燕九迟思考一阵，顺溪流下山是快，但他们的行踪也会更加明显，他不免担忧，“这样一来，我们暴露的风险会变大。”
是人则都需要饮水，他们的敌人也会驻扎在离水源更近的地方，两方说不定还会打上照面，都不需要别人特意去寻，他们自己就自投罗网了。
萧承渊面上也露出担忧，但他还是坚决道：“山上溪流众多，并不只有这一条，如果真碰上那就是我们运气欠佳，同时我们在山里待的时间越短，也就越安全。”
实则，只要萧承渊想，今日便能将他平平安安送出山，但若那样做，一切隐瞒就都暴露了。
火上的野兔滋滋滋往外冒着油水，滴到火中“噗嗤”一声，兔肉表面开始变得焦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树叶沙沙，晚风悠悠。
燕九迟回道：“有理，明日便这样走吧。”
萧承渊：“嗯。”
他会将人护得周全，暗中再如何波涛涌动，都不会掀于表面。
夜里还是有些凉，燕九迟坐在火边，看着诱人的烤肉总感觉嘴里在不停地分泌唾液。
本以为已经够香了，却见萧承渊从包袱拿掏出几个瓶罐，可不就是小院中的调味料。
他在烤肉上挨着洒下，香气激发出来后，燕九迟讶中带喜，“萧大哥你竟然还带着这些。”
萧承渊面色平淡，但燕九迟却从那火光映射中读出了他脸上的笑意，“民以食为天，出门在外也要吃好。”
燕九迟无比赞同。
往日在屋里，萧大哥做的都是些清淡没什么味道的菜，而今日是有口福了。
肉烤得差不多了，萧承渊从火上取下来，果然给他分了大半。
燕九迟在心里直呼‘萧大哥万岁’，不过他将多的还了回去，自己拿了小的，“萧大哥辛苦了。”
与萧大哥相比，他就像个混吃等死、好吃懒做的人，实则他自己一个人时的日子过得也挺好的。
见他已经吃起来，萧承渊也便没有强求，他伤势未愈，吃太多也不好。
燕九迟吃得满足，眼睛都不自觉眯了起来，火光将整个人都衬得温暖起来。
这肉质鲜嫩，外皮烤得香酥可口，配上辛香的调味料，不由让人食指大动，可算是给他开了荤。
萧承渊看着他亦心生满足，随后想起来一件事，脸色微变，很快又恢复过来。
吃只兔子就这样开心，从前过得是什么苦日子。
罢了，再让他开心会儿吧。
燕九迟酒足饭饱，一手撑在身后，一边又烤着火，仍是惬意得很，吃完他终于想起来问：“萧大哥，这兔子哪来的？”
萧承渊脸不红心不跳：“猎户的陷阱里找的。”
“哦，那还挺不错。”
燕九迟享受着火堆散发出来的暖意，干脆又就地躺下。
透过高大的枝叶，从间隙中能看到无比漂亮的夜空，夜幕如深邃的绸缎，细碎闪烁的繁星洒落于无边夜色，周遭静得只有夜风拂过树梢与虫鸣的声音。
他一个人无趣的时候，总喜欢坐在屋顶看星星，观星河流转，东升西落。
下一刻，一道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萧承渊：“该吃药了。”
燕九迟赏景的心情凝住，看向说话人，眼前似乎都冒出疑问，仿佛在问为何还要吃药。
萧承渊摊开布裹，露出一粒一粒棕黑色的药丸，向他解释：“在外汤剂不便，走前便做成了药丸。”
燕九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始终没伸手去接那药丸，垂眸良久，冒出一句评价，“萧大哥，你真细心。”
他出发后就想到过这一点，明明已经逃过那一劫，怎么那劫还换了方式，不死不休地缠着他。
药丸里的药味明显，直冲人口鼻，燕九迟觉得方才吃的兔子都不香了，他能不能吐出来吃干粮，就不要让他再吃药了。
唉，燕九迟颓然下去，尽管知道没有答案，他还是忍不住问：“能不能不吃？”
萧承渊淡淡反驳：“不能。”
燕九迟挑拣着，“这药丸子太大了，一下吃不完。”
“无妨，你可以分成两半，就是那样药味会更重些。”
燕九迟不知道的是，每一粒药丸都做得恰到好处，是他刚好能吞下，又不会卡住的程度，全是萧承渊喂了那么些日子的饭喂出来的经验。
燕九迟支吾：“我……”
萧承渊：“不想吃？”
燕九迟：“嗯嗯。”
萧承渊：“我喂你。”
燕九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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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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