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祁安站在梯子下,抬头睨了眼她要强的模样,拿扫把去里面扫地,随她去了。
其实江祁安一直知道自己不善言语,所以那些年总格外依赖柳萱子的存在,依赖和她待在一起不用说什么,她就能懂他的环境。
但他也清楚地明白这并非男女之情,而是一种相比于喜欢,更像在茫茫世界,偶遇知己惺惺相惜的情感。
现在没了她,他还有点不习惯这个需要自己表达才能让人懂的场合。
他本想和她说两句注意安全的话,但想了想,还是把嘴边话咽了下去。
两人各弄各的,互不干扰。
十几分钟过去,偌大的器材室除了传出梯子挪动的声音和扫帚不经意碰撞铁架的声音外,再无其它。
砰——
突然,门外传来一道巨大关门声。
伴随着外面凛冽的大风,器材室老旧的窗户开始发出“吱呀吱呀”摇摇欲坠的声响。
夏简心踩在梯子上,凭借高视野往门口那边瞧了一眼,她还没反应过来,外面狂风骤雨就先一步传入她耳中。
她朝下喊一声:“江祁安,好像下雨了。”
由于云滇地形原因,这里经常下雨,是正常现象,更何况现在还是冬天,江祁安并不觉得下雨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他简单应了一声:“嗯。”
“那你扫完了吗?”夏简心问。
“快了。”
“我也是,我们搞完赶紧回家吧,不然等会回不去了。”
“嗯。”
“......”
简单询问之后,两人再次默契地陷入沉默。
又不知过了多久,等两人打扫完卫生,准备扭锁扣开门离开时,才发现门被人从外反锁了。
夏简心这下急了,拍着门扯着嗓子喊道:“有人吗?外面还有人吗?这里有人被锁在里面了!”
江祁安在旁边使劲掰了下门头锁。
掰不动。
那是一个老式门锁,里面可以扭锁扣上锁,外面也可以挂锁头,他们现在的情况就是外面锁鞘上被人为上了一把锁头,导致两人无论怎么往里拉都拉不开,必须借用外力开锁才能出去。
器材室是一个靠近文科教学楼、位置略偏的储物间,日常除却上体育课专门绕到这边拿器材之外,基本上不会有学生往这边走,连厕所都离这边有些百米远,在文科大楼那边。
现在距离放学时间半小时已过,此时不说主教学楼,估计校园都是人去楼空的状态,又会有谁听到她的呼救?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大雨,夹杂着女生急促的喊声和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在江祁安心里激起层层涟漪水花。
暴雨让天色越来越黑,器材室没有装控电源,开不了灯,原本明亮的空间在他眼中渐渐变得晦暗不明。
夏简心捶了半天门,见无人回应,便转头看向旁边一言不发的江祁安,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赶忙问道:“你不是带手机了吗?快拿手机给老师打电话,让他来给我们开门。”
日常她上学没有带手机的习惯,怕被查;江祁安有带手机的习惯,但想着体育课运动量大容易掉就故意没带在身上。
他透过窗外的昏暗天色看向她,将她的无措尽收眼底,闭口不言。
夏简心情绪几近崩溃,连带近几个月心里积攒的怨气也一股脑发泄到了他身上。
她拿架子上的东西砸他,歇斯底里:“我到底为什么会和你一起被锁在这个地方!都怪你!你非要拉我来器材室拿东西,要不是你,我根本不会被锁在这儿,全是你的错!”
她冲过去对他又打又喊:“你为什么总这么让人讨厌啊!是不是只要跟你沾上边,就永远没有好事降临?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特别特别讨厌你啊!到底知不知道!”
江祁安一动不动,任凭她对他拳打脚踢,窗外风雨凄凄,在全黑的室内,只有那双含泪的眼睛亮如月光。
”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就当放我一条生路啊?”
夏简心还是改不了一生气就顺着脑子说胡话的毛病,无论是对家人还是朋友。
但在当下这种极端的情形下,不会有人认为她是在说胡话,只会觉得那就是她内心深处的真心话。
人在生气时,下意识说出的话往往是平时潜意识里不敢说、大脑清醒时需要权衡的话。
对于这事,江祁深有体会。
早年,许卿夏跟随许母一起下乡照看老人时,许父常常约一群酒肉朋友来家里吃饭打牌,偶尔他打牌输红了眼,看到江祁安在客厅,就会拿他撒气,质问他不挣钱凭什么能心安理得地待在这个家?
见他不为所动,他会生气地冲去房间把他东西全部从阳台窗户下丢出去,说这是他家,让他滚出去等诸如此类的话。
虽然第二天许父总会来跟他道歉,说自己是喝多了不是故意的;但江祁安一直认为,醉酒的人和生气的人,往往下意识做出的举动才是最接近内心真实想法的。
所以夏简心说讨厌他,是真的很讨厌很讨厌,不是假话。
那一刹那,他开始后悔下午擅作主张带她离开。
明明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偏偏因为他的判断失误,让他和她一起被锁在了这里。
于他而言,如若自己被锁在这的话,不吃不喝待多久都行,反正以前在天桥行乞的日子饿习惯了,两三天不吃饭是常有的事,但夏简心不一样,她家里有父母在等她回家吃饭,估计现在还没看到她回去,该着急了。
他和她终归是不一样的。
那天,两人被锁在器材室一整晚,他靠在铁门板上听她断断续续哭了一整晚,毫无办法。
他很讨厌听人哭,每次听到内心就很烦躁,不自觉的就想捂住对方的嘴,止住让他内心烦躁的源头。
可在那天晚上,许是心中的歉悔太多太多,他头一次没有感到烦躁,而是不自知的心疼,密密麻麻拉扯着他的心脏。
后来还是夏简心父母见她没回家,打电话报警,一群人把学校翻了个遍,才在偏僻的器材室找到两人,得以解救。
“江祁安?”
许卿夏懒得搭理那群女的,回头喊他,拿过他手中攥着的意愿表,奇怪地问:“你发什么愣呢?”
“没有。”
江祁安思绪回源,移开看向夏简心的视线,回到位置坐好。
许卿夏睨他一眼,分张手中的意愿表给身后女生,随口问:“哎,你选文还是理啊?”
“理。”
夏简心迅速填下志愿,然后随手夹进旁边语文书里,回了一字。
许卿夏见她没什么心情搭理他的样子,应了一声,识趣地转回去。
等他转回去,女生拿着笔,视线落在江祁安身上。
许是那天的话说进了他心坎,从器材室出来之后,他就真的再也没和她有过任何接触。
两人平常关系就淡,进水不犯河水,有关对方的人与事都避嫌的从来不接话茬。
历经那事之后,他们更是把“她\他的事与我无关”几个大字实时刻在了脑门上,给人一种就算全世界灭绝仅剩两人,都还是要各成一派的感觉。
她依旧与江祁安不对付,但已经不会摆在明面上无端起争执,只是暗戳戳的,对他抱有警惕心。
-
文理分科这事很快尘埃落定。
江祁安、夏简心、许卿夏、维念一行四人都选择了理科,而柳萱子因擅文综类目而选择了文科,几人交完表格那天下午,维念提出一起出去吃东西,庆祝重大事情尘埃落定。
一中建校杵在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隔条不算宽的马路对面还是卖房产的,他们从巷子出来?正对面是一个很大的十字路口,旁边是【西昌路】公交车站,他们平日搭公交车上学的地方。
夏简心站在十字路口张望:“去吃什么?”
许卿夏往身旁靠近晨光文具店的小吃店指,提议道:“不然就那家,卤煮小铺,最近新开的,还没吃过呢。”
柳萱子侧身去看许卿夏指着的不远处,那家门头店是棕色的,玻璃门最上方挂着一条白色横幅,上面写着——【让我们红尘作伴,吃得白白胖胖】几个好笑的大字,引起他们的好奇心。
她也同意他的提议,点头道:“看起来好像不错。”
维念努了努嘴,似乎不太想去。
夏简心注意到她脸上的微表情,挽上她胳膊对几人说:“要不我们这样,大家一起买想吃的,然后去附近翠湖公园坐着吃,反正翠湖距离一中也不远,骑车就几分钟。”
“可以可以。”
许卿夏觉得这提议不错,他举双手赞成:“我听说最近翠湖公园郁金香陆陆续续地开了,还有垂柳和银杏,这个月还有海鸥迁徒过来,肯定特别适合拍照。”
他拿出今年因为考上一中许父许母给他买的新手机,凑到柳萱子身边,没皮没脸地指着两人捧高踩低:“萱子,我给拍照,绝对给你拍得美美的,让她们都羡慕你。”
“.......”
维念和夏简心双双对他翻了个大白眼。
维念瞧他这不值钱的样儿,忍不住开口讽他:“你就拿着你那充电五分钟,通话两小时的手机拍吧,看你能给人萱子的美貌拍出来几分。”
许卿夏拿手机照她,把照片放出来,指着说:“你们就是嫉妒!嫉妒使人面目全非,你看看你都成啥样了,还是个人不?”
维念:“.....”
她懒得搭理他。
几人短暂商量后,决定听从夏简心的意见,各自买喜欢的东西去翠湖公园吃。
他们先去了卤煮小铺买了炸洋芋和凉拌饵丝,夏简心和维念想吃十字路口对面那家的米线和千里香馄饨,几人又过马路去打包了两份跳脚米线和馄饨。
在等待馄饨的间隙,江祁安在门口守几人自行车,抬眼往旁一瞥,看到了与馄饨店紧挨一起的体彩店,抱着探究心理走进去瞧了瞧。
以前许父会常在小区楼下彩票店买□□,也就是那辈常俗称的“买马”,依照近一周或一个月揭晓的中奖数字,概率买进,每晚八点官方揭晓数字,对应赢钱,轮空则亏。
前几年许父不上班,专门研究□□和股票,大赢大输的情况常有出现,导致不确定的因素太多,脾气异常暴躁,整天就喜欢喝酒撒气。
不过这些事除了江祁安以外,无人知情。
他依旧是家人眼中的好伴侣、好父亲,每天脸上戴着一副虚伪的面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演绎着让人夸赞的好角色。
殊不知梧桐虽立,其心已空。
表面上看起来绿叶开满枝头的大树,实际灵魂和根基一样,早已**不堪。
几人买完馄饨出来看见他不在,纷纷打电话找他。
就在这时,夏简心眼尖在体彩店看见他高大身影混在群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中,抓着许卿夏手腕,平静地指着说:“他在那。”
许卿夏挂断电话,和柳萱子、维念一起进去找他。
而夏简心站在门外盯着他的身影,没有任何要动的意思。
四人在里面待了几分钟,不知道干了些什么,出来时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聊着她掺不进的话题。
她不在乎,关于江祁安的一切她都不在乎,也随便他们聊了什么干了什么。
几人带着东西去翠湖公园凉亭处坐下。
十二月底春城即使已经全面入冬,但翠湖公园四处飘落的银杏叶一进去还是给人秋意满满的感觉。
天气阴了近一个月,那天久违出了太阳,天气晴朗,云低的仿佛触手可及。
他们坐的是个中式建筑式凉亭,凉亭前面是一片青湖,波光粼粼的湖面倒影着四周泛黄的银杏树,成群的海鸥在水中嬉戏,让心里燥郁不安的人们因景慢慢不禁平静放松下来。
夏简心还是喜欢来这里,相比春城其它有名的捞鱼河公园、海洪湿地公园、西亮塘公园,她还是最喜欢翠湖公园和海埂大坝。
她很喜欢这个从小长到大的城市,也无比热爱着这里,以至多年后,身边只要有人问夏简心春城是个怎样的城市时,她都会告诉他们说:“春城是个离云很近,离心事很远的地方。”
江祁安默默坐在她身后看她愣神,沉默不语。
许卿夏吃了两口东西后,起身拉着柳萱子去湖边开满郁金香的草坪地拍照,还极为专业地指导她摆姿势。
维念馄饨吃了没两口,也跑过去凑热闹,让许卿夏也帮她拍。
许卿夏不拍,拉着柳萱子围湖跑远,给维念气得在后面追,骂他是个小气鬼。
夕阳余韵,火烧云盛满了整片天空,少男少女追逐的背影构成了一副翠湖公园完美的画。
等夏简心从自己的世界抽离出来时,身边几人已经不见踪影。
她茫然回头,对上江祁安的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怔了两秒,连忙避开看向别处。
又是这种目光。
从器材室出来之后,夏简心就察觉出他看她的目光愈发与之前不一样。
最开始她以为他那种目光是在挑衅她,因为他面无表情,也不说话的样子,看谁都冷漠,所以这种看谁都冷漠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就被夏简信当成了挑衅。
她有意无意避开他的目光,当他的挑衅不存在。
直到后来,他目光开始变得灼烈,且不加掩饰。
而在她眼中,江祁安也不再夹杂挑衅之意看她。她感觉他的目光轻飘飘的,像阵微风,不经意在她身上停留,让她每次都难猜他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啧。
好烦。
她好讨厌这种感觉,这种因他而乱如麻的心绪。
她理不清,又越发烦躁,最后忍不住回头骂他:“江祁安,你怎么这么让人讨厌!”
“?”
江祁安靠在凉亭竹制靠背上,莫名其妙被骂,他表情怔怔然,盯着她没回话。
可夏简心却不依不饶,她现在心里特别乱,就想用说话掩饰自己的慌张,撒气道:“你好烦啊!你能不能别在我眼前晃悠?你不知道我很讨厌你吗?”
江祁安听到这话,嘴角微弯,轻“嗯”一声,笑了。
他笑起来时,藏着几分让人读不懂的真心,隐晦至极。
眸底失落的情绪转瞬即逝,男生胳膊搭在长凳靠背上,握拳撑着太阳穴,身子一边倒,边笑边回:“都一学期了夏简心,你骂人也改改词,就几句话来回说,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夏简心别过头,“谁管你。”
江祁安盯着她气鼓鼓的脸又忍不住低嗤一声。
.
高一期末上,夏简心成绩依旧没超过江祁安。
不过经过不懈努力,她终于不再是他口中宛如倒数的年级第五,她真的一步步往前追,排到了班级第二,年级第三的位置。
她自从复课之后比以前拼不少,每天除了吃饭上厕所之外,其余时间都坐在位置上学习。
站在班级公告张贴的位置,她视线定睛在自己和他的名字上来回看,似乎要给那张年级大榜的纸张看穿。
她胸口被一双无形的大掌揉搓,心里憋着股不服输的气,暗想说:总有一天,她会考过那个讨厌鬼的。
总有一天,她一定会的。
她攥紧手,转身离开公告张贴处。
寒假期间,夏简心窝在家里哪都没去。
一月中下旬,许卿夏报名参加了王者全国大赛春城初赛选拔。
因为时间匆忙,随便找的几个人团队配合默契又都不足,需要大家一起训练,其他几人在西山区那边,距离五华很远不方便过来,所以他就主动带上零花钱去四人指定的网吧线下见面打,偶尔晚上来不及回去就在网吧就和一晚,骗许母说住同学家,免得他担心。
后来他嫌每天来回奔波太耗时耗力,直接和家里人说自己和同学去别市看喜欢歌手的演出,顺便出去玩玩,除夕前回来。
他不敢把参加比赛的事情告诉许母,因为游戏在他们一辈人眼中,不算是什么好东西,估计要是告诉她,就定是要被他们被冠上“网瘾少年”的称号。
许母最开始对他的话保持怀疑,后面许卿夏联合江祁安串通一气,才让她真正放下心。
听到她松口,许卿夏暗想,江祁安这块金字招牌有时还挺有用。
就这样,五人开始生活没有规律地在网吧没日没夜训练,饿就喊网管送泡面,困了就直接趴在桌子上眯一会,不刷牙不洗脸不换衣服,在满是烟味盛行的恶劣环境下,身上味道开始越发难掩刺鼻。
他不得已给江祁安打电话,让江祁安带几件换洗衣服过来给他。
江祁安挂断许卿夏电话后,思虑再三后还是拨通了柳萱子的电话,把这事告知了她。
……
一月二十五,距离初选还有15天。
一位身穿短款粉色棉服的女生走进浑浊的昏暗环境,她拿着江祁安转交给她的换洗衣物,徘徊在一排排电脑机前,经历在一个个从头到尾的打量,才在最里的角落找到趴桌子上睡觉的许卿夏。
但因柳萱子实在美的太出众,她这种女生无论走哪都格外吸引路人目光。
更何况是在这种昏天黑地,昼夜不分,且烟雾缭绕到几乎要给人熏晕的混乱场合,她的出现就宛如一朵不谙世事的小白花,清纯、高雅、格格不入,让人怜爱。
无数不怀好意的目光紧随她步伐停在最后一排。
柳萱子来到许卿夏身前时,许卿夏和几人正在补觉,周围环境喧嚣,五人电脑屏幕上循环回放着训练对局,一遍又一遍。
他看了眼许卿夏,又瞧了瞧他旁边的几人,基本上都是年龄不太大的学生,没经济支持、没专业教练、没数据分析,参加这种正经的比赛真的很需要勇气。
她挪了挪旁边沙发椅,在他身边坐下来,看电脑上的对局操作。
柳萱子不玩游戏,但因为许卿夏经常在她面前提起,就去简单了解了一下,知道这是一个5V5团队竞技游戏,靠滚经济和运营推掉水晶,方可取得胜利。
可如果她记得不错,许卿夏之前明明是中路位选手的,怎么他电脑上回放对局位置是射手位?
柳萱子抬头瞟了一眼其它四人电脑屏幕,这才反应这次团队赛许卿夏为了团队,转成了之前从不涉猎的主输出位。
怪不得他嫌来回奔波时间长,一般固定位选手需要有一个漫长的转位接受期,他们比赛时间近在咫尺,没时间给他慢慢去练去接受,只能快速适应对位节奏,然后和队友去打配合。
柳萱子挪动沙发的声音惊扰了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许卿夏,其实在那嘈杂的环境里,说能睡着都是假的,他只是趴在桌子上假寐,想休息休息眼睛,不用眼过度罢了,根本没想真正休息。
所以她刚挪凳子过来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
他轻轻睁眼,一动不动趴在电脑桌上,长睫颤动,看女生望向电脑屏幕出神,没出声打扰她纷飞的思绪。
等柳萱子回头注意他已经醒了的时候,已经是五分钟后。
她把东西放他电脑桌边,一脸歉意问:“怎么醒了?我打扰你休息了?”
“哪有的事,本来就没睡着。”
许卿夏趴在桌子上摇摇头,他几天没收拾自己,又因熬夜儿长出红血丝显得有点不修边幅,没平日在学校时的朝气,整个人看起来颓颓的。
不过那张脸摆在那,就算再怎么不修边幅,也还是帅得很突出。
“你怎么来了?”他挑起视线,睨了一眼那个装衣服的袋子,以为是江祁安不想来,把送衣服的任务推脱给她的,让她来的,气笑问:“江祁安这人让你来的?也就我现在没工夫收拾他,不然非揍他一顿不可。”
像柳萱子这样的顶顶好学生,是最讨厌这种场合的。
因为曾经她自己也说过最讨厌烟味这件事,所以许卿夏即便以前被递过不少次烟,他都会拒绝,就为了走在她身边干干净净。
就连江祁安都有接触,虽然他抽的少,一年就那么一次,没烟瘾,但也算是烟民,与他这种一点不碰的人还是有区别。
可柳萱子却摇了摇头,说:“是我自己想来的,不关江祁安的事。”
她认真地表明态度:“是我想来看看你,与其他人无关。”
许卿夏愣一下,然后笑了。
因为柳萱子的性格太迟钝慢热,所以每次她认真在他面前辩解的样子都特别可爱。
幸亏她一心只扑在学习上,不然撩人手段一学一个准,还不自知。
他趴在桌子上,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得那般漫不经心,却又暧昧意味十足,“行了,知道是你想来的,与其他人无关。”
在那个昏暗的场合和环境,柳萱子看着他痞里痞气的样子,心仿佛霎那间停止跳动,失了秩序。
她看许卿夏在那笑,也学着他的样子,咧起嘴角和他一起笑。
许卿夏见她笑得开怀,从桌子上起来,凑近她,挑音“嗯?”了一声,笑问:“你笑什么?”
柳萱子反问:“那你又在笑什么?”
许卿夏起了逗趣的心思,故意回:“因为我喜欢你啊。”
他问:“难不成,你也喜欢我?”
许卿夏的表达方式太直白,每次都给容易害羞的柳萱子弄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推开他在她眼前无数放大的脸,顺着他说的话,含糊往下接:“你怎么这么自恋?一会儿说星星喜欢你,一会儿说维念喜欢,一会又说我喜欢你,知不知道太花心是不招女孩子喜欢的?”
许卿夏挑了挑眉,没接她的话。
他不觉得这个话题还有接下去的必要,即便是接下去,也不过是把真心话当玩笑说罢了。
他不喜欢以玩笑说出口的真心话。
起码在感情上。
柳萱子见他不接话了,踌躇良久,取下肩上的书包,拿出被她藏得很严实的一小沓子红色钞票,塞他手心,一字一句说:“许卿夏,江祁安跟我说你在追求梦想,虽然我不懂你玩的游戏,但可以给予你精神和经济的支持。”
“这些钱都是我自己平时一点一点存的,不多,但应该够你们开个还不错的宾馆训练生活了。”
许卿夏脊背一僵,他转头看她,放下手机,嘴硬笑道:“干嘛呢,我还用你借我钱?”
他把钱塞还给她,靠在沙发椅上,揉了揉她发顶,一副散漫样子,对她说:“你用钱的地方比我多,也不容易,自个留着。”
小姑娘当时没听出他话里有话,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又给他,认真说:“我想帮帮你。”
许卿夏觉得好笑:“我不用你帮,现在挺好的,追梦就得苦一点,不然怎么说是在追梦呢?”
“还是,你以为全世界都跟追你一样,都是甜的?”他又凑过去,拿话逗她。
“......”
柳萱子因为他这一句,瞬间红透半边脸。
这人还有两句正经的吗?
许卿夏操作着手机,半天没听见她回话,抽空抬头瞄她,才发现女生脸正红扑扑的,盯着他看。
他觉得稀奇,继续开口刺激她:“别害羞啊柳校花,害羞什么?”
太坏了。
柳萱子不想再和他说话,她收拾收拾书包,连声招呼都没和许卿夏打,径直就走。
许卿夏在身后笑得放肆,他喊她:“去哪?”
女生带着怨气,侧身瞧他。
她抓着书包背带,恼羞成怒回:“买早餐!”
许卿夏笑:“我还以为你要走了。”
柳萱子不搭理他,出了网吧。
出了网吧,她往前走了一段路,在一家面食馆点了五份热干面,找位置坐下,拿出书包那一小沓子现金,盯着出神。
其实总共也就小一千块钱,不多,可这已经是她存了好久好久的钱。
前几天,江祁安给她打电话说许卿夏为了参加什么比赛追梦,每天都和另外四个队友住网吧,五个人凑不出三百块,连宾馆都开不起。
那时候,她想都没想,就去房间清点了自己过去那些年存下的钱,打算给许卿夏,帮他度过难关。
她从清点这些钱出来打算给许卿夏起,就没打算要他还,也确实是没想到许卿夏心疼她没要。
回想刚刚在烟雾缭绕的环境下,男生歪头笑着问,她是不是也喜欢他?
若是以前,她肯定会下意识坚决回没有。
可现在……
她好像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脱口而出地拒绝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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