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光线越来越薄,书上的字有点儿看不清了。
徐未然揉了揉眼睛,把书收起来。
老爷爷在那边说:“修好了,小姑娘快回家吧。天晚了,回去千万小心点儿啊,当心看路。”
徐未然道了谢,付过钱骑上车离开。
路灯次第亮起,影子在一盏盏灯下拉长又缩短,缩短又拉长。夏夜的风带了股热气,混合着草木的香味。
骑车回家大概需要二十分钟,要经过一条人迹比较稀少的路。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笔直的路畅通无阻向前延伸,像裹着一个秘密。
路面快到尽头的时候,从前面走来一群衣着不伦不类的男生。灯光并不是很亮,可为首那人染着蓝色的头发,在黑夜里依旧十分扎眼。脑袋上裹了层纱布,鼻梁上也有,一张脸狼狈得滑稽。可即使如此,身上流里流气的气质仍旧没有削弱半分。
徐未然握紧车把,想快速从这群人身边过去。
朱鑫像是故意来找她的一样,带着自己职高的那些同学把她的路堵死,等着她自己停下来。
徐未然不得不刹车,朱鑫立刻把她从自行车上揪了下来。她人长得又瘦又小,朱鑫却虎背熊腰,又高又壮,毫不费力就把她拎起来,往旁边一扔。
徐未然趔趄了下,勉强站稳脚步。
“等你半天了,怎么这时候才来。”朱鑫的嗓音粗鄙难听:“你就是徐未然啊?这还真是巧了不是,我说怎么看照片有点儿眼熟呢。”
他朝她走近了两步:“哎,你想好怎么赔我那文物了吗?别不说话啊,我好好跟你交流,你害怕个什么劲儿。”问一旁的王遵:“几点了?”
王遵看看手机:“这都快八点了,人那早开始了!”
“那就先不说文物的事儿,”朱鑫把徐未然往前猛地推了一把:“走吧,去给我表弟过生日。我说你也真是难请啊,我表弟都亲自邀请你了,你还敢驳他面子,说什么没时间?我看你时间不挺空的吗,这也没急着去跟人约会啊。”
路上没有任何行人经过,路灯瘦骨伶仃地站在路边,亮着昏黄的光。
徐未然防备地看着朱鑫:“你表弟、是谁?”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朱鑫往前走,毫不客气地在她背后书包上推了一把:“走吧小妹妹。”
“我不去。”徐未然往旁边退。
“你不去,你还能不去?”朱鑫笑起来,好像她说的话多么荒唐一样:“做人不要这么天真。今天由不得你说去不去,只有你是自愿去,还是被迫去。你现在选一个吧。”
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竟是一个行人都没有。往日里这条路虽然安静,可也并不是像现在这样,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世界上熙熙攘攘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就一个也不出现了。
她想喊救命,可不知道该朝着谁喊,又怕会惹恼朱鑫。背后又传来一股推力,迫着她往前走:“别磨磨叽叽的!”
经过她那辆自行车时,朱鑫伸脚猛地朝上面踹了下。
刚修好的自行车砰地倒下去,车把被重力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
朱鑫带着徐未然拐进一条从外面看还算安静的街,在转角处进了一家门面十分低调的酒吧。
进了门,往前走十步,掀开一道帘子,里面沸腾的音乐声猛地扑在人身上,偌大一个舞池里到处晃动着年轻男女躁动的身姿,有端着酒的服务生在卡座间来回穿梭。
“这是您要的酒。”穿着清凉的女服务生磨磨蹭蹭了许久还是没舍得走,眼神一直黏黏糊糊地落在沙发上戴着顶黑色鸭舌帽、低头看手机的男生身上。
光影萎靡黯淡,从男生身上来回划过。他只是懒散窝在沙发里,都能看得出他优越的身材比例,惹人遐想的宽肩窄腰。
男生低着头,帽檐又盖得低,看不太清脸,只看得到一半侧脸,下颌线凌厉又迷人。
酒吧里冷气足,男生在T恤外套了件黑色外套,下面穿了件黑色工装裤,勾勒出两条修长有力的双腿。一条腿翘着,脚踝随意但就是显得拽拽地搭在膝上。气质冷冽,不怒自威,让人既望而生畏,又忍不住靠近。
女服务员不停咽着口水,朝他走了两步,半躬下身,凹出一截性感的腰线,嗓音也放得媚媚地说:“先生,今天本店有活动,消费满五千可免费住宿一晚。”
她从屁股口袋里把一张房卡抽了出来,打算直接上手,放在邢况外套口袋里。
手腕蓦地被拧住。
邢况放下手机,抬起头,一双眼睛从帽檐下露出来。
薄薄的单眼皮,眼珠漆黑。
是一双透着性冷感的眼睛。
邢况抓了两秒不到就把她手甩开了,面上并没有什么波动,却给人看到了他一脸不耐。
女服务员讪讪起身,又尴尬又激动,一个劲盯着被他抓过的手腕。
一边李章笑:“况哥,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啊,人家漂亮小姐姐要给你房卡,你就收着呀,不睡白不睡嘛。”
邢况仍低头看手机:“赏你了。”
李章呵呵地笑,问那女服务员:“怎么样啊小姐姐,我可以吗?”
女服务员看了看李章。平心而论,李章长得也算不错,清爽干净的少年模样,但就是少了些味道,跟邢况完全没有办法相比。
女服务员媚态横生地冲他笑了笑,留恋地又看了邢况一眼,转身走了。
李章满脸遗憾:“怎么办,人家看不上我。”
音乐换了首更躁动强劲的,舞池那边的男男女女扭动得愈发厉害。
邢况回完微信,端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无意中往外看了一眼。
便是那一眼,看到一个穿着浅绿色外套的女生被人推着往前走。
光很暗,赤橙黄绿青蓝紫,乱七八糟打在人身上,可仍能看出女生皮肤很白,冬天的雪一般。只是白天看到她的时候,她的皮肤是有温度的,细腻的白里掺了温软的粉嫩,没涂一点儿口红的两片唇红得像花瓣。可是现在,她身上的温度在流失,一张脸惨白惨白,唇上也在发白。
朱鑫跟在她身边,身后还有一帮人,铜墙铁壁一般挡住她后退的路。
李章也已经看到了她,目光闪了闪。要不是见她身后跟着朱鑫,几乎忍不住要叫她了。
“这小丫头怎么会来?”李章不停朝女生那边看。女生长相清纯,穿衣风格也总是温柔干净,怎么看怎么跟这种地方格格不入,像是误入了魔窟的天使。
“没看出来啊,她也会来这里玩,”李章心头一阵无名火起:“还是跟朱鑫一起来的!我还以为她是什么纯情小绵羊呢,原来都是装的。”
“你怎么这么说人家,”钱蒙打抱不平:“我看她不是自己愿意来的。”
“不是自己愿意的还是被逼的啊?她没有嘴不会喊救命吗?”李章口气越来越不耐烦:“你没见她是自己往前走的?”
毕宇航带着女朋友从舞池那边回来,经过徐未然身边时频频扭头看,两眼放光地对着邢况这边用口型说了句:“这妞绝了,真他妈纯!”
他女朋友毛丽丽感觉到不对劲,警告地瞪他。毕宇航立马收回视线,狗腿地冲她笑笑:“宝贝累了吧,想喝什么,我去给你点。”
毛丽丽没搭理他,眼睛往邢况身上瞟了好几眼。几天没见,这男人怎么好像又帅了,简直把她男朋友羞辱得体无完肤。
谁都知道邢况是清才中学几十年来帅得最轰动的校草,高二那年她还追过他,结果脸都快丢尽了也没能碰到他一根头发。她自我安慰地想,等到了大学就好了,不信大学里没有比他好看的男生。结果她考过去一看,还真没有!一个个跟邢况比起来,全是歪瓜裂枣的,简直没眼看。
心灰意冷下,她勉强接受了毕宇航。起码毕宇航小时候跟邢况一个大院长大,有朋友的这层身份在,她还能借着机会多看邢况几眼。
毛丽丽嫌弃地把毕宇航的手拿开,过去找了个地方坐下。
毕宇航往李章旁边一挤,忍不住又往刚才的地方看。
徐未然已经不见了。
“你看没看见?”毕宇航压低声音说:“刚才那妞也太纯了!是地下天堂新请的小姐?现在地下天堂都走这风格了,不请辣妹请小绵羊,这招高明啊!谁看谁不馋啊!”
“你妈的小姐!”李章骂:“那是我同学!”
钱蒙在旁边补了一句:“还是我们况哥新晋的同桌。”
毕宇航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况哥,有福呀!”
他点了根烟抽,开始大侃特侃自己在大学里的生活:“你们是不知道我现在过得有多安逸,跟你们一比,我简直就是在天堂。你们就还苦熬着吧,等熬过这一年,我在大学里等着你们。”
李章不屑:“就你那破野鸡大学你还真有脸说。”
“老子起码上的是个二本,你管那叫野鸡大学?李章,我倒要看看你能考个什么学校!”毕宇航把一根烟抽完,又点了一根:“就你这破成绩,高二了还留级一年,到现在都十九了还在上高三,也真是不知道丢人。”
“你还敢说我丢人?你是不是忘了咱况哥再过几个月也十九了?”
“况哥能跟你一样?他那是自己休学了两年!”毕宇航去看邢况:“况哥,你那时候到底为什么休学?有什么事儿还不能跟我们几个兄弟说了?况哥?”
叫了几声都没听见应,毕宇航顺着邢况的目光去看,发现他总是有意无意地瞥向二楼某个方向。
“这是看什么呢?”毕宇航奇怪:“楼上有美女啊?”
楼上有同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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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夏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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