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第九重结界震颤时，晏尘腕间的青玉剑鞘正渗出冰晶。这是他第七次在子夜潜入禁地，玄铁锁链上新增的裂痕比上月宽了三寸，潭底翻涌的妖气已凝成实体——条状黑影正顺着岩缝啃噬镇妖碑文。
"师祖的手札有误。"他并指抹过剑鞘内壁，青玉表面立刻浮出密密麻麻的金色咒文。三百年前苍梧祖师封印的并非普通大妖，这些吞噬灵力的黑潮更像是……
"哗啦！"
潭心突然炸开丈高水柱，晏尘疾退时瞥见一抹银光闪过。那绝不是镇妖链的反光，更像是某种冷血动物鳞片的残影。他反手将剑鞘钉入地面，掐诀唤出本命剑"昭明"，剑光却在触及潭水的瞬间诡异地扭曲。
"苍梧山竟用活人饲妖？"带笑的男声贴着耳际炸响。晏尘的昭明剑僵在距咽喉半寸处——不知何时，他持剑的右手正被霜花层层裹住，而本该镇在潭底的玄铁链此刻全数缠在他腰间。
浓雾中浮现的身影赤足踏着冰棱，湿漉银发垂落腰际。那人指尖挑着半截断裂的锁灵符，暗金瞳孔竖成一道线："你的血，有鲛宫月见草的味道。"
凌沧的利爪穿透晏尘肩胛时，潭底突然浮起血色咒文。两人同时闷哼出声——晏尘心口朱砂痣迸出金线，而凌沧锁骨下方显现出相同的纹路。
"溯生咒？"凌沧暴退数步撞上岩壁，不可思议地盯着青年渗血的衣襟。这种以命换命的禁术早该随鲛族圣女湮灭，为何会出现在仙门弟子身上？
剧痛让晏尘眼前发黑。他强撑着捏碎传讯玉符，却发现灵力正通过咒文疯狂涌向对方。更可怕的是，凌沧残缺的妖丹位置，正与自己体内暴动的妖脉产生共鸣。
"你身上有我的半枚妖丹。"凌沧突然欺身上前，鼻尖几乎抵住他染血的唇，"三百年前剖丹的仇，该算在谁头上？"
远处传来破空声，凌沧冷笑着一掌拍向晏尘灵台。预期的爆裂声并未响起，反有道冰蓝屏障自咒文处展开——竟是溯生咒的护主机制。
"同生共死？"妖君怒极反笑，拽着晏尘坠入沸腾的寒潭，"那便看看，你们的锁妖阵困不困得住活祭品！"
寒渊暴动惊动了闭关的掌门。当各峰长老赶到时，只看到潭底浮出巨大的鲛人图腾。五师叔的照妖镜刚触及潭水就炸成碎片，而奉命探查的灵鹤尚未鸣叫就已化成白骨。
"是血噬阵。"药王峰首座素问沉着脸抛洒药粉。她腰间的雌雄双剑"岐黄"与"鸩羽"正发出预警的蜂鸣，这是百年前仙妖大战时才有的反应。
潭底千米处，晏尘正被凌沧按在祭坛中央。妖君指尖凝出冰刃，沿着他心口咒文缓缓剖开皮肉："别动，我在找我们的契约线。"
剧痛中，晏尘恍惚看见记忆残片——冰棺里沉睡的鲛人女子，还有师尊将某物植入他丹田时颤抖的手。当凌沧触到那团青黑妖脉时，整座祭坛突然浮现出双生阵图。
"原来如此！"凌沧忽然放声大笑，眼尾鳞片因暴怒而炸开，"他们把圣女妖丹一分为二，炼成两颗活种子。"
潭水在此刻变成血红色，晏尘腕间突然显出银色锁链幻影，另一端竟紧扣着凌沧的命鳞。与此同时，千里外的某处冰川传来裂响，封印着《天阙残卷》的秘境提前开启了。药王峰地牢的寒玉床上，素问用金针挑开晏尘染血的里衣。当看到心口蔓延至肋下的鳞状纹路，她握针的手猛然顿住——这分明是鲛族缔结血契时的"焚心印"。
"你用自己的灵脉温养了妖丹？"银针突然被毒血腐蚀成黑色，素问甩袖震开药箱，鸩羽剑自动出鞘横在晏尘颈间，"说！当年师尊从北冥带回来的冰棺里，除了《天阙残卷》还有什么？"
晏尘咳出带冰碴的血沫。记忆里那个雪夜愈发清晰：师尊剖开他丹田时滴落的泪，还有冰棺中鲛人女子指尖缠绕的银丝，此刻竟与凌沧的鲛绡完美重合……
地牢突然剧烈摇晃。素问的传讯玉牌迸出掌门急令："药王峰全员撤离！寒渊溢出的妖雾正在吞噬护山大阵——"
话未说完，西南天际炸开血色烟花。那是负责看守秘境入口的赤霄峰示警，本该三个月后开启的《天阙残卷》封印，此刻正被成千上万条银尾鲛人撞击。而在浪涛最前端，凌沧的鲛绡缠着半截断裂的镇山剑，剑柄处赫然刻着晏尘的道纹。
璇玑阁的占星台被妖雾笼罩时，大师姐苏映雪正在解剖一具药人尸体。她手中的柳叶刀突然刺入尸体心口，挑出枚刻着鲛人图腾的骨瓷瓶——这是本月第三个携带妖族信物的药人。
"出来吧。"她反手将毒粉撒向房梁，"从祭剑大典开始就跟到现在，不累么？"
梁上跃下的黑影裹着鲛绡，露出的手腕印着奴隶烙印。那人指尖弹出一串冰珠，在桌面拼出北冥文字：【祭司说，当年的瓷约该续了】
苏映雪瞳孔骤缩。二十年前药王谷惨案中，那个用鲛人骨救她命的少年祭司，原来还被囚禁在世间某处。她捏碎冰珠得到半幅海图，上面标注的位置正是突然现世的妖族秘境。
"告诉暮辞..."她将毒药灌入骨瓷瓶扔回去，"若这次送的药人再被种追踪蛊，我就把他鳞片泡进化骨水。"
晏尘闯入赤霄峰火狱时，凌沧正被七十二道雷链锁在焚天鼎上。妖君心口插着掌门亲赐的诛妖钉，却还在嗤笑："老东西，你猜为什么天雷灌体三日，我妖丹反而更亮了？"
掌门挥袖加重雷刑，却在瞥见晏尘手中物件时骇然变色——那是半枚浸血的鲛人逆鳞，与凌沧颈后伤口完全吻合。
"您当年剖丹用的匕首，还认得吗？"晏尘举起鳞片任其灼烧掌心。诡异的是，他与凌沧的伤口同时涌出金血，在空中凝成双生鲛人的虚影。
焚天鼎突然迸发幽蓝火焰，凌沧的银发在火中寸寸成灰，露出的脊骨浮现密密麻麻的咒文。晏尘的昭明剑在此刻自动出鞘，剑身映出的却不是火狱景象，而是三百年前苍梧祖师将鲛人圣女推入炼器炉的画面。
"原来无烬火要这样点燃..."凌沧在雷光中癫狂大笑，残缺的妖丹竟开始吸收天雷，"晏尘，你猜我们谁的命更硬？"
凌沧甩开缠在腕间的银链时，晏尘正用剑鞘挑开秘境入口的毒瘴。这条用溯生咒灵力凝成的锁链，自寒渊暴动后就再没消失过，此刻因靠近《天阙残卷》已缩短到三丈。
"再往前半寸，你的剑就会触发血吻刃。"妖君突然拽紧锁链，晏尘踉跄着撞上他后背。凌沧指尖凝出冰晶弹向石壁，霎时显出密密麻麻的暗器孔洞——那些淬毒的刃口竟全数朝向晏尘命门。
晏尘默然抚过剑柄凹陷处。师尊曾说这是斩杀大妖留下的荣耀痕迹，如今看来，分明是某件鲛族兵器的嵌合槽。他忽然解下青玉剑鞘抛给凌沧："既然刻着你们圣女的镇魂纹，物归原主。"
凌沧接住剑鞘的瞬间，两人同时听见冰层碎裂声。不是来自秘境，而是记忆深处——三百年前的雪夜，有谁将染血的剑鞘塞进孩童掌心，鲛绡拂过眼睫时落下带腥味的叹息。
苏映雪剖开第49具药人尸体时，终于找到串联的线索。这些被灌入妖族信物的人类，丹田处都嵌着半片鲛鳞，上面用密文烙着相同的编号：丙戌七四三。
"是炼器峰的手笔。"她将鲛鳞浸入化骨水，浮现的虚影竟是仙门豢养鲛奴的烙号。更可怕的是，丙戌年正是师尊带回冰棺的那一年。
地窖的门突然被毒雾冲开。暮辞裹着带血鲛绡滚进来，尾鳍残缺处还在渗黑血："他们在用圣女遗骨...批量制造...赝品妖丹..."
苏映雪的金丝蛊刚缠上他脖颈，窗外突然传来示警钟声。两人透过气窗看见骇人景象——十三个"晏尘"正从炼器炉爬出，每个都带着完好的溯生咒，而真正的晏尘还在秘境生死未卜。
晏尘斩断最后一根缠住凌沧的冰锥时，妖君正徒手挖进自己心口。染血的指尖捏着半颗妖丹，强行塞进晏尘被毒刃划开的伤口："吞下去！除非你想被这些镜像傀儡抽干灵力。"
暴动的妖丹在相触的瞬间引发共鸣，晏尘看见凌沧刻意隐藏的记忆片段：幼年妖君被铁链穿透尾鳍，高台上的仙门长老举着刻满符文的妖丹说"这才是合格的容器"。
镜像傀儡的围攻突然停滞。它们心口浮现与凌沧相同的编号，那些数字在妖丹光芒中开始错乱。凌沧趁机将晏尘推进秘境核心的冰棺，自己却被傀儡拖进深渊。
"记住，我们之间隔着三百条鲛童的命。"这是他坠落前最后的话，手腕银链却自发缠紧晏尘，在暴风雪中连成斩不断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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