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绥安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提出了问题:“你觉得黑营的选拔标准会是什么?”
“既然是军营,那定是挑选身强力壮的人,应该就是本地的青壮年了。和梁国人比起来,他们的体质更占优势。”
“那除了体质之外,在军营里还有什么较为重要?”
说实话,秦嫮在逃难到这儿之前,虽说也读过一段时间的书,不至于大字不识一个,但对于官场之事确实知之甚少,仅仅有一些基本的概念罢了。
她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随后,一个词突然从她脑海里冒了出来:“将领?”
陆绥安露出满意的微笑,点头说道:“没错。军营与官场一样,不仅需要优秀的下属,领头人也必须具备非凡的能力。否则,怎能在战场上赢得胜利呢?”
“你是想成为将领吗?但将领通常不会是身有残疾之人吧?那样如何统率士兵打仗呢?”
陆绥安摇头道:“我并不是真的要做多大的官,只想在军营中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罢了。”
秦嫮生听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心里还是很疑惑,在崇尚武力的军营中,若是没有强健的体魄,又怎能让人信服?
陆绥安瞧见她一脸困惑,便直言不讳道:“要发展此地,人才是关键。背后之人既然打算启用本地人,那就意味着他们无法从别处调派人手过来,又或者他们根本不想让太多自己的人卷入其中。”
“然而,即便他们用了外人,也不会真正重用,更别提那些能触及真相的重要官职了。”
“军营作为重中之重,必须尽快组织起来,所以他们现在人手紧缺,而我则有信心让他们需要我。但为了消除他们的戒备之心,我只能采取这个权宜之计。”
这下秦嫮生算是彻底听明白了。
陆绥安是想让众人觉得他具备做将领的才能,然而身体状况却无法支撑自己真正成为军营中的主宰者,如此一来,官府不用担心他叛变,他又能够顺利进入军营,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般思索之后,秦嫮生便说出了自己的理解。陆绥安听了,也认可她的想法是正确的。
“可是你的腿正在好转啊,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无法站立的样子。任何一个大夫都能看出真实情况,又怎么能骗过官府呢?”
虽然想通了陆绥安的意图,但秦嫮生依旧觉得这件事不太可能做到。那些官吏又不是愚蠢之人,不可能不做检查就随意任用人员的。
“我自有办法,你只要相信我就好。”陆绥安故意卖了个关子,没有告诉她具体的做法,“明日便能知道结果了。”
“那他们岂不是会怀疑,你一个梁国人怎会有这些过人之处?”秦嫮生再次抛出一个疑问。
陆绥安这才恍然,她似乎对他用的这个身份一无所知,于是解释道:“‘乔文知’生前乃是梁国的一员大将,后因伤退役归乡。即便官府不追查,我也会主动说明,这样一来,我加入黑营便顺理成章了。”
秦嫮生闻言大惊,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她不禁感慨道:“真是天助我们!如此一来,你定能顺利进入黑营!”
两人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于是当即就驾着牛车前往崖口村。抵达之后,他们片刻也未曾耽搁,赶忙整理好要带走的物品,又匆匆赶回府城。
如此一去一回,几个时辰便过去了。等回到租住的宅院时,天色已至傍晚。
陆绥安着手整理物品,秦嫮生则去往厨房,简单做了些吃食,之后便没再做别的事情,吹灯歇息了。
第二天清晨,他们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府衙。在衙差的引领下,进行了报到、职位分配、职责分工介绍等事宜。
秦嫮生很快被带去熟悉岗位了,而陆绥安却始终未得知自己具体要做些什么。
这时,只余一位衙差和他,“请随我来。”此人领着陆绥安向内部行去。
陆绥安跟在他身后,用手转动着素舆轮子外侧的小转轮,木制的素舆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同时,轮子与地面的每一次触碰都伴随着清脆的“吧嗒”声,以及那细碎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府衙中格外明显。
今日,陆绥安坐上了这素舆,方才众人瞧见他这副模样,皆是惊讶不已。一是对他昨日尚能正常行走,今日却需完全依赖这工具而感到诧异;二则是初次见这素舆,充满了新奇。
衙差目不斜视地引领在前。过了一会儿,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陆绥安还在十米开外的距离。
他的移动速度虽不算迟缓,但脸色却比先前更加苍白,显然是在极力支撑,显得格外费力。
衙差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转身走回去,说道:“大人还在等着呢,我来推你吧,别误了时辰。”
陆绥安闻言,轻轻叹出一口气,放开了握住转轮的手。他微微俯身,以示谢意,声音略显虚弱地说道:“那就有劳了。”
衙差推着陆绥安前行,陆绥安忽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这位……官……”
“我名郑业,你直接称呼我姓名便好,有话直说便是。”衙差郑业打断了陆绥安的话,语气中带着几分豪爽。
“郑大哥,能否请教一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陆绥安礼貌地问道。
“是知府大人和通判大人要见你,地点就在议事堂。”郑业并未有丝毫隐瞒,直接告知了陆绥安。
“郑大哥,我是梁国人,对这白石府实在是知之甚少。眼看往后便要为大人效力了,可到现在连知府大人和通判大人的名讳都还不清楚。郑大哥,您看能不能……”陆绥安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向郑业,说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踌躇。
郑业闻声停下了脚步,身子微微前倾,将脑袋靠近陆绥安的耳畔,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知府大人名为陈负,性情随和,只要不犯下什么大错,就没什么可担忧的。通判大人名叫韦旭,平日里总是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
他不仅回答了陆绥安的问题,还给予了些许提示,不过也仅仅是点到为止,并未多言。
陆绥安轻轻点了点头,诚恳地说道:“多谢郑大哥的提点,小弟感激不尽。”
议事堂离大堂不算远,在郑业的帮助下,陆绥安很快就抵达了,位于府衙后半部分的中央。此时屋内已有两人,正安然饮茶交谈着。
所幸,这间屋子的门槛不像府衙大门处的那般高,不必再如之前那般需要两三人合力抬着他才能进入,仅一名衙差就能将他推进屋内。
进入屋子之后,衙差把他推至屋子中央,然后就退到门边站立不动了。
陆绥安试着站起身来,他几次用手撑起身体,可最终还是重新跌坐回素舆之上。
当他又一次努力撑起身体的时候,坐在正上方的那个人不再静静地旁观,而是抬起手,朝着他轻轻上下摆了摆,说道:“坐着就好。”
根据所坐的位置来看,此人应该是知府,那坐在房间右侧位置的,想必就是通判了。
听到这话,陆绥安不再挣扎,坐在素舆上拱手弯腰低头行礼,说道:“拜见两位大人!我腿脚无力,无法起身,实在是有失礼节,还请大人恕罪!”
知府果然与郑业所言相符,面相温和,透着一股亲切之感,然其眼神之中却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他轻声说道:“无需多礼,起来吧。”
陆绥安依言抬头直起身。
知府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小口,而后目光落在他的腿上,问道:“昨日你尚可行走,怎的今日就变得如此严重了?”
在他的注视下,陆绥安仍是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大人,我的双腿是在一场战役中不慎跌落山崖才摔断的。尽管一直用心医治,平日里也按时勤换药物,可右腿的伤势依旧日益加重,如今已难以站立。昨日能行走不过是强撑罢了,今日这般情形,我其实也早有预料。”
“如此说来,往后你只能依靠素舆来代步了?”
“回大人,的确是这样。我的左腿的伤势虽没有右腿那般严重,可要想完全恢复如初却不太可能。不过假以时日,借助手杖还是能够站立起来的,只是这需要多花费些时间慢慢恢复。”陆绥安恭敬地告知。
“如此情形,怕是于日后办事多有不利啊。这样吧,我差大夫来给你看看。郑业!”
“在!”
“你且去把马大夫请来。”
陆绥安则立刻说道:“多谢大人!”
郑业领命而去之后,知府接着问:“你可曾在军营任职?”
“回大人,确有此事。我曾在梁国通过武举进入军营,负责操练并率领一支五百人的队伍。”
“哦?梁国武举啊。难怪你此次试卷作答得这般出色,那论述题,条理清晰,且有理有据……”
知府接连不断地发问,一开始是询问他过往的经历,到后来便是考验他的能力了。
这两人之间你来我往,颇为顺畅。
陆绥安虽是作答之人,却也从知府的问题里大致了解到了知府的性格。此人的野心着实不小,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彰显出想要治理好此地的决心。
那位通判大人倒是未曾言语,只是默默听着。
交谈之中,郑业归来,“大人,马大夫已请来!”
马大夫是一位胡子和头发已然花白的老人,但腰背挺直,精神健硕,他走进来站定在陆绥安的身旁,毕恭毕敬地朝着他们行礼道:“见过两位大人!”
“马大夫,你瞧瞧这位的腿,看看是否还有医治的可能?”知府大人指着陆绥安吩咐道。
马大夫闻言,走到陆绥安的对面,和颜悦色道:“这位公子,能否请您将裤腿拉起,让老夫仔细瞧瞧?”
陆绥安听后,毫不犹豫地松了松鞋子,将裤腿拉起,露出了自己那双青紫肿胀、比常人更为粗壮的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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