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好情绪后,闻清衍重新走出房门,他来到贺楼茵门前,伸手敲了几下门,“你中午想吃什么?”
门内人没有回应。
他抿了抿唇,又问了一遍。
可房间里依旧安静无声。
生气了?
他盯着紧闭的木门,心想她方才如此轻薄于他,该生气的人难道不应当是他吗?
他抬手化出一只蝴蝶从门缝钻进去找她,蝴蝶却扑了个空。
贺楼茵早已不在小院。
他立在原地,盯着院中青石板怔怔出神。
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离开去做什么?
什么时候才回来?
回来时……
还吃他做的饭吗?
……
荒墟外围,贺楼茵与暮晚风神色凝重的盯着躁动不休的异兽群。
异兽原本也是正常物种,只不过被五方山底下那只魔污染了后,就成了这幅奇形怪状的模样。道门试图剿杀过几次,可只要五方山底下那只魔不死,它们便会源源不断的再生。
而除魔的方法,至今仍未找到。
贺楼茵凝出一道剑意,小心翼翼的指引它在不惊动异兽群的情况下绕着荒墟穿行一周,将有关白鹤令的讯息带回。
只是没想到,白鹤令的消息没找到,却发现了一件令人奇怪的事。
贺楼茵神色难得认真:“道门先前推衍,下一次兽潮的爆发是在五十年后,可为什么,”她抬手凝出缩小版的荒墟地貌图,指着其中一处幽暗山谷说,“为什么我的剑意在经过这里时,竟隐约察觉到不同寻常的地脉运动?”
她补充:“像是有东西,要醒了。”
暮晚风听完,也凝出一道剑意进入荒墟进行查探,片刻后,她说:“北修真这次举办折花会,目的也许非并不单纯。
“夺魁有你我足矣,明天进入后我会让其他师弟师妹们提前离场。”
贺楼茵点头表示认同。
又说:“我去道宫打探下消息。”
……
贺楼茵去了道宫,谁知刚来到道殿门口,竟遇上了另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闻如危立于道殿的阴影之中,抬头时眼神阴翳,“贺楼大小姐,我那弟弟可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我奉劝你一句,可莫要识人不清。”
贺楼茵不关心闻家这出兄弟阋墙的戏码,她只觉得好笑。
“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的道战排名吧。”她讽刺道,越过闻如危直接往里走,却在擦肩而过时,闻到他身上一股奇怪的熏香味。
她停住脚步,偏头盯着闻如危,冷不丁问:“闻大公子可是去过天荒城?”
“不曾。”闻如危答得飞快。
贺楼茵笑了笑,语焉不详的说:“闻大公子博学多才,可知道朽木林的寒号鸟是如何精准定位传信之人的?”
闻如危的面色倏然一变,听见她继续说:“靠的便是盛产于天荒城的犀角香。”
闻如危依旧镇定:“我不明白贺楼大小姐这句话的意思。”
贺楼茵懒得他过多纠缠,她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这人最记仇了,如果让我知道我在东海之上遭到的刺杀与你有关系,我敢保证,你绝对无法全须全尾的走出荒墟。”
说完后,她不再管闻如危的反应,径直往里走去,递了令牌给道宫的道者,说有事要与折花会的主持者相商,却被告知百里主事今日不在玉离山。
她虽觉得此事古怪,却也无可奈何,只好传信给暮晚风,让她寄信一封给南山剑宗的师长,请他们多加留意此事。
回去时,路过镇上那间成衣铺,她忽然想起闻清衍先前放在这修的宫绦,便走进去问了问掌柜,得到“已经取走了”的回答后,又顺手多买了几根宫绦,以备万一。
等她忙完一切,回到西朴镇中的小院中时,便见闻清衍站在她房门口,黄昏为他的背影添上几分不清不楚的落寞。
贺楼茵奇怪问:“你站在我房间门口做什么?”
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闻清衍脊柱一瞬间僵住,他机械般转身,双唇张张合合,最后化为一句:“喊你吃晚饭。”
原来她压根不在家中啊,那他现在这幅作态又算什么?
“哦,”贺楼茵走上前,硬底云靴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声,闻清衍注意到她鞋尖的东珠少了一颗,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问她什么时候离开的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就听见她又问道:“晚上吃什么?”
闻清衍站在屋檐下,声音闷闷:“煮了粥,炒了些青豆,其他你还想吃什么?”
贺楼茵想了想,发现想不出来,便说:“就这些吧。”
闻清衍点了下头,转身进了厨房,过了会儿端着一碗清粥和几碟小菜摆到槐树下的石桌上。
贺楼茵往粥里洒了一把白糖,搅拌均匀后慢悠悠开始吃。闻清衍坐在她对面,二人相顾无言。
微凉的晚风拂过槐树时,带落几朵本就摇摇欲坠的槐花,眼见就要轮到她碗里时,闻清衍悄然凝出一道真元将槐花在空中调转方向,保住了她手中那碗岌岌可危的糖粥。
贺楼茵吃完将碗筷一放,对着闻清衍露出一个真诚微笑,“你的道法如何?”
闻清衍不解其意,犹豫说:“尚可。”
贺楼茵听完便放心了,以她对术士的了解,他们说尚可的意思就是很不错,他们说不错的意思就是极好。
她问道:“你能不能算出荒墟下一次兽潮的时间?”
闻清衍困惑问:“道门先前不是推衍出在五十年之后吗?”
“我要你再重新推衍一遍。”她说。
闻清衍却拒绝了。
“为何?”贺楼茵不解。
“我算不出。”他回道。
贺楼茵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倾身逼近他:“是算不出,还是不愿意算?”
二人的脸贴的极近,呼吸都搅散在一起,闻清衍垂下眼,攥紧了双手强迫自己不要后退,他抬头,对上她审视的目光,“我的算力有限,暂时还推衍不出未来。”
贺楼茵觉得这是借口,不过她并没有拆穿,她回退,重新落座,半阖着眼,指甲一下下敲击着石板,似乎在思考。
面前这个漂亮青年,跟着她的目的似乎也并不单纯。
不过她的目的也不单纯。
大家都不是好人,谁也别说谁。
贺楼茵抬眸,忽然说:“你再替我修一下本命剑吧。”
闻清衍正有此意,但仍是故作犹豫后才同意了。
他曾在古籍中见过记载,日月星三光之精华可以修复命元,想来对本命剑的效果也当不差。
前日已收集到了月辉与日辉之精,虽然差了日辉之精,但也能勉强一试。
可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贺楼茵的本命剑,反而等来一句:“你沐浴过了吗?”
闻清衍一时无语:“我沐浴完后是不是还得焚个香?”
“也不是不行。”贺楼茵说完,转身从房间取来一支松香,“去吧。”
闻清衍闭了闭眼,认命般接过,转身往自己房中走去,用力关进了门,并不放心的扔了几个法阵。贺楼茵看见这一切后,翻了好几个大大的白眼。
她是那样的人吗?!
再说了,仆人给主人看一眼又能怎么样!
真是小气!
……
一门之隔。
闻清衍对着冒着滚滚热气的浴桶,却怎么也下不去手解衣服。
算了。
他直接穿着衣服走进水中,等到桌案上的熏香燃尽后,才披着半干的发走出。
贺楼茵坐在廊亭下,不知从哪摸来了套紫砂茶具,正在煮茶喝,见他过来,惊讶说:“你好快啊。”
闻清衍觉得她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不是说修剑吗?”
贺楼茵敷衍了几声,抬手化出本命剑。
春生剑依旧流光环绕,如果忽略剑身上那些裂纹的话,闻清衍觉得就算是天上的月色在它面前也要逊色三分。他悄悄将月辉与星辉之精凝在指尖,化作真元输入剑身。
贺楼茵其实没抱希望,但在见到春生剑上的裂缝中,蓦然开出两朵小花来时,竟也不受控的睁大了眼睛。
闻清衍同样惊讶,其中一朵小花绕着春生剑游走一圈后缠绕上他的手臂,他还没来得及取下,便隐入肌肤消失不见。
他无措抬眸,与贺楼茵对望一眼。
贺楼茵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准备观察一番,却被青年用力抽回,并扯住宽大的衣袖盖住了手腕。
“你躲什么?”她不满道。
闻清衍眉眼低垂,心说我不躲留着被你发现吗?
他摁了摁眉,仰头,没好气说:“我只答应做你仆人,没答应做你情人。”
贺楼茵无语凝噎,只是看下手臂而已,又不是叫他把衣服都脱光。
她盯着面前微仰着头,像动物露出脆弱脆弱脖颈的青年,几番犹豫下终究是道德心占了上风,忍住了将人按在椅子上逼迫他卷起衣袖的想法。
春生剑重新回到她手中,贺楼茵摘下剑上剩下那朵小花递给闻清衍,“送你了。”
闻清衍愣怔了片刻才接过,“谢谢。”
“不用谢,”贺楼茵说,“它的价格是你每天都要帮我修复本命剑。”
闻清衍:“……”
还不等他讨价还价,贺楼茵忽然拿出那张不平等主仆契约,同时对着他展露出大大的微笑,“闻二公子,明天就要进入荒墟参与道战了,我觉得有些事情我们需要提前约法三章。”
闻清衍没说话,目光落在她张张合合的唇上,心中却想:为什么突然不喊他闻闻了呢?
他其实也没有特别不喜欢这个称呼。
贺楼茵说了半天,终于将话题引到了她的目的上:“荒墟那枚白鹤令,归我。”又怕他觉得自己太过于欺负人,又补充,“不过我保证,只要你帮我取得白鹤令,我必定会帮你找出解除与白鹤令绑定关系的方法。”
闻清衍沉默了一会,同意了。
但他还有一点不解:“我找白鹤令是为了寻找解除之法。那你呢?”
他问:“你的目的究竟又是什么呢?”
贺楼茵这次没有借口敷衍,她的目光越过闻清衍,越过浪掀万里的东海,越过连绵不绝的群山,最终落向遥远的北方。
那里有一片雪原。
雪原与大陆之间,有一座集齐全道门之力构筑的穹灵屏障,非破生死境者不能过。
不老城在屏障的另一端。
贺楼茵说:“我想去山的另一端看一看。”
看一看,母亲的故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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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海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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